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载入中……时间线载入成功!]
碧蓝的天空,波光粼粼的大海,生机勃勃的草地。
这是一副漂亮得像是油画的景色,是一生都没离开过钢铁森林的森深雪从未见过的画面。
森深雪意识逐渐降临,她感到自己……不,是她附身的这个少年,正坐在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上,硌得屁股疼。
她跳到草地上,回头一看:哦豁,墓碑。
感情这小哥刚刚坐在别人的墓碑上。
牛逼!
她向后跳了两步,双手合十,拜了拜: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有感到冒犯,千万别来找她,都是这家伙的错。
小声嘀咕了两遍后,森深雪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什么山崖上的公墓中,又可能是乱葬岗之类的地方,放眼望去,一堆乱七八糟的墓碑,让人大白天的渗得慌。
于是当森深雪瞥见一旁的石道后,就赶紧顺着路,走出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奇怪……怎么突然刷出这么个场景?我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森深雪瞥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栏,然而此刻的任务栏没能给她半点提示,只漂浮着一行字:
[任务目标(新手②):第三步,明白首领的真正涵义。]
“啧。”
森深雪犹豫地站在原地,对这哲学系的主线剧情毫无头绪。
这一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该去城市里接触NPC触发新剧情,还是留在原地等待剧情杀,或是干脆砍砍树,看能不能解锁建造系统啊工具台啊之类之类的。
毕竟作为一个喜欢在《我的世界》游戏中徒手撸大树的女人,森深雪看到树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去锤两下。
想到这里,森深雪看了看道路一旁的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
唔……
还好,在森深雪开启丧心病狂的树木毁灭者剧情前,一个穿着毛边外套的白毛男来了。
森深雪看着对方那毛茸茸的帽子,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到底什么季节?怎么穿什么的都有?
森深雪瞥了一眼提词器,道:“白濑,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白毛男微微低着头:“我想找你道歉。”
是吗?语气听起来不太像啊。
森深雪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缓缓走来。
“在那之后,我们也反省过了,通过这次的事,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了[羊]的问题所在……”
森深雪好奇打断:“什么问题?”
白濑一噎,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闪过奇妙而复杂的表情,而这样复杂的情绪并不是游戏宅森深雪所能解读的,于是最后,森深雪只听到对面的白濑苦笑道:“问题是……是太过依赖你了,中也……在我们之中,只有你才有一张‘好牌’,也就是说只要你——”
“也就是说,你在嫉妒吗?”森深雪说,“你在嫉妒‘我’手上的这张‘好牌’?”
白濑脸色一变。
森深雪觉得眼前这个NPC有点意思。
至今为止,森深雪接收到的信息有这样几点:一,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羊之王,并且走到了“末路”;二,这位羊之王在调查“荒霸吐”,并且惹上了一些实力未知的敌人;三,眼前的人,是[羊]组织的成员,但他对待“羊之王”的态度,却不像是对待王,反而像是对待一位同事,而且是上演过宫心计的那种同事。
有点意思。
森深雪是游戏宅中的金手指派,突出的就是一个莽和爽,对推理之类的动脑游戏并没太大兴趣。
但这一刻,这个叫做白濑的男人的表情却取悦了她。
森深雪开始迈步,向前逼近这个白毛男。
“你在嫉妒我,嫉妒‘我’有而你没有的‘好牌’,对不对?”
“不,你想多了,中也,我——”
“来吧,让我想一想……‘我’因为这张‘好牌’,而成为了你们的首领,对吗?因为你们只有‘我’能够依靠,也只有‘我’才会才能保护你们,对吗?”
“你!中也,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救了你,是我们给了你栖身之所,不要说得好像我们在利用你一样!!”白濑色厉内荏,被森深雪逼得步步后退。
“哦,原来是互相利用。”森深雪点头,“‘我’利用你们的存在来使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而你们则利用‘我’的力量在这世上得到庇护,是这样吗?”
对面,白濑脸上浮出解脱般的表情。
他刚要点头,森深雪又突然一笑:“也就是说,你们跟我的关系,完全不是上级与下级——你们统统都只是我养的狗而已,是这样吗?”
白濑脸色剧变,怒极攻心:“你说什么?!!”
森深雪懒洋洋地插兜站着,微微歪头,道:“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刚刚不是也听得很清楚吗?”森深雪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漫不经心的可恨,“还是说你准备反驳我?那好,让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吧。”
“你们有依靠我的力量,获得庇护、或是得到了相对安全的居所吗?”
