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与时间的深处, 无穷尽的沉默黑暗中,森深雪在无限的坠落中感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检测出未知错误……世界线发生偏移……修复中……]
[修复中……无法修复!]
森深雪努力想要听到更多,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结局——
理子怎么样了?
那个嚣张的白毛高中生到底是生是死?
还有那个杀手, 他还活着吗?他还有威胁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森深雪想要知道的事。
但无穷无尽的疲惫却在此时涌上,将她一把拖入黑暗梦乡。
[……时间线……错误……世界线……错误……]
[紧急修复……回溯……]
森深雪慢慢闭上了眼, 失去意识。
[任务目标:保证任务对象的存活(已完成)。]
[任务成功, 开始遣返。]
[世界线紊乱, 定位失败, 遣返失败!]
[开始紧急脱离……]
·
当森深雪从长而无尽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的时候, 她几乎有点分不清何年何月。
她恍惚记得,自己是某个平凡的985宅女,每天都在跟垃圾游戏厂商与垃圾游戏猪队友斗智斗勇, 时不时还会上麦激情开喷, 气得队友和敌人都给她点了举报,令自己的账号每天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中。
但与此同时,她又记得自己似乎是穿越了,并在身份卡的作用下加入了某酒厂、为了成为合格的酒托而努力奋斗,只不过在奋斗过程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错, 以致于她一个不法分子竟非常离谱得得到了名侦探森深雪的名头……
离谱。
就TM离谱。
想她一个来自不法组织的酒托, 最后却得到了名侦探的名头,怎么想都是离谱。
泥轰药丸啊!
对了……说起来她的花名, 不, 她的酒名,是叫什么来着?
——头痛欲裂。
恍惚间, 森深雪感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滋滋……宿主……滋滋……]
[听到没?!你……滋滋……快点……]
[这是错误的……滋滋滋……你……滋滋……要快点……滋……]
森深雪竭力倾听, 却什么都听不清, 于是无可奈何的她只能自己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的事,理清逻辑线。
说起来,之前的她,是在做什么来着?
好像是在做任务……是什么任务来着?
理子……
对了,理子!
理子她怎么样了?!
森深雪意识越发清醒了。
而与此同时,她所感受到的痛楚也越发真实——
此刻她的眼睛很疼,头也很疼,小腹痛得在抽搐,简而言之全身上下都很疼。
并且除了疼之外,她还感到自己全身都湿漉漉的,大量的水化作近乎实质的压力,让她难受极了,感到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卡车撞了后又沉尸海底……靠?!
等等啥玩意儿?!
卡车?
怎么又是卡车?
她怎么又被卡车撞了??!!
森深雪震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冰冷的液体中用力挣扎睁开眼。
而直到她睁开眼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是沉在海里,并且胸腔火辣辣的,差不多就该断气了!
草草草!真的是沉尸现场啊!
哪个这么狠心,连美少女都要沉尸?!
森深雪奋力向上游,好悬没在这一口气耗尽前挣出海面。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在黑漆漆的森冷海面上环首四顾。
只见此刻,她所在位置的百来米外,正好有一个灯火通明的海港。
然而这个海港大晚上的闹哄哄的,无数外国人操着听不太清的俚语叽里呱啦,刺眼的探照灯在海面扫来扫去,险些就把森深雪照了出来。
森深雪不明所以,但却下意识往海底躲了躲,而后靠着系统自带的通晓语言侧耳细听,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终于分辨出这些群情愤慨的外国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并准备找到后就用枪在对方脑门开个洞,好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噫!打打杀杀的,残忍!”
“不过这些家伙不会是在找我吧?但我一个美少女怎么会得罪……嗯?!”
森深雪一愣,借着黯淡灯光抬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浸泡在海水中的手臂是浅浅的小麦色,肌肉紧实,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摸过去时隐约能感受到伤疤,用力握紧拳头的时候更是有力极了,压根不是什么美少女的手!
“不,我这……我怎么会——咦?!”
森深雪蓦然醒悟:难道自己现在就在任务中?
