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希望。
明天永远会如约到来。
——但计划却可能不会。
·
第二天,依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天内理子早早醒来,洗漱过后,穿着校服坐在梳妆镜前,有些发呆。
但她并不是在为了越来越近的同化时间而担忧,她只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与一直照顾自己的美里姐告别,以及第一次去思考自己未来的路。
第二人格阿雪跟她解释过,之所以要选择在同化时间的半个月前逃跑,一是因为天内理子未经锻炼的身体素质不支持直接跑路,二是想要打着“灯下黑”的主意。
因为只有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想象不到她要逃跑的时候逃跑,才是最容易成功的!
而同化前的半个月,或许不是最好的时间点,却显然是最合适的时间点!
想到这里,想到早早寄存在保管柜里的衣服与钱财,想到阿雪告诉她的所有计划和今晚出国的邮轮,天内理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开始吧。”
一切已准备就绪。
她必须——一往无前!
……
这一天,从天内理子出发去学校后,黑井美里就一直坐立不安的,脑中一遍遍回放早晨理子上学时跟她的那番对话。
“……我知道的,黑井你虽然出自世代服侍星浆体的家族,但你最开始其实是想要离开的吧?”
“……黑井读过短期大学的,对吗?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学校或国家吗?”
“……其实我觉得黑井你的想法很好哦,因为我也觉得这些传统啊什么的太古板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肯定会跑掉的……但最后你却愿意为了我而留下,我真的非常感激……”
“……黑井……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吗?”
“……不知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一想吧……然后……”
“然后……”
不知道为什么,黑井美里心中十分不安。
虽然理智告诉黑井美里,这大概是因为天内小姐在知道与天元大人同化时间越来越近后生出的不安——或许也的确有告别的意思——但这一切都是非常正常的。
很正常的?
黑井美里直觉不是这样。
她感到,自己或许忽略了什么。
这一天,她提前来到学校,想要等待天内理子放学。
可学校门口的管理员却对她的出现十分惊讶:“天内小姐?她不是上午就说自己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去了吗?”
这一刻,黑井美里如遭雷亟,恍恍惚惚坐在校外的长椅上,许久许久无法回神。
她想起了这些天来天内理子的异状,想到了天内理子出门时的开心,想到了天内理子早晨对她说的话——
“黑井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哦,从现在开始想一想吧。”
黑井美里闭上了眼,坐在长椅上。
她知道自己应该现在、立即、马上去联系负责人,告诉那些咒术师这一次的变故,让他们尽快将天内小姐带回来。
但最后,她却一动不动,在长椅上一直从下午坐到了夜晚,如同一座雕塑。
直到黄昏的暮色散尽,明亮的残月挂在天空,寻找她和天内理子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时,黑井美里眼珠转了转,像是终于回神。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不好了……”
“天内小姐她……”
“她不见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四个小时。
这是黑井美里能为天内理子做到的最后的事。
·
而另一头,天内理子已经更换了全套装备,穿着看起来有些邋遢的黑色蝙蝠衫和运动鞋,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正以一个木讷宅女的形象走在街头。
由于天内理子实在有些紧张、以致于动作都有点儿变形的缘故,此次逃亡由森深雪全程代理。
[别担心,我们的行动非常快,哪怕被发现,也预计有一个白天的缓冲时间,所以不会那么快就有人追上的。]森深雪一边走一边安慰理子,[而且也没人会想到我们的目的地是意大利,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
别说别人没想到森深雪的目的地是意大利了,就连天内理子都没想到,毕竟今晚她们要偷渡的邮轮,目的地明明是马来西亚!
[先藏身去马来西亚的邮轮,去往公海。然后在明天下午时,会有另一艘私人邮轮路过——那是去意大利的轮船,也是我们真正要登上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同学说的——忘了吗?你同学里可是有一位身份不简单的大小姐啊,不要小看她随口说出八卦。]
[……阿雪,你真厉害!]天内理子真心实意地夸赞着,[如果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你这样厉害就好了!]
森深雪笑道:[会有这样一天的。]
因为未来,就是有着无尽可能!
时间毫不停歇。
天色越来越黑了。
在临近九点的时候,森深雪低着头,独自去往月台,准备搭车。
可就在森深雪穿过某条小巷时,森深雪身体蓦然一僵,感到一股阴冷不祥的东西靠近。
“?!”
什么东西?!
好快!!
几乎就在眨眼间,那阴冷的东西就已经飞到了身后。
森深雪心中一沉,蓦然转身,一秒结印。
“火遁·豪火球之术!”
巨大的火焰点燃夜空。
伴随着同伴的哀嚎,滚滚浓烟升起。
诅咒师心中一惊,没想到万无一失的袭击竟然落空,于是连忙跳进烟雾中,想要助同伴一臂之力。
但几乎就在他闯入浓烟的瞬间,一双含有一轮不断旋转的勾玉的血色眼睛对上了他。
“看着我。”
诅咒师有瞬间晃神,恍惚间好像回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人生,沉浸在那些或伤感或激昂的回忆中。
但就在下一瞬间,一只看起来秀气的手粗野地抓住他的头,将他狠狠掼在一旁的墙上。
轰!
轰!
轰!
三下巨响后。
森深雪甩手丢下这个保守估计还有两口气的袭击者,看向了一旁被豪火球术重度烧伤的家伙,神色冷漠,居高临下。
“喂,说吧,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
血色的眼瞳,黑色的勾玉。
这一刻的森深雪在诅咒师眼里,就如同恐惧本身!
