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落下的太阳都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 每个认为自己过不去的坎咬咬牙后总是会扛过去。
所以森深雪总是相信,无论遇到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了, 只要能安下心大吃一顿, 那么这件事也会很快过去。
只要还活着, 只要还能吃, 她就没有被打倒。
她总是会赢的。
每一次都会赢。
——森深雪是这样相信着的。
然而凌晨时分, 当森深雪被安室透送回事务所后,她坐在这间充满回忆的事务所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傻事,觉得自己或许也没那么坚强。
森深雪靠在沙发上, 捂住脸, 突然开口:“喂。”
寂静的事务所内, 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系统不知道森深雪在叫谁, 左右看看四周实在没人,这才犹豫回应:[……叫我?]
森深雪:“对,我要做任务。”
[咦?你不是说要休假?]
“休假结束了。”
是的,休假结束了。
她不想待在这个世界。
她想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一切,直到她足够坚强,能够将她第一次无疾而终的爱意付之一笑时, 她才会重新回来。
“给我一个长期任务吧。”森深雪疲惫捂住脸, “越长越好, 越远越好。”
“对了, 将我的记忆保存一下——你们应该有这个业务的吧?我不希望我回来后谁都不认识了。”
[行。]
系统爽快应下, 然后给出了森深雪一张卡牌。
[这是时间最长的卡牌, 也是最特殊的一张卡牌。之前因为你的实力缘故一直没显露出来, 但现在的你或许有一定自保能力进入了。]
森深雪睁眼望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看到的卡牌竟一片空白,既没有注解,甚至连人物剪影都没有。
“这是什么?”
系统解释道:[这是一个特殊人物。她对她的世界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特殊人物,但我们跟丢了她的资料数据……用你听得懂的话来解释就是,她穿越了,我们完全不知道她穿越的落点在哪儿,所以我们需要你来填上这个坑。]
“你要我扮演她,然后按照既定命运走完她的人生?”
[你会吗?]
“不会。”
[那你还问什么。]
系统呵了一声。
[行了,你到底接不接?]
“接,怎么不接。”
森深雪伸手摘下卡牌,将它翻转过来。
“这次我要顶锅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漩涡水户。]
·
这是一个充满混乱和战乱的年代。
平民的性命如同草芥,忍者也只不过是会呼吸的工具而已。他们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献出自己的所有血肉供养大名和任何出的起高价的贵族,为了他们生死搏杀,肝脑涂地。
哪怕这些人转头就与他们厮杀的敌人结成同盟,甚至是将他们出卖,他们也必须遵守这样的规则,因为这就是忍者的涵义。
在这个时代,忍者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左右。但这并不是因为忍者中没有高寿的人,而是因为夭折在战争中的孩童实在太多太多了。
不过还好,对于偏居一隅又整体实力强大的漩涡一族来说,这些战乱与死亡离他们暂时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大可在涡之国这样的世外桃源里宁静生活下去——
虽然每一年他们都要顺应大名的要求,将族内年轻有为的青年送到大名府上当作侍卫,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得到他们在战场上的死讯,稀里糊涂地建起他们的衣冠冢……但在这样的战乱年代,这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漩涡一族没有太长远的目光,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带领着自己的族人们,在这个战乱的年代里得过且过。
直到某一天,族长夫人诞下了一名女婴。
这是漩涡一族族长漩涡芦名的第一个孩子,他欣喜若狂,将这个孩子取名为漩涡水户。
在这位漩涡一族的小公主出生的前三年,她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虽然她比普通的孩子更懂事体贴、聪明伶俐,并且更有天赋,但这一切都是有限的,依然被局限在孩子的范畴里。
可是某一天,当漩涡芦名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为了家族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忧愁揪头发的时候,四岁的漩涡水户意外闯入了。
她就像是一只轻灵的小猫咪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漩涡芦名的身后,踮着脚,看了一小会儿,突然伸手指了指卷轴上一团烂账的某一处。
“这里写错了。”四岁小女孩的声音软绵绵的,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但从她口中吐出时却意外有着令人信服的能力,“父亲,这个数值是错的。”
漩涡芦名吓了一跳。
虽然漩涡芦名的感知能力早就从查克拉的气息中分辨出了水户的到来,但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胡说。”漩涡芦名意思意思地叱责了一下,“怎么跑出来玩了?你母亲正在怀孕,很辛苦的,你有没有帮她看好妹妹?”
水户被漩涡芦名从书桌边一把抱下,话语也被当作了小孩子无知的胡闹。
可她既没有不高兴,也不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挣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漩涡芦名,将刚刚卷轴上的数据统统背了一遍。
“……X月X日,收到XX家任务尾款364万两。”
“……X月X日,购买兵粮丸,支出1960万两。”
“……本月总计结余,14万两。”
漩涡芦名越听,嘴巴张得越大。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看着这个一直被他认为是无知孩子的人,心中翻涌的情绪竟说不上是震惊恐惧还是欣喜若狂。
但他的确开始相信她,并开始正视她的话语。
因此,当水户再一次指向卷轴,指出上头混乱的账务问题和计算问题时,漩涡芦名没有再粗暴地将她赶出去,而是当真回到书桌前,提笔计算起来。
第一个错误,说中了!
