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微回到瑶华宫,闭关修炼了一阵,结果出关的时候发现当初从灌江口带来的茶花枯死了。
这花养了几百年,怎么着都有些感情,玉微赶紧抱着它去找百花仙子,看能不能救一救。
百花仙子道:“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寿命,花也一样,这只是一朵凡花,养了这么多年已经到头了,救不活了。”
玉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把花抱回去埋了,让它尘归尘,土归土。
闲来无事,玉微便打开云镜,去看李世民的近况,结果刚好看到他坐在龙椅上,下面万邦来朝。
他果真是个千古难寻的有道明君,虽然她的信徒只有他一个,可是已经胜过其他神明的千万个信徒了。
玉微不禁有点小骄傲,她的信徒可是最厉害的呢!
看了一会儿,玉微就不看了,然后隔两天再看一下,默默关注着他。
这些年以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时常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但很少在他面前现身,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心软。
这一天,玉微又打开云镜,看她的信徒,然后就看到李世民坐上龙辇,要去万兽园看表演。
玉微看他印堂发黑,有倒霉之相,就隔着镜子点了一下他的头。
龙辇上,如日中天的大唐天子忽然间抬起头看了一下天,然后道:“停轿!”
太监问道:“皇上,怎么了?”
李世民道:“回去。”
太监疑惑道:“您不去万兽园了?”
李世民道:“不去了,朕还有奏折没批。”
于是龙辇便掉头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消息,万兽园的狮子从笼子里跑出来了,咬死了驯兽人,被御林军射死了。
太监惊道:“还好皇上心系天下,不然恐怕会被这畜生冲撞了。”
李世民愣了一下,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仙子在庇佑朕。”
太监心道,何以见得是仙子,搞不好是白胡子老头呢?
刚这么想完,太监就感觉到头上仿佛被谁打了一下,慌得他连忙道:神仙莫怪!神仙莫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九天之上,玉微哼了一声,关上了云镜,但是过一会儿,她又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都是受尽宠爱的一个,被大家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是她第一次去保护别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很喜欢。
晚上的时候,玉微又受到了李世民的香火供奉,并且听到了他心底的虔诚颂念。
昏暗而又安静的神祠之中,尊贵的大唐天子跪拜在神像前,一遍遍地念着颂词。
昏黄的烛火在他脸上摇曳,他抬头仰望着神像,目光中满是信任,好像她就是世间最伟大的神明。
……
一声惊雷,暴雨如注,凶猛的洪水冲垮了河堤,一路肆虐,雪花般的奏折飞到了李世民的案牍上。
打开奏折,几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黄河决堤,似有蛟龙作乱。
灾情紧急,李世民立刻急召大臣入宫,安排好救灾事宜后,便到神祠之中焚香祈神。
九天之上,玉微听见李世民的祈求之声,立刻飞出天门,直奔黄河而去。
黄河纵横万里,水势涛涛,玉微顺着水势最猛的地方一路飞去,果然看见一条蛟龙在下面作乱。
她当即拔下碧玉簪,化作长剑,向那蛟龙斩了过去。
剑气劈开巨浪,斩下了蛟龙的尾巴,鲜血顿时染红了河水。
那蛟龙被激怒,卷起巨浪,向天空扑来,巨嘴一张,似有吞天之势。
玉微见这蛟龙颇有道行,不敢怠慢,摘下观音所赠的玉镯,向它掷了过去。
玉镯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神光,砰得一下砸中了龙头,打得蛟龙头昏脑涨。
玉微抓住机会,长剑一挥,身后变化出数千把剑,然后如流星瀑布一般浩浩荡荡地向蛟龙飞射而去。
剑雨密密麻麻地射在蛟龙身上,扎穿了它的鳞片,顷刻间鲜血化作瓢泼大雨,洒向河面。
那蛟龙砰得一声砸入水中,惊起滔天巨浪,然后便没了动静。
蛟龙死了,水势却依然湍急,玉微运起逍遥游,操控着水势。
她的修为不足千年,而天下水势又极为复杂多变,稍有不慎就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玉微努力将神力覆盖出去,小心地梳理着水势,经过三天三夜,她终于成功了。
玉微累极,感觉神力几乎被消耗一空,连忙回天宫修养。
另一边,一封快马急报送到了朝廷,水患已平息,安平县发现了一具蛟龙尸体。
群臣欢呼,只有大唐天子急匆匆地离开了朝堂,来到神祠之中,为那位美丽的仙子插上了香。
透过云镜,玉微看见了李世民喜悦的神情,她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她忽然深切地感受到,作为神明,能够实现信徒愿望的快乐。
你这样地信任我,我不想让你失望啊。
……
几个月后,又到了李世民的生辰,他依旧像从前一样,祈求能见仙子一面。
玉微心中很犹豫,但是李世民一直待在神祠之中,和神像作伴,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仙子,一年只在生辰的时候见一面,真的不可以吗?]
[我很想念你,想要见到你]
[谢谢你一直在庇佑我]
[晚上了啊,看来仙子真的不会来了,不过其实这样也很好,今天一直和仙子的神像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千万个人都不是我要等的人,所以即便出去过这个生辰,对我而言也毫无意义,倒不如在这里和神像作伴]
月光朗照而来,那玉石雕成的坚硬神像忽然变得柔软,纱菱飞舞,圣洁的仙子站在高高的神台之上,向她的信徒投来温柔悲悯的目光。
她从被供奉的神台上走下,显灵了。
李世民高兴极了,连忙拉着她出去,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游玩。
一年只有这样短暂的时刻,他格外珍惜,一直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玉微看见一株茶花,长得特别像死了的那株念微,便伸手摸了摸。
李世民问道:“仙子喜欢吗?”
玉微道:“我之前养了一株茶花,和这株很像,可惜死掉了。”
李世民道:“仙子养的一定是天上的仙葩吧。”
玉微摇了摇头:“不是哦,只是普通的凡花而已,我一直养得很好,但是凡花寿命有限,所以还是死掉了。”
李世民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一会儿,然后问道:“这只是一朵普通的凡花而已,在以后的岁月里,仙子还会记得它吗?”
玉微道:“当然会了!”
李世民轻声问道:“那我呢?”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声音轻柔得像是一只蝴蝶,仿佛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季节的更替中消散。
玉微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世民道:“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在以后的岁月里,仙子还会记得我吗?”
玉微心中涌起万千情绪,复杂难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这时李世民的心声响起。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在仙子漫长的生命中宛如昙花一现,或许根本微不足道吧]
[作为只能向神明祈求的凡人,我又能为仙子做些什么呢?]
[我所做的只有索取,而无法付出]
玉微喊道:“不是这样的!”
她激动道:“也许你觉得你很渺小,但其实你在我生命中绝不是微不足道,你需要我,而我被需要着,你所给予我的东西已经足够重要!”
李世民惊讶地看向她。
玉微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大家保护的对象,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期待,被信任,被仰望的感觉,原来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太阳。
你是我的信徒,当你对我日夜颂念的时候,我认为我对你负有责任,这种责任不是你所认为的负担,恰恰成就了我的幸福,当我看见你露出笑容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开心!”
说完以后,玉微如释重负,她微笑着看向李世民,道:“谢谢你,一直对我坚信不疑,无论我是否会回应你。”
她的目光如此真诚,像温柔的月光一样,顷刻间让帝王心中的城池全部陷落。
强烈的信仰之光涌向了玉微,李世民看着她,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