“如果答案不让我满意的话——杀了你!”
……
一分钟后。
森深雪在治安人员赶来之前,丢下两个昏迷不醒的诅咒师,低调离开了小巷。
从诅咒师的口中得知,天内理子的处境的确很危险,因为她正在被两派人袭击。
其中一派人是意图颠覆咒术界的诅咒师集团,试图通过阻止天元同化的方式来动摇咒术界的基石——非常正常的反派,森深雪几乎瞬间就理解了他们。
但追杀天内理子的另一派人却出乎森深雪的意料。
“盘星教?”森深雪不解道,“为什么盘星教会向我动手?!”
森深雪对盘星教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这是一个搞个人崇拜的宗教,并且他们崇拜的正是要与天内理子进行同化的天元,所以在森深雪看来,盘星教理论上也应该也会好好保护她这个星浆体才对。
但结果他们反而想要杀她?!
甚至这两个三流诅咒师其实也是受到盘星教的招揽来的?
不是,我说,你们搞什么啊?!!
森深雪简直满头问号。
之后,经过诅咒师的迅速解释,森深雪这才明白自己对盘星教的理解有误——盘星教崇拜的是纯粹的天元,而不是掺入天内理子这个“杂质”的天元,所以他们其实是拒绝天元与天内理子的同化的。但他们拿天元没办法,所以最后只能决定向天内理子开刀,以逼迫天元保持其纯粹性。
森深雪:“……”
信徒倒逼神灵?
这就是泥轰人的脑回路吗?!
这一刻,森深雪又想说了:日本人,差不多得了!
天元有你们这群拖后腿的崇拜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之后,森深雪还了解到,为了收割天内理子的性命,盘星教的这群家伙其实预谋了非常久,甚至还在前些时候提前确定了天内理子的所在,准备偷偷发动袭击了。
但没想到,天内理子竟然在这一天主动逃出了咒术界的视线与庇护,于是这群三流角色才忙不迭地第一个跳出来动手!
森深雪深深叹了口气,从这些信息中得出了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其中的好消息是,如今的森深雪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并且得知了她最忌惮的咒术界暂时应该还没发现她的逃跑。
而其中的坏消息是——她举世皆敌。
今晚过后,当咒术界发现天内理子的逃跑后,这两派追杀缉拿天内理子的人马就会立即变作三派人。
所以森深雪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个:逃出日本!
森深雪毫不留情地将第二个诅咒师催眠成傻逼,将丢下他们独自离开,紧赶慢赶地跑向自己的目的地,一边跑还一边向系统抱怨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这一次副本的难度也太高了吧?!举世皆敌、四面楚歌,这真的是我这种新手能做的任务吗?!]
森深雪不想妄自菲薄,甚至她可以说是那种非常自信的那种人。
但自信不代表自大,森深雪非常清晰地认知到,如今的她加上新手任务也就堪堪只做完了两个任务而已。
现在天内理子的任务是她接下的第三个任务,但这个任务就已经让她跟全泥轰为敌了,那按照这种进度,是不是后头的长期任务直接是要她拯救地球拯救时间线啊??
系统:[……这完全是你操作的问题,这个锅我不接。]
森深雪愤怒指责:[我的操作完全没问题好叭!你倒是说说如果我不提前逃跑的话,当同化时间到来后天内理子要怎么才能脱身?难道是等待天降正义吗?!!]
系统无奈说道:[你理解错任务的意思了,任务是让你在预定时间内保护任务对象,不是让你保护她一辈子,给她安排好未来的出路……再重新回想一遍马甲系统的宗旨OK?我们的任务要点是——让任务对象不要在不该死亡的时候死去。]
是啊,不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去,这不就是让她保护任务对象的意思吗,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解释?
——不,等等?!
森深雪脚步一顿,灵光一闪,下意识感到不对、感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询问系统,她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脑中警铃大作,感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危险气息由远及近,从天而降!
她骇然看向黑暗的夜空,但她什么都看不到。
是什么东西在天上飞过?!
是什么在靠近她?!!
快到不可思议!
强大到难以匹敌!
——逃!!
在察觉到那个不知名物体的目的地正是自己附近时,森深雪想也不想,转身欲逃。
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
只见在森深雪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流星陨落。紧接着,森深雪面前的马路骤然绽裂,发出轰然巨响!
轰!!
大地崩裂!
碎石与灰尘漫天飞舞!
森深雪用手护住面部,惊疑不定地看着身前的恐怖一幕,后背已被冷汗隐约浸湿。
而在森深雪的目光尽头,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缓步走出,同时响起的还有对方不耐烦的声音,意外年轻。
“……好了好了,不要抱怨了。”
“……杰,我又不是故意要甩开你单独行动的,但这不是情况紧急吗!而且老子可是猜对了啊!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跟星浆体有关啊!”
“……哈?你问找到人没有?”
“当然找到了啊!你以为老子是谁?!”
哒,哒,哒。
脚步声迫近。
白发,墨镜,不知名的高中生制服。
烟尘散尽,月色跌落。
五条悟合上手机,低头看着面前的森深雪,墨镜微微滑下,露出了一双如同天空般的眼睛,摄人心魄。
“你就是星浆体天内理子?”他顿了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