白濑有些颤抖:“是……是……但是——”
“你们有依靠我的力量获得了食物,或是由我使用力量,为你们争取到了食物吗?”
“……是,是的,可是中也——”
“你们有依靠我的力量获得钱财,或是由我使用力量,为你们谋取了财物吗?”
“……可是,可是……”
“如果以上说法都成立,那么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为此付出什么吗?”
“……”
“原来如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你们与‘我’之间的关系,并非是首领与下属,因为首领也好下属也好,说到底是个公平交易的关系,付出与回报都是对等的,所以脱离了这段关系后,大家都是平等的人类。并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但你们,你们在什么都没有付出的前提下,依附‘我’而生,仰仗‘我’而活,只有索取,没有回报,或者说回报给‘我’的只有心灵上的慰藉。如此一来,请问——”
森深雪站定,不再向前,微微一笑。
“——你们如果不是我养的狗,不是向我摇尾乞怜的宠物,凭什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向我索取?”
白濑嘴唇颤抖,面色惨败,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好糊弄的“王”,竟也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这位王的言辞是如此锋利,就像是刀一样,毫不留情地割碎了所有温情的假象,给予人现实的冷酷。
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该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人能够向另一个人无限索取,没有什么人能够不付出就得到一切。
除非他抛弃自己人类的身份,成为向另一人摇尾乞怜的宠物。
只有如此……唯有如此!
白濑嘴唇颤抖着,而后这样的颤抖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所以……所以——”他咬牙,声音压抑到了极点,不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像是野兽的嘶吼,“所以我才一直这样讨厌你啊!!!”
在他意识到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在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位“王”的存在就像是一条被救济的流浪狗的时候,他就在心中生出了无尽的嫉妒、愤怒和疯狂。
“凭什么?!你也不过只是有一张‘好牌’而已!如果是我——如果是我有了这一切——”
“如果是你有了这一切,”森深雪声音带着置身事外的笑意,“你早就离开这里,把自己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了,是吗?”
白濑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最后,他疯狂大叫了一声,向森深雪扑来。
森深雪啧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拳头,毫不费力地用重力定住了他。
然而这家伙却丧心病狂得很,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刀,在被定住地前一刻就向森深雪甩了过来。
森深雪到底是个死宅,对亲自打架这件事不怎么熟悉,因此她哪怕已经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闪光,险险侧头,却还是被这一柄小刀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别动!”白濑大喊,“刀刃上涂了老鼠药,你已经中毒了!如果不想死得更痛苦一些的话,就放开我!”
森深雪无力吐槽。
老鼠药?
敌敌畏还是灭鼠灵啊?
你这反派逼格太低了吧?连人家童话故事里的女巫用的毒药都是蟾蜍的唾液……不,老鼠药好,老鼠药好,还是老鼠药吧。
森深雪瞥了一眼任务栏,想看会不会有下一步提示什么的。
但任务栏巍然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森深雪松开了白濑的手。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被白濑威胁到了,而是因为她感到这具身体的四肢正在逐渐麻痹。
森深雪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口,有些发晕的跌坐在地上。
她感到胸口像是塞了一团絮,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心脏越跳越快,像是炸裂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感觉涌上,眼眶刺痛。
森深雪按住胸口,困惑极了:这……老鼠药还有这种效果吗?
“还不出来!”白濑一声大喊。
于是下一刻,在小道两旁的树林里,一些少男少女与一些装备齐全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出现了。
“是的,是的,没错,你说的都没错!对于你来说,我们都只是你养的狗而已!只要你心情好,我们就能向你摇尾乞怜,获得活下去的机会,但如果你心情不好了,就可以随时抛弃我们,因为对你来说,我们都只是一群狗而已,是不是?你果然也是这么想的吧?!!”白濑恶狠狠地说着,“所以,我们绝不会等待你来背叛我们的……我们已经决定了,要为了我们所有人,主动剔除你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森深雪坐在地上,看着几乎有些癫狂的白濑,若有所悟。
原来,这就是“末路”吗?
“原来……真的是我毁了这个组织吗……”
这一刻,森深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不对,不是“自己”,而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的声音。
“是我的态度、我的做法令大家感到了不安……是我不懂人心……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吗……明明是你都看出来了的事,我却直到这一刻才发现……”
森深雪愕然了。
她感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感到“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太宰那家伙说的为了保护主人格而出现的第二人格吧。”
森深雪懵了:什么?第二人格?她什么时候加设定了?
“你的确挺聪明的,至少比我看得更清楚,不过你搞错了——我可不需要你的保护啊!!”
下一刻,森深雪被弹出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