“......”
天上自由大脑宕机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表情复杂地看向了敛眸浅笑的男人,认真道:“他在你们这里这么抢手吗?”
恕她直言,两面四眼那种狗脾气放到她的世界,就是孤独终老的份,还得是在局子里。
贺茂羂索虽然对少女话里的有些用词不解,但不影响他明白了少女的否定之意。
白衣术师笑了起来,蝙蝠扇抵在唇边,上挑的桃花眼暗色涌动,“抱歉,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请务必接受我的赔礼。”
男人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华贵美丽的桧扇。
扇面以金箔勾边,描绘着盛放的五重花,大边垂着纤细的丝带,浓丽奢华。
天上自由看着桧扇,并没有立刻伸手。
贺茂羂索见状,依旧笑意不改,保持着递出扇子的姿势,有种无言的强势执拗。
看来是推脱不掉了。
天上自由叹了口气,还是接过了男人手中的桧扇,“谢谢您。”
贺茂羂索收回手,笑意温柔地看着少女,好似注视着情人,“自由小姐能接受我的心意,在下实在欣喜。”
天上自由瞅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皱眉。
好基友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化有些大啊,明明不久前,这人对她还是一副看小猫小狗的不屑眼神。
是两面宿傩做了什么,让这人对他改观了吗?
不应该啊,那货才不是这么贴心的人设。
“在想什么?”贺茂羂索见少女一副疑惑的样子,态度自然地问道。
天上自由想了想,选择有话直说,“贺茂大人对我的态度,似乎变化有些大?”
她说得含蓄,不是有些,是天翻地覆。
贺茂羂索愣了下,随即俯身靠近了少女一些,狭长的桃花眼里脉脉含情,“因为,我心悦你。”
“......”
你说假话,我不信。
男人见少女一脸无语,有些奇怪地眨眼,“你不信,为何?”
他和两面宿傩不同,两面宿傩对女人只有食欲,而他却觉得,女人的恋心比这世上诸多事都要有趣得多。
清冷之人会因为恋心变得妖娆,坦诚之人会因为恋心变得多疑...
他想要这女人的恋心,得到之后,她会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天上自由面无表情地抬眼盯着他,语无波澜道:“告白的时候,请至少展示出自己的真心吧?”
“贺茂大人,您这样的态度,在我家乡,只会被打。”
贺茂羂索闻言,忍不住低笑起来,表情变得张扬邪肆,“真是有趣的说法,自由。”
天上自由看着突然变脸的男人,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这游戏里的NPC,为什么好像都是变态啊?
这是策划的奇怪嗜好吗?
她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走吧。”贺茂羂索笑罢,朝着天上自由勾手。
“...去哪儿?”她问。
“不是说要展示最真实的样子吗?”贺茂羂索一改刚才的温润君子形象,似笑非笑,“去我认为真正有趣的地方。”
于是,天上自由随着贺茂羂索,一路来到了他所谓真正有趣的地方,平安京东限的鸭川川边,贫民居住之地。
此刻,河水清浅的鸭川之畔,一场审判正在进行。
头戴乌帽,身穿狩衣的阴阳师眸色冷淡,他身前是一汤雾气翻腾的沸水。
“你可知罪?”
被问罪者,是一名年岁不过十一二的瘦弱少年。
“阴阳师大人,小人无罪!”少年努力挺起瘦削的背脊,苍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姐姐不愿入贵人府邸,小人也从未昧下钱财!”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神明来进行审判。”阴阳师话音落下,特意前来观看这场审判的贵族脸上尽是得意。
等这小子死了,他看上的人,依旧是他的。
天上自由站在男人身旁,看着少年惨白着脸,将双手慢慢靠近沸腾的开水,似乎准备伸入其中,忍不住皱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真把手伸进去,这小孩儿的手肯定得高度烫伤了。
“盟神探汤”
贺茂羂索漫不经心道,“这是贵族最喜爱的一种审判方式,无罪之人把手放进热水,不会被烫伤,罪人则反之。”
天上自由闻言,满脸黑线地开口道:“这是什么脑残审判,私刑还差不多。”
贺茂羂索垂眸扫过她,勾唇轻笑,“对于贵族、术师们来说,的确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平民来说,这就是绝对公正的审判。”
天上自由看着少年因为滚烫蒸汽燎灼而发红的指尖,以及害怕得不停颤抖的背脊,她抿唇道:“贺茂大人,你可以阻止吗...?”
这场审判的周围全是表情冷漠的人群,想来他们已经默认了这种审判的方式,她如果突然出手破坏,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但好基友不一样,他是贵族术师,在这里拥有天然的话语权和阶级优势。
“你想的话,当然。”
贺茂羂索应下她的请求,直接出声中断了这场所谓的审判,“请暂停一下。”
主持的阴阳师闻言,蹙眉看向了说话者,在认出来人的身份后,赶忙行礼道:“贺茂大人。”
贺茂羂索颔首,随意指了指少年,“他有术师潜力,将他送去下鸭神社。”
“是,我明白了,大人。”
阴阳师点头,随即直接向众人宣布审判结束,因为这位少年有咒术天赋,是神明赐福之人,判定无罪。
周围众人闻言,一阵哗然,原本漠然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羡慕、嫉妒、惊叹、失落...但无一人有异议。
果然。
天上自由歪头看着重新站定在她身边的白衣术士,反问道:“这是有趣的地方?”