那是计算上的错误。
第二个错误,说中了!
那是抄写时多写了一个零。
第三个错误……
第四个错误……
短短一个小时内,在四岁水户的帮助下,漩涡芦名就将平时需要盘点一天甚至好几天的账目理清了。
最后,他擦了一把汗,用极复杂的目光看向了水户。
“水户,你……你怎么会这些的?”
水户抬头看他,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上是满脸的天真与理所当然:“这个难道不是看一眼就会了的吗?”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中百感交集。
而水户却已经从书桌边溜下,又像猫儿一样地跑走了。
在这之后,水户再也没有进入过漩涡芦名的书房,而是如同曾经那样,好好照顾着两岁的妹妹以及即将临盆的母亲,一如以往漩涡芦名对她的期待。
于是,看着“恢复如常”的水户,漩涡芦名心中松了口气,终于从那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妖魔的惊惧中逐渐抽离。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震撼惊讶等情绪的抽离,他似乎还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
这种情绪,名为怅然若失。
半年过后,又到了家族事务处理的环节。
漩涡芦名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再一次在账目盘点的环节里陷入了揪头发的困境。
而就在这时,漩涡芦名听到了门外漩涡族人惊吓的声音。
“水户大人,您怎么在树上?太危险了!赶快下来吧!”
“苍太叔叔呀?没关系的,我只是在捉猫咪而已。”
“但这也太高了!您才四岁啊!”
“不用担心,不高的,你看——”
“哇啊啊啊!!”
不知不觉中,漩涡芦名来到了窗边,刚好看到院子里的水户从十数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
那轻巧灵动的身姿,和其落地时悄无声息的动静,是漩涡族内部分成年忍者都难以比拟的。
漩涡芦名看着这样的水户,不知不觉中出了神。
似乎察觉到了漩涡芦名的目光,水户非常自然地侧过头来,对上漩涡芦名带着几分思考和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
“父亲,早上好。”水户举起手中的猫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扰到父亲了,都是团子太贪玩了……我这就带它离开。”
水户手中,雪团子一样的猫儿咪咪着,像是在抗议什么,但水户软软的小手在它头上轻轻一揉,就顺利叫它闭了嘴。
水户说完话就要离开,但在她转身时,漩涡芦名终于开口。
“水户啊……你最近封印术学得怎么样了?”
水户停步回身,天真笑道:“理论都已经学会啦,只是还没有机会使用呢,毕竟父亲大人嘱咐过的,不要在查克拉不够的时候轻易使用威力巨大的封印术,这些我都记得哦!”
漩涡芦名:“我记得你最近在学的是四象封印吧?这个你也学会了?”
水户理所当然地点头,就像半年前她指出卷轴上账目错误时那样的理所当然。
漩涡芦名再一次沉默了。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思考,在水户面前久久地沉默下去。
但很快,一个来找水户的年轻族人打破了这片沉寂。
“水户大人!美代子大人叫你过去。”
漩涡美代子,这是漩涡芦名的夫人,也就是水户的母亲。这时候的她叫水户过去,想必是被水户的妹妹水镜闹过头了,想要让水户去管管。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那样小的孩子,连害怕都不懂,却懂得对水户这个姐姐的话言听计从。
之前漩涡芦名也开玩笑地问过,但水户的回答一如既往。
“这不是很简单吗?”她理所当然地说着,“只要跟水镜好好说,她当然就会听话的。”
理所当然……水户一直都是这样理所当然。
直到这时,漩涡芦名才恍然发现,水户的聪明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的。
当水户还小的时候,她的天空也小,所以她的聪明和体贴都被局限在孩童的范围。
可在最近一段时间,当她开始学习漩涡一族的封印术时,她的聪明终于彻底展现出来——那些对成年人来说都十分艰涩的封印术理论,在她面前也全然不成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而这也正是水户能够一眼看穿账目问题所在的理由。
因为她非常非常聪明。
甚至水户也不是突然变得这样聪明的,而是因为她一直都这样聪明,只是从未有足够的空间能让她施展她的聪明……这是他最聪明的孩子,聪明到与普通人几乎格格不入!
而他作为父亲,竟只因为她是女孩便忽略了这样不可思议的聪慧,而只以为是女孩特有的贴心……
漩涡芦名深深吸气,后又长长吐气。
他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在这一刻做下了某种决定。
“绫子啊,帮我告诉美代子,这几天水户都会留在我这边。”漩涡芦名和蔼说着。
漩涡绫子一惊:“这,这可以吗?这是族长大人您处理家族事务的重地,水户大人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漩涡芦名向水户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大女儿唤到身前,第一次没有摸她的头,而是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美代子,从今天起,水户就跟在我身边了……她长大了,已经到了能帮她父亲分忧的年纪了!”
漩涡绫子震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大人的意思,难道是——
漩涡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在漩涡芦名面前,直面这一切的水户,却只是在这一刻抬头,向她的父亲甜甜一笑,像是任何一个听不懂大人话语深意的孩子那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又像是任何一个不会顾及普通人心情的天才那样,漫不经心、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