可关键是,她的任务是什么啊?
她附身的这个人是谁?!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森深雪快速检查过全身,更崩溃地发现这个人受伤极重,不但身上有许多伤口,甚至还有两处非常要命的伤势——一个开在小腹,而且是枪伤;一个则留在头部,疑似被重物击打所伤。
森深雪有点惊疑不定。
自己现在附身的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伤?
感觉事情好像很不简单的样子啊!
就在森深雪思考间,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阿雪……是你吗?]
??!!
森深雪目瞪口呆:等等你叫我啥?咱们什么时候进行过自我介绍了?!
[你来了啊……上次我……]他顿了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算了,这回真是多亏你了,刚刚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不过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森深雪:还有“上次”?!
说话间,身体的原主人已经熟练地接手了身体的掌控权,无声潜入海中,向着远离海港的地方游去。
在潜泳过程中,哪怕男人使用的是这样伤势严重的身体,他的动作也没有半点滞涩,并且前行路线也一直跟海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副超专业的样子。
森深雪目瞪口呆X2
很快的,数分钟后,这个人已经彻底离开了探照灯扫射的范围,于是他第一时间翻身上岸,潜入最近的人家后院,扯下一套衣服,迅速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动作纯熟得过分,并且越发显得专业。
森深雪目瞪口呆X3
等会儿——这位大兄弟,您到底干什么职业的??
您这也太熟练了吧?!!
临走前,男人搜了搜自己的口袋,有些困惑,下意识问道:[阿雪,你记得我钱包放在哪里吗?]
森深雪一个激灵,终于回神,磕巴了一下:[不,不知道啊……]
别说钱包了,她连大兄弟你哪位都不明白!
——所以说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这边,男人把全身迅速搜了一遍后,一无所获,最后无奈叹气,把本来打算带走的衣服留在了这里。
森深雪看着那一身昂贵的行头,明白了什么,止不住地皱眉:[你这是想要补偿这一家人?但你把你的衣服留在这里,就不怕那些人追上来吗?]
男人平静道:[他们总是会追上来的,早点晚点也没有关系,但贫困的人却时刻需要衣服和钱。]
森深雪想要反驳,但却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男人说得太对了。
甚至正确过头,以致于除了对他自己不利之外,对任何人都是有利的……难道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快要绝种的圣父吗?
森深雪这样想着,但很快她又察觉不对,因为这个男人的心态,太过平稳镇定了。
并且与此同时,做下这个决定的他,心里也并没有那种牺牲自我成全他人而生出的自我满足感,再加上之前他做出的各种纯熟且不合时宜的“专业动作”上来看,他平时应该也没少做这种“出格”的事,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好先生,也算不了什么“圣父”。
所以这样综合下来,这个男人的选择,其实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认为这种程度的不利还不至于威胁到自己吗?
但不对啊,大兄弟,你现在伤得很严重你还记得吗??
直到男人离开这家的后院,悄然融入这片破败街区的阴影后,森深雪都没憋出什么话来。
毕竟,森深雪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但身体的原主人却又一副对她很熟悉的样子,以致于森深雪想要开口忽悠都没办法——谁知道自己先前给自己套的什么马甲?万一她主动开口询问后反而掉马了怎么办?!
森深雪:所以我其实真的失忆了?!
不会吧不会吧?!
这年头怎么还会有失忆这么老套的情节?!!
森深雪扭头狂敲系统,想要知道这会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系统回应给她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滋滋”声,疑似接触不良。
可恶!
关键时刻掉链子!
垃圾系统!
森深雪暗自咬牙切齿,暗暗祈祷这男人不要跟她搭话。
但怕什么来什么。
很快的,男人就向森深雪问道:[阿雪,你还记得这里吗?]
森深雪噎了一下,脑袋飞速转动,语气镇定地用问题回答问题:[怎么了?]
男人说:[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指路了……]他苦笑一声,扶着头,[刚刚那一下好像有点重,我现在头都在晕,好像忘了点什么……抱歉,接下来只能靠阿雪你了。]
森深雪:[……]
森深雪:!!!
