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这场万众期待的夏日祭终于开始了。
但对于这场夏日祭的具体内容,多年后的森深雪再回想时,竟已经记不太清,唯一还残留在她记忆中的, 只有那个夏天里人们的笑与欢呼声, 以及烟花下柱间侧头看她的笑脸。
“下一次的祭典, 一起过好吗?”
“好啊。”
“还有以后的每一次祭典, 都可以吗?”
“……嗯。”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多回忆。
森深雪知道,她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会期待未来的人。
但现在她已经开始了学会期待。
·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在斑十八岁的那一年, 他与涡之国的雇佣期限到了。
按理来说,他可以就此离开涡之国,回到火之国的宇智波族地去。不过森深雪没有提,斑也有些犹豫。
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但主要还是两个方面。
一来,泉奈如今已经在国立出版社打工数年, 并凭着他的聪明才智过五关斩六将, 成功肝到了出版部主任的位置。如果让泉奈放下这一切跟斑回火之国, 不说泉奈自己舍不舍得,斑第一个就不答应;二来, 斑自己的工作也开展得不错,在涡之国的人气一直很高, 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成了“人与人的相互理解”的结果, 并不很舍得离开。
可仔细想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他作为宇智波一族的少族长, 总是要回家的……吧?
斑思来想去,顺便出版了一本新书,于是两年时间又这样过去了。
到了斑二十岁的这年,他痛定思痛,决定抽个时间回家跟父亲摊牌,就说自己实在干不来忍者,接下来准备转行当政委了。
而如果老爹听完后没有暴跳如雷地把他捶一顿丢出族地的话,他还可以再多说两句——
比如说他觉得宇智波一族这些年来反正卖奶茶的进账都比当忍者的进账高了,那不如干脆大家一块儿转行买奶茶啊;又比如说如今当今世上的有智忍族比如说奈良一族他们好像已经开始准备转行搞财阀了,那宇智波一族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以及他斑的三个弟弟已经有两个在涡之国找到正经工作了,最小的琉生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啊,等等。
不过,在不孝儿斑准备回家气死老父亲前,宇智波田岛来信了。这封信件的内容十分含蓄,拐弯抹角,但斑多年历练下来的火眼金睛还是瞬间拼出了一句话:涡之国除了中心城外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适合定居?
斑:“……”
哇哦!
大新闻啊!
那个死硬派的老爹是准备迁族了?为什么?
宇智波族过去那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斑拿着信件,找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泉奈,之后才从泉奈处得知了族里这些年都倒腾了些什么事。
原来,四年前,在宇智波一族于涡之国全国性的盛典中参观过由漩涡一族亲手打造的中心城后,他们就对这样的城市念念不忘,回到族地后一心也想打造一个以宇智波一族为中心的城镇。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总之,最后,转型大失败的宇智波一族深深觉得,自己族人们的失败绝不是大家不擅经营不擅管理的缘故,肯定是火之国这边的政策太僵硬、太不懂变通了——绝对是火之国大名克他们啊!
如果换一个国家,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于是大家就信心满满地准备来投奔有着好政策的涡之国了。
斑:“……”
行叭。
先不提你们这莫名其妙的信心从哪儿来,至少,水户那家伙应该挺高兴你们拖家带口地来给她打工的。
而他也应该不必再考虑离职书该怎么开头了。
所以这算是……皆大欢喜?
斑侧头看向窗外。
阳光炽烈,海风悠然。无数的商船和工人在码头来来往往,正为了各自的明天而忙碌。
这是一个被强行中止战争后又按下快进的年代,它以利益来维系人心,维系和平,有着巨大的隐患。
所以直到现在,斑也无法认同这样的底层逻辑。
但他已经开始慢慢认同了这个世界的人们,认同了森深雪对他说的那段话——
正因为这样的世界还不够好,所以才需要我们努力将它变得更好。
而这,也正是我们存在于此地的意义。
……
之后,又过了两年。
在森深雪二十一岁的这年,在大陆上溜达了一圈的九尾又从涡之国附近走过了,并又一次不讲文明,随地吐“痰”,拿尾兽玉轰掉了附近的高架桥。
森深雪气得拍案而起。
又一次!
又一次!!
她才两年时间没开张、没去刷九尾这个经验包而已,结果它又觉得自己能行了是吧?!
森深雪二话不说,撸袖子就上了,一个飞雷神就闪现在了九尾面前,跟九尾在火之国边境掐得一阵地动山摇。
在中心城观光的忍者也好警备队也好,都被这样的动静惊动。
斑与泉奈实力最高,瞬间站在了中心城的瞭望塔上,向战场的方向望去。
不过不同于老神在在的斑,泉奈对森深雪这位姐姐兼上司的实力并不太清楚,因此此刻十分担心她的安全问题,面色凝重地准备去战场支援。
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没好意思告诉这个天真的弟弟,等你到达战场后,你心里那个需要保护的水户姐都已经把九尾锤了八百遍了。
不过还好,就在泉奈准备白跑这一趟之前,森深雪又一个闪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破口大骂的红色小狐狸。
讲真,除了这小狐狸操着一口大叔音,以及它背后甩动的九条尾巴有点吓人外,这小家伙还长得挺可爱的。
……不对?
