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是和我发小一起押车回来的。他知道咱家情况, 把我送到城里就自己去交货了。我们说好了,等交完货他就过来接我,总不能让他自己回去。他一个人押车, 这路上我也不能放心。”陈志刚解释道。
这话有理,宁欣和老太太都没什么可说的。
此时已经十点多了,大家忙碌了一天全都累了,既然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就都早早睡下不提。
第二天天还没亮, 陈志刚就骑车带着老太太一起去了小吃铺, 与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宁奕。
宁欣这边店里依然顾客盈门,很多人更是慕名从很远的地方坐车赶过来的, 所以她整整忙活了一天。
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哥哥居然跟着姑父走了!
“不是,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哥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宁欣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她震惊的望着宁秀秀, 一时间很有几分不相信。
她昨天和姑父说了那么多, 原本还想把他留下来的, 结果他人没留下,还把自己哥给“拐”走了。
看到宁欣这副表情, 宁秀秀也一脸的无奈。
她先把自己男人骂了一顿,然后才说:“谁知道他跟小奕说了点啥?早上我忙得要死, 根本就没跟他说几句话。
他粗手笨脚的,饭店里的事儿也帮不上忙,小奕也是个笨口拙舌的货,我也没指望他。
结果俩人坐屋里嘀咕了一上午, 然后忽然就跟我说他们俩下午得走!我还懵呢!
我就听见你姑父跟小奕说什么学车, 我当时抬眼看了看, 就觉得小奕眼睛都亮了。可我那会儿压根没多想。
小欣啊,你也别生气,小奕说了,他就是跟过去看看,过几天就回来了,让你别着急。”
等妈妈说完,跟过来的陈静也一脸的抱歉:“姐,我也听了半耳朵。我估计着我爸也没想到表哥会跟着去。我听他一再问我哥要不要再想想?还说不行的话,等他下个月回来再带我哥一起过去。
结果小奕哥还较上劲了,死活不同意,非说今天就要跟他一起走。他……他连换洗衣服都是现回来拿的。”
听了姑姑和小静的话,宁欣能说什么?
再怎么说,她哥也是那么大的人了,自己要做什么肯定心里有数。
她这个做妹子的,可以去关心,但肯定不能去干涉哥哥的人生。
而且她心里隐隐有一个感觉,就是哥哥跑这一趟,是在找新的出路。
随着粮食市场的放开,现在无论工厂还是学校买粮食基本自己都可以和村子里对接了。并没有之前那么依靠如她哥这样的中间商。
就看许绍年,这生意现在不也已经不做了吗?
她印象中前不久许绍年还专门来找哥哥谈过这个事儿。
他俩说了半天,那人似乎要带着哥哥去做别的,结果被哥哥拒绝了。
那会儿宁欣太忙,也没注意那俩人到底说了什么?但如今回忆一下,似乎连许绍年都知道自己哥的生意做的不太好。
想到这儿,宁欣准备明天等许绍年下班过去找他问问,看看他了不了解内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宁欣还没有来得及去找许绍年,许家夫妇就主动登了门。
他们拿出了京城那边开的疗养证,申请搬到疗养所来住。
看到那个疗养证宁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道:“叔叔,阿姨,其实有没有这个疗养证都一样,你们随时可以到药膳房吃饭。自己家生意,想来就来,用不着这个。”
“那怎么行?关系再好也不能白吃白喝。”许国平不赞成的说道。
听他这么说,宁欣也不好坚持。
她笑了笑:“那行,那咱就按手续办。您两位把介绍信给我,我拿去前台登记一下。另外如果你们有医院的检查报告,麻烦也给我看一下。这样我会按照二位的身体情况帮你们制定出合适的菜谱。”
说到这里,她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叔叔,阿姨,其实您两位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三餐过来吃饭就好。而且你们这才刚回来,不在家住,小安愿意吗?”
宁欣他们这个疗养所现在已经被正式命名为新南市疗养中心。
疗养证是上级机关按照级别和需求下发到各个单位和相关人员手中的。
通过这个证明,可以在疗养所获得一张床位或者一个房间,类似于地方其他干休所待遇。
只是审核的更为严格,能够派发的数量也很少。
而那些拿到疗养证的客人,凭借证明和介绍信,在疗养所居住期间,一切生活起居费用全免,全部由国家承担。
所以,在看到证明按道理宁欣应该立刻给许家夫妇安排房间,根本不能推三阻四。
宁欣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可他们两家实在是距离太近了,基本上就是门对门。
在宁欣的感觉里,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好,而且许家夫妇二人和儿女一别那么多年,好容易团聚了,肯定是要住在一起享受一下亲情。
她是好意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毕竟现在药膳房已经开业了,疗养所的客人们现在的饭食也不再送到房间,而是一日三餐都通过专属通道到店里去吃。
许家夫妇完全可以吃饭的时候过去,吃完回家居住,这样疗养和享受天伦之乐都不耽误。根本没有必要在所里留宿。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提议被沈佳宜当场拒绝了。
“不用了,我们还是住到所里来。”沈佳宜很坚定的说。
见宁欣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解释道:“你叔叔这个人比较坚持原则。既然疗养证上已经写明了疗养人员必须在所里居住,而且还规定了早晚开关门的时间。那么我们肯定得按照规矩来。”
听她这么说,宁欣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阿姨,疗养证上那么写是我建议的。之所以这样是担心有一些需要长期服药的老领导来了之后,出去访亲探友忘了时间,然后晚上就不回来了。这样会耽误他们吃药,所以才加了这么一条。叔叔阿姨,你们情况特殊,可以特别对待的。”
“不用不用,不用特殊。你叔叔最讨厌搞特殊了。是不是老许?”
