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画中境, 花似锦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金丹期雷劫,正式成为一名金丹期的修士了。
她和墨繁本来打算去那些已经荒废的死城和死亡之村查探遗留的痕迹,但是在半路临时接到花恒的通知, 让他们去灵溪镇协助一下, 两人中途改道又去了灵溪镇。
灵溪镇的人世代皆以种茶采茶为生, 最近却有不少人去山上采茶时出了意外, 甚至丢了性命。
墨繁和花似锦赶到灵溪镇时, 在当地官差的引路下,去了停放尸体的义庄。还没到义庄时,一股阴风就穿堂而来, 墨繁停了一下脚步。
领头的官差忍不住扭头问:“仙长,怎么了?”
“稍等一下。”墨繁说罢, 偏头对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花似锦道:“你带着九冥, 到镇上集市去逛逛。”
花似锦眨了眨眼睛, 摇头,“我要跟师叔一起。”
墨繁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自己先去玩会儿,晚点我去找你们。”
义庄一直都是停放尸首棺木的地方,阴森森不说, 气味也不好, 着实不是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该去的地方。
花似锦见墨繁态度坚决,她只好带着八宝和九冥往镇上集市方向走,半路上居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谢言洲和胡眉儿。
“师姐——”胡眉儿看到了花似锦,连忙打了招呼,“你一个人吗?掌门师叔呢?”
不怪乎她这么问,在秘境几个月, 花似锦简直是跟墨繁形影不离,看到她,胡眉儿本能就觉得墨繁该在附近。
“师叔去义庄了。”花似锦回了她一句,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她旁边的谢言洲。
倒不是她特别关注谢言洲,而是这人从刚刚远远看见她时,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直盯着,眼神奇奇怪怪的,让她想忽略都难。
花似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于是也同他打个招呼:“谢师弟。”
谢言洲却没回应她。面色一如既往冷若冰霜,只用那黑黢黢的眸子,直直看着她。
花似锦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自己打了招呼就算完事了。正准备离开,忽地远处有两三个人惊慌失措地奔过来,看到他们的时候,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其中一名黑瘦的男人边气喘吁吁,边焦急喊道:“几位仙师,茶园里、茶园里又出事了!请仙师快去相助!”
“哪里的茶园?”谢言洲问。
灵溪镇三面围山,沿山种满茶树。谢言洲他们比花似锦和墨繁提前了两天抵达的灵溪镇,对这里稍微熟悉一些。
“北面、北面的茶园!”那黑瘦男人回道。
谢言洲立即动身往茶园方向奔去,胡眉儿紧跟其后,花似锦犹疑了一下,那黑瘦男子见她站在原地没动,不由诧异地看着她:“仙师?”
花似锦连忙道:“我这就去。”
大家都在忙着,她一个人去逛街确实不合适,当下也追着胡眉儿他们往茶园方向而去了。
为了加快时间,谢言洲和胡眉儿直接御剑去茶园,花似锦祭出红伞,也迅速跟上。
茶园沿着山丘,连绵起伏,一眼望去犹如涛涛绿海。
而此刻,那绿海中,一缕缕黑色雾气,穿梭在茶树间,伴随着阵阵的惊呼惨叫声,不少茶农和采茶女,都在四处奔逃、哭叫。
那些黑雾似乎有毒,那些茶农被缠中手的,手迅速黑一大片;缠中脚的,顿时就倒了下去……一片哭叫哀嚎。
若被大片黑雾整个裹住,则完全看不见人影,只能听到凄厉的哭喊声。
谢言洲御剑而下,剑光不断砍向那些黑雾,黑雾居然完全无惧剑气,被砍散了又重新聚起。
“这些黑雾不正常,你们先将剩下的茶农都赶紧带出茶园,我先挡一挡。”谢言洲对着后面跟过来的胡眉儿和花似锦道。“你们自己也要小心,这黑雾有侵蚀性,一沾上就很难处理。”
胡眉儿和花似锦连忙点头。
当下两人小心避过黑雾,一个接一个地带着那些暂时没被缠上的茶农出来。花斑虎和稍微变大了一点的八宝也都各自嘴里叼住一个。
“九冥,你变大一些,背着所有人出去。”花似锦道。
九冥翅膀一张,变得巨大无比,那些茶农战战兢兢地一个个往上爬。
“救我,等等我——”远处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花似锦连忙飞过去。
只见那是一个背着竹篓的姑娘,正跌跌撞撞地跑来,她一只手被黑雾缠着,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上全是冷汗。
身后还有几缕黑雾正追着她。
花似锦奔上前,红伞聚拢,当剑一样先是砍断缠在姑娘手上的黑雾,接着又劈向追在她身后的黑雾,那些黑雾散成几缕,却依旧围在旁边不依不饶地纠缠。
花似锦红伞一展,挡住黑雾,然后对那姑娘道:“你自己过去。”
那姑娘连忙往九冥那边跑,花似锦对九冥喊道:“九冥,你先带着那些人下去。”
谢言洲那头解救了几名茶农,瞥见花似锦这边被几缕黑雾纠缠着,连忙飞掠了过来,剑气斩断了几缕黑雾。
“这些东西除不掉,赶紧走。”谢言洲对花似锦道。
花似锦点头,正准备走,左脚腕忽地一阵剧痛袭来,她顿时抽了一口气,整个人往下一矮。
谢言洲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茶树下钻出来的黑雾缠上了她的左脚腕。