等会儿?!
九条尾巴还会说话的狐狸?!
这个,难道这个是——??!!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森深雪将这只翻来覆去也只会骂“卑鄙无耻”、“阴险小人”、“有本事我们再来打一架”的小狐狸揣进袖子,带进办公楼。
“哦,对了,边境的路赶紧修一下,特别是高架桥。那可是很要紧的交通道路,可别轻易断了。”森深雪这样轻描淡写地吩咐着,将她袖子里挣扎闹腾的动静视为无物。
但其他人不可能当没看见。
水镜激动迎上,开心道:“姐姐,你难道——新的封印术成功了?对不对?!”
森深雪笑着摸了摸这个可爱妹妹的脑袋:“对啊,水镜研发的共生封印彻底成功了呢。水镜真了不起,帮了姐姐大忙啦!”
水镜的目光看向森深雪的袖子:“所以它真的就是——”
“是九尾哦。”森深雪晃了晃袖子里的小朋友,又惹来了一阵大骂。
周围的人们倒抽一口冷气。
九尾!
竟然真的是九尾!!
水户大人她真的凭一己之力,一口气把九尾给封印了!!
这是怎样的壮举啊!!
就在众人震惊与欣喜的目光交织中,森深雪向大家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晕了过去。
众人呆住了,还是斑的反应够快,及时扶住了她。
但是,面对这样的一幕,众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不安来——像水户大人这样强大的忍者,怎么会突然晕倒?!
而就在这时,原本被森深雪揣进袖子的九尾小狐狸骨碌碌滚进大家的视线。
众人:“……”
面对大家毫不掩饰虎视眈眈的目光,九尾大声叫冤:“喂喂!你们看我干什么?!明明是这个女人自己用了过量查克拉才会晕倒的吧?!”
水镜第一个不信,杀气腾腾道:“不可能!共生封印虽然需要大量查克拉,但这对姐姐来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一定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眼见水镜说着就要撸袖子,九尾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炸毛大叫:“可恶的人类,你在小瞧我吗?!让一个怀孕的女人来封印我,她会晕倒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还是你以为我是像守鹤和矶抚那样的蠢蛋角色吗?!来!来啊!把我的封印解开,让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我要让你们好好看看我的厉害!!”
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在注意到这只蹦跶的小狐狸都叽里呱啦了些什么了。
因为大家都被这重磅消息砸晕了头。
怀孕?
怀孕?!
他们刚上任没两年、没结婚甚至都没有传过绯闻的族长……竟然就这样怀孕了?!
谁?!
谁干的?!
漩涡一族的少男少女们心碎了一地,悲痛欲绝的目光巡视四周,试图找出那个染指他们女神大人的情敌,跟那家伙一决死战!
而就在他们如狼一样绿油油的目光转向唯一扶着森深雪的斑之前,斑已经默默将森深雪塞给了她妹妹,退回人群,默默隐身,离开了那些恶狼一样的视线。
啧,惹不起,惹不起。
虽然说朋友就是用来相互甩锅和背锅的,但这个绝对不行!
……
于是,当漩涡一族的族长——那位与其说是高岭之花不如说是食人花一样的女人怀孕的消息,伴随着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如风一样传遍周边列国时,无数人都被这震撼人心的八卦吓掉了下巴。
真的吗?
没开玩笑吗?
那种厉害的女人,不,应该说那种厉害得已经被众人自动开除人籍的家伙,竟然也会像人类一样怀孕吗?!
众人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怎么的竟生出无数诸如“哇!原来漩涡水户是人类啊!”以及“不!我不相信漩涡水户竟然会是人类!”等乱七八糟的念头。
而最后,当这一切乱糟糟的念头都从脑海退去,理智重新占据大脑高地后,大家便也慢慢放下了这个八卦。
毕竟八卦只是八卦,日子才是属于自己的。
只不过在闲暇之余,当大家讨论起这件不可思议的怀孕事件、讨论起那位还未出生就如同天选之子一样的孩子的时候,大家总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奇怪,是忘了什么呢?