如果她不开口,这位贺茂大人大概率会选择冷眼旁观,既然不救人,有趣在哪儿?
“你不觉得有趣吗?”贺茂羂索淡声道,“除了身份,人们也被咒术、灵力划分出了绝对的界限。”
“一边高高在上,一边苟且偷生。”
“今日那位少年好运,有咒力天赋,但若是没有,就连我也无法轻易救下,毕竟已经深入人心的规则,是很难打破的。”
男人垂眸掩住了眼中的晦暗,继续道:“所以,我在找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平等拥有咒力的方法,自由,这就是我的真心。”
天上自由震惊了,好家伙,这居然是位伟大的资产阶级革命家?
“现在,你相信我心悦你了吗?”贺茂羂索转而看着她笑吟吟道。
天上自由一时间无言以对,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具体。
贺茂羂索也不急,网已经撒下,总有捕到鱼儿的一天,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于是温声道:“不用立刻回答我,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府。”
“不过,下一次见面,希望你能称呼我的名字,我名羂索。”
...
天上自由再次回到了里梅的宅邸。
进门穿过庭院时,依旧是那颗樱花树下,又站定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天上自由:“......”
这游戏卡UBG了?
还是说这樱花树是什么NPC刷新地点?
天上自由脚步一顿,十分自然地调了个头,准备从别的地方绕回北屋。
然后,就被从樱花树下闪现过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
沉默了一会儿,少女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大人,请问您找谁?”
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
一身月白桔梗花纹直衣的青年,乌发半束,皮肤白皙,纯黑的眼眸泛着冷意,“你是谁?”
“…我是里梅的同事。”
“同事?”男子蹙眉,“这是何意?”
“就是同僚的意思。”天上自由解释,“大人您是?”
这人是里梅在平安京的朋友吗?看起来不太像,不过气质倒是有些接近。
都是冷冰冰那一挂的。
“禅院流。”男子听了少女的问话,淡声说道。
禅院?
天上自由想起来了,是昨日关屋管家提到过的咒术御三家之一。
“您来找里梅吗,他有事出门了,或许您可以过两天再来?”天上自由笑眯眯地道。
她怀疑所谓的咒术御三家就是三家挨得很近的邻居,说不定就在这颗樱花树的背后,并且大家熟到可以不走正门,直接翻墙。
禅院流没说话,反而目光有些专注地看着她。
?
天上自由脸上挂起了问号,她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些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开,就在天上自由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的时候,禅院流开口道:“我饿了。”
“……”
天上自由盯了他一会儿,见这人完全没有任何自觉,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刚好要给自己做吃的,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男人淡定点头。
一刻后,天上自由将两碗汤清面白的鱼素面端到了庭院旁的露天茶室里。
鱼素面,以面为名,却非面也。
用的是牛蒡,橘皮,梅干肉以及鲣鱼混合磨成泥状,再用昆布汁调整稠度。调整好后,将之放入多层纱布中,剪开小口,挤压成面条状,再加以冷汤调味完成。
天上自由觉得这面和这位禅院家的术师还蛮像的。
清冷见底。
禅院流盯了会儿少女递给他的称得上漂亮的鱼素面,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执起筷子,在少女有些诡异的眼神中,夹断了无数的鱼面,半天没吃到一口。
“哈哈哈…”
天上自由拍桌狂笑了起来,在男人逐渐发黑的脸色中,将瓷勺递了过去,“忘了说,这是鱼肉做的,因为太软,所以用勺子吃最佳。”
禅院流顿了顿,随即接过勺子,舀起一口送入嘴中。
微凉的冷汤,咸鲜中带着丝丝清甜,鲣鱼肉做成的面条爽滑柔软,一入口绵软得仿佛将要融化。
很好吃。
禅院流眼神微亮,快速却不失礼节地吃完了一整碗鱼素面,抬眼对着少女认真道:“你想来禅院家吗?”
天上自由:哈?
禅院流看着少女懵逼的表情,扫过她手边的桧扇,平静地说道:“与其选择贺茂,不如选择禅院。”
“至少,我们禅院家没有流连游女的失格术师。”
…
与此同时,禅院宅邸。
“家主大人,流已经和那名女子相遇。”一名中年术师半跪在地,沉声汇报着清冈宅邸的情况。
“情况如何?”禅院家主缓声问道。
“相谈甚欢。”术师回答。
“那就好。”禅院家主笑了起来,“流是我禅院最出挑的术师,少有女子不爱其天才之姿。”
“两面宿傩在狱教屠杀御三家诸多术师,天理难容,如今他身边这名女子,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是的,家主大人明智。”中年术师道,“两面宿傩残忍嗜血,立场不明,如今贺茂氏蠢蠢欲动,怕是早有上位之心。”
“两面宿傩若是被贺茂所得,御三家平衡难再。”
“确保万无一失,若是不成,杀了她,祸水东引。”苍劲声音中,杀机尽现。
“是,家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