他心里一惊,连忙持剑一挥,割断那黑雾,将花似锦拽了起来,御剑快速升上空中。他追上了九冥,将花似锦也放在九冥背上。
“师姐,你怎么了?”带着茶农坐在九冥背上的胡眉儿见状况不对,连忙问道。
左脚脚腕上传来刺骨的痛意,花似锦疼得冷汗沁出,颤声道,“我被那黑雾伤到脚了。”
她提起裙摆,看向自己的左脚部位。
隔着雪白的裤脚,被黑雾伤到的地方,布料犹如被火灼了一般,一片焦黑。
谢言洲皱了皱眉头,在她旁边蹲下来,挡住其他人的目光,然后捉住她的脚腕。
花似锦心里一惊,正要收回,却听他道:“别动。”
谢言洲脱了她的短靴,小心翼翼挑开那破碎的布料,看向她脚腕上的伤口。
她白嫩的脚腕肌肤上,一道刺目的淤黑痕迹在慢慢地朝周围延伸。谢言洲指尖灵力波动,尝试着给她治疗,却发现那伤口遇到灵力往周围又扩散了些。
他眉头一皱,连忙停住。
胡眉儿在旁边看见了,说道:“这黑雾用灵力治不了,等先回去再看看吧。”
谢言洲皱眉点头,目光又扫了一眼花似锦的脚腕,像是瞥见了什么,视线陡然凝住。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那破损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下,露出了她脚踝上那个犹如脚环一般的,结契后的印记。
那印记他曾经也见过,是如此地熟悉。
谢言洲瞳仁骤然一缩,目光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凌厉骇人,直直刺向花似锦,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跟掌门师叔结契了?!”
即使他曾经听胡眉儿说花似锦今后会与墨繁结为道侣,可是听见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这几日,他几次梦见的那些画面和那些场景,如今再看到这结契后的印记,几乎瞬间就怒意冲顶,眼眸猩红。
好像是自己曾经拥有的所属,如今却被别人夺了去。
他心里窒闷难受,忍不住讥讽道:“怪不得你的修为忽然长了这么多,原来竟是跟他结契了!”
花似锦挣开他的手,拉好裤腿,淡淡道:“我是和师叔结契了。”
“花似锦!”谢言洲的声音出离愤怒,“你为何不能自己靠修炼?非要搞这些歪门邪道?”
花似锦见他这样恼怒,也有些生气,忍不住道:“怎么就歪门邪道了?谢言洲,你不仅骄傲,而且偏见。怎样才是正道,怎样就是旁门左道?我没有伤天害理,我跟喜欢的人双——”
“你给我下来!”谢言洲不想与她在人前争吵这些私事,直接抓着她御剑而起。
“放开我——”
不管花似锦如何挣扎,他拽着她如箭一样飞了出去,找了个无人的后山,将她放了下来。
花似锦脚痛,站不住,干脆坐在地上。
谢言洲垂眸看她,双眸猩红,再次质问:“你就不能靠自己好好地修炼吗?”
花似锦脚痛难忍,又被他这般质问,一时情绪失控,连声反问道:“靠自己?你这种天之骄子,懂普通人修炼的难处吗?而我甚至连普通人都不算……”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不……我甚至连人都不完全算……”
谢言洲瞥见她眼底的水光,整个人顿时一愣,心口窒闷,晦涩无比。他蹲下来,抬手,手指抚向她的眼角,喃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难过……”
花似锦挥开他的手,抬起泪眼看他,“再说了,每个人在这个世上,不可能完全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有限,相扶相伴才能走得更远。”
“况且男女之爱本就正常,符合大道自然。没有这阴阳相合,这世间许多种族如何繁衍?你又是如何存在的?是你自己心思偏激,心存偏见。这些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你,但你也别来管我、别来干涉我。我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我。”
谢言洲心头一滞,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怎么就没资格管你?”
花似锦诧异地抬头看他:“谢言洲,你是不是不清醒?还是你忘了?我们当初回来的时候,说好了一刀两断的!”
说罢,一把甩开他的手。
谢言洲张了张口,苦涩无言。
他一想起他看到的那个印记,以及这些天梦见的那些画面。眼神又瞬间狂乱,神情不甘。那曾经独属于他的酣畅淋漓,销魂极致,如今却被另一个男人享受了去……
他的手紧紧握着,筋骨爆起。
满腔的妒忌与不甘,让他难以压抑。谢言洲忽地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声质问:“上一世的记忆,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是吗?你这般轻松地就能忘记?!这么快就与人结契?!”
花似锦使劲扯他的手,“谢言洲,我现在脚很痛,我没力气跟你扯,你放开我!”
“我不放!花似锦,我忘不掉过去,你也别想那么轻松!”
谢言洲目色疯狂,手下的力道更加地收紧。
“放开她。”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
墨繁那高大的身影,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他走过来,把谢言洲扯开,将花似锦抱了起来。
谢言洲站起身,目光带着寒意地看向被墨繁抱在怀里的花似锦,忽然冷笑道:“她有告诉你,关于我们上一世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