……
此时此刻,火之国的千手族地内。
在一众吓掉下巴的吃瓜群众中,唯有那位一直协助自己不太靠谱的大哥靠谱地处理公务的扉间,能够对此镇定以对。
只见扉间镇定地拆开信件,镇定地放下信件,镇定地对一边正挠头学习“如何让家族从忍者转型财阀”的柱间道:“大哥,恭喜,你要当父亲了。”
扉间的语气非常镇定,如同在说“今天的晚餐吃什么”。
于是毫无危机感的柱间依然沉浸在《人事***济学》、《资**价》、《如何打造****》等课程的余威中,痛苦埋首公务,头都没抬一下:“啊……哦……这样啊……”
这个家伙此刻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他甚至可能都没听到扉间在说什么。
于是扉间多看了柱间两眼,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将手上的消息递给他,在心中默数。
四,三,二,一——
咚!
柱间从椅子上跌下去了。
一秒后,柱间飞奔出了屋子。
但下一秒,他又回来了。
“扉间!”柱间诚恳看他,真挚道,“其实这段当族长的时间里,我已经深深明白了,其实扉间你比我更聪明、更适合族长这个位置,所以如果我现在去跟父亲说——”
扉间:“如果你不想被打死,最好不要说。”
柱间再度露出了暴风雨中的小白花一样的表情。
扉间露出辣眼睛的表情,随手抄起手边的资料盖在那张脸上。
“不过我可以帮你掩护一下,顺便帮你分担一半——”
柱间感动拍了拍扉间的肩膀,露出爽朗笑容:“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那接下来就全部交给扉间你了!”
扉间震惊:“全部?!等等!我只是说一半——”
但柱间这会儿已经没影了。
扉间:“……”
萧瑟秋风中,扉间伫立原地,无语凝噎。
——不要同情天然黑。
这个教训他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
两天后,当柱间风尘仆仆赶到涡之国时,漩涡族地的中心城内一切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甚至连办公楼内亮起的灯和伏在案桌前的影子都一如既往。
柱间原本还有些忐忑躁动、思绪杂乱的心,在看到那个房间的灯光和那扇被推开的窗后,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望着那扇窗,如同望着自己前半生的时光——从初见的记忆开始,到相伴、到认同、到心动、到心意相通,他们的一切记忆,点点滴滴汇成河流,伴着这样的月色与灯光缓缓流淌,落入他的心间,平复他的思绪。
事实上,在来的路上,柱间考虑了许多许多的事,有关于双方身份的,也有关于孩子的身份的,还有关于接下来两个家族的未来与计划的。
他认为,无论是作为族长也好还是作为男人也好,在某些事到来时,自己都必须做出承担和表态才行。
但现在,当柱间望见那熟悉的身影时,他又好笑地觉得,自己之前思考的那一切,或许大部分都是庸人自扰。
因为他们两人本来就是悖于世俗、离经叛道的家伙,所以他们之间也不必如世俗的人那样,归于世俗的框架之中,做出承担或表态。
他们只要走在自己的路上就好。
而他们也的确正走在同一条路上。
房间内,似乎察觉到了柱间的气息,一直伏案公务的森深雪起身来到窗边。
她在窗边探身,含笑看着窗下的他。
“怎么?”她笑吟吟地说着,“这回连窗户都不敢爬了吗?”
柱间赧然一笑,轻轻从窗台跃入室内,将森深雪拥入怀中,珍重地亲吻她的眉心。
森深雪有些惊讶,还有稍许的害羞。
她歪头看他:“你今天有点奇怪……你怎么了,柱间?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柱间笑道:“欸?我的表现很明显吗?”
森深雪微微眯眼:“你还真有话呀?说吧,来让我听听!”
柱间看着森深雪脸上有些危险的神色,蓦地笑出声来。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嗯哼,你说。”
“水户——”他顿了顿,又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不过记得保护好自己,好吗?”
森深雪脸上再度浮现微红。
但她却十分嘴硬,傲娇哼了一声,昂着下巴道:“切!算你过关!”
森深雪话是这样说,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
毕竟柱间要是敢因为怀孕这种小事就对她说什么有的没的,那她肯定要用拳头让这家伙清醒过来。
柱间故作不解:“什么过关不过关的?水户以为我会说什么?”
森深雪:“……”
森深雪毫不犹豫,一拳头敲在这家伙的脑门上。
——果然嘴贱的家伙就是少不了这顿打!
柱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笑出声来,捧着森深雪的脸,亲了亲她气鼓鼓的脸颊。
“不要担心。”他温和说着,带着一如既往的宽厚与坚定,“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完全理解对方、认同对方,并脚踏实地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
他们从前是这样,以后也该是这样。
所以他们也永远都应该要这样。
森深雪微微垂着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了……”
柱间笑道:“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哼!”
柱间坏心眼道:“那你呢?”
“……”
森深雪恶从胆边生,拽着这家伙的衣服,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堵住了这张说个没停的嘴。
时间仿佛在此定格,清亮的月色像是缎子一样在海面飘荡。
那些承载着美好记忆的过去和充满希望的未来,便在这样的月色中一直延伸下去。
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