这一刻,森深雪如释重负:
原来大兄弟你也失忆了啊?太好了!早说啊!
害得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出什么毛病了,没想到是被你带累的……
所以说你脑袋上那一下到底谁敲的?!怎么这么能,竟然一下子敲失忆了两个啊!!
但总之,不是她一个人失忆就好了。
森深雪故作犹豫沉吟,而后说道:[原来是失忆的缘故吗……难怪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
[那意大利呢?]
[意大利怎么了?]
[并盛?]
[……不好意思?]
[彭格列,Reborn老师,云雀学长?]
[欸?抱歉,这个,我真的……]
[你全都不记得了?]
[……抱歉。]
男人沉默了下来。
森深雪也不由得沉默下来,并且心中莫名心虚。
她再次狂敲毫无反应的系统:你有本事发任务你有本事起来啊!快给我点线索啊!我是真的失忆了吗?太突然了吧?!!
片刻令人心涩的死寂后。
男人轻声说道:[那……]
[……什么?]森深雪回神。
[那我呢?]他声音有些低,带着森深雪听不太明白的情绪,[你将我也忘了吗?]
森深雪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森深雪对此真的毫无记忆,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抱歉,我真的全都忘记了……又或者你可以将这一切告诉我,我听完后或许会想起什么?]
此刻,森深雪对于信息的需求十分渴切,坑蒙拐骗地想要弄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
但不知道什么,对于森深雪的问题,男人却显得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回神,下意识笑了笑:[没关系,阿雪,不用我解释也可以,你会知道的……关于这所有的一切,总有一天,你全都会知道的。]
[什么?]
森深雪满头问号,有点儿急了:谜语人滚出哥谭好伐!
但是,美少女是不能这么说话的,至少不应该,于是森深雪心平气和道:[既然如此……那你呢?你又是谁?]
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了路灯下。
这一刻,他蓦然察觉到了什么,敏锐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附近唯一的摄像头。
而借着这个男人优秀到恐怖的视力,森深雪终于借着摄像头上的倒影,第一次清晰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
他大概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头褐色的短发,眼瞳是剔透澄明的琥珀色,面容英俊,温柔内敛,令人下意识感到亲切、难以防备。
——英俊、包容、温和、平易近人。哪怕他此刻形容狼狈,身上穿着从贫民窟里随手拿到的破旧衣服,却都无法遮掩他过于出众的气质。
有那么一瞬间,森深雪的呼吸几乎凝滞。
但下一秒,男人就退入阴影,利落地躲开了摄像头。
之后,男人并没有就此回返,而是留下几个误导的脚印与痕迹后,悄然从几栋低矮的民居上方翻过,踩着月色,轻巧落在另一条小道内,从另一头无声离开了。
森深雪看得目瞪口呆,对这不带半点烟火气又干净利落的身手无声鼓掌。
——果然,这就是成熟男人,咳,这就是阿萨森的魅力啊!
[所以你到底是谁?]森深雪忍不住发问。
男人稍稍沉默。
[我是沢田纲吉。]他微笑说着,温和的声音像是带着久远的怀念,[你一直叫我纲君。]
他声音天然就令人信服,而当这样的声音带上温柔笑意时,更是极容易营造出一种近乎缱绻的气氛。
但这一切对于钢铁直女森深雪来说统统无效!
森深雪眉头一皱,斩钉截铁:[胡说,你骗我。]
沢田纲吉无辜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森深雪冷酷道:[因为我不可能叫别人“什么什么君”这种肉麻的称呼!绝不可能!]
[原来是这样啊……]沢田纲吉像是在忍笑,握拳贴近唇边,轻咳一声,声音瞬间虚弱下来,[那看来是我记错了……真没想到这次失忆的后遗症这么大!看来得赶快解决才行……阿雪,接下来我们要尽快在这边找到医生,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他的声音弱小、可怜、无助,且专业。
森深雪倒吸一口气:这男人,有点东西啊。
不过,这次她莫名其妙的失忆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白切黑——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