说到最后一句时,沈佳宜明显有点急了,朝丈夫连连使起了眼色。
接收到妻子发来的信号,许国平只得点了点头:“是的,不用搞特殊,就按照要求来。就算是住到所里,白天我们也可以回家的嘛。”
看两个人态度这么坚决,宁欣只得答应。
并且亲自带着他们一起去了疗养所,帮助他们在三楼找了一个合适的房间。
“叔叔阿姨,这房间比较安静,而且靠近通道。从通道往前直走就可以直接进入药膳房,为疗养所客人预留的专属房间就在走道的尽头。你们看看这间可以吗?”
“可以,可以。”对于宁欣的推荐,许家夫妇明显很满意,并且当即就打开了行李,准备入住。
宁欣叫来了秦晓燕,为他们双方做了介绍,然后才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直到她和秦晓燕全都离开,沈佳宜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床边上。
“哎哟妈啊,说这几句话可累死我了。”
看到妻子这副样子,许国平不觉好笑:“真有必要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我觉得小宁说得有道理,咱们每天过来吃饭就行了嘛!”
“哪里是为了吃饭!”沈佳宜白了丈夫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
“为了绍年?”
许国平面露疑惑:“绍年跟咱们来疗养有什么关系?对了,你做这个决定连和孩子们商量都没有商量一下,你就等着小安回来找你哭吧!”
听了丈夫的话,沈佳宜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她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等晚上回来我和小安好好说说,她不会生气的。哎,我为了儿子可真是操碎了心!他要是再抓不住机会,我这个亲妈也帮不了他了。”
许国平听妻子念叨了半天,终于醒过了味儿。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妻子:“你非要住到这边来,是因为小宁?”
“可不!”
沈佳宜用手拍了拍床垫:“你看,连你都看出来吧?可那臭小子还死活不认!咱才能在这边待多久?要是咱们在的时候不帮帮他,想等咱儿子自己开窍,那媳妇不定能不能追到手呢。”
听了这话,许国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瞎胡闹!孩子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绍年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做主。现在早就过了包办婚姻的时候了,孩子的感情问题你不要介入过深!”
“我瞎胡闹?我介入过深?”沈佳宜简直要被丈夫的话给气坏了,她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许国平你要对你说出来的话负责任!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可不能信口开河!我怎么介入过深了?我想过深也得有机会啊!
一别六年,走的时候儿子还是个小孩,回来都到了能成家的年龄了。我就是想尽一点做妈的责任都没机会!
他那个性格,从小就是心里做事,嘴上不说。我是为什么?我不过就是想帮孩子一把。这人是我选的吗?这是你儿子自己看上的!我包办什么了我?”
说到这里,沈佳宜的声音里带出了哽咽。
听妻子提起伤心事,许国平心情也有些晦暗。
他叹了口气,终于放缓了语气:“是我说的不对,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己的丈夫她自然了解,她知道刚才就是话赶话,赶到那里,一不小心戳了两个人心里的伤疤,其实他说话并没有恶意。
沈佳宜抬眼望天,直到将眼睛中的泪水逼回去,才再次开了口。
“我没有想掺和孩子婚事的意思。在昨天之前,我甚至还觉得绍年年龄还小,这事儿一点都不着急。可是儿子的一颗心都在那姑娘身上,你没看出来吗?
昨天小安的话你也听到了,在咱们家孩子最难的时候,是宁欣伸手帮扶了一把。如果没有她的提议,没有她的追根究底,咱们小安,小宛不知道还得多遭多少罪!就凭这一点,我对这孩子都打心眼里认可!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都看淡了,对于儿女们的生活,我这个当妈的真的没有过多的想法。
我就希望他们找到的都是真正可心的人,是能够相互喜欢的。
宁欣这孩子咱们都见了,无论人品,还是样貌,能力我都认可。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品要好。这一点小姑娘确实没话说。
既然咱儿子看上了人家,人家孩子的条件又在那里摆着,咱们也觉得合适,那为什么不帮儿子一把?”
听了沈佳宜的话,许国平一时间没有吱声。
可从心里讲,他对于妻子给宁欣的评价是赞同的。
虽然和那孩子接触不多,对于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听别人说。
可许国平自认为自己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他觉得那姑娘有一双很清亮的眼睛。
有这样眼睛的人,至少内心是坦坦荡荡的吧?
如果儿子找宁欣做妻子……许国平想了下,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甚至他想到昨天在饭馆里,俩人站在一起时的情景,还觉得两个人还蛮般配的。
可想到昨天的情景,他不禁又想起了宁欣面对儿子时那落落大方的表现,不由得有点迟疑的问:“可我看小宁对咱绍年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所以我才要搬过来啊!”沈佳宜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还没看出来啊,咱儿子现在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宁欣对他,估计和对小安差不多。可能还没对小安操心呢!”
沈佳宜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也满是无奈。
“咱儿子太能绷着了,除了咱,是生他养他的人,能看出他心里的那点想法。就他那天天绷着脸,谁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
我觉得咱要不推波助澜,给他们俩创造点机会,只怕人家姑娘这边都跟别人好上了,他那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呢!”
“不至于吧?”许国平有点不赞同:“你就这么不看好自己的儿子?再说,我看小宁年龄不大嘛,哪里能这么早就谈婚论嫁?”
沈佳宜撇了撇嘴:“你儿子和你一模一样,你想想当年我是怎么追你的!”
一句话说地许国平老脸都红了。
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当年他对妻子可称得上是一见倾心。
但那时候他就是一个跳出龙门的穷小子,而妻子则是高知家庭出身。
说骄傲也好,说自卑也好,他确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甚至还曾经选择过逃避。
最后是妻子主动开口对他示的爱,然后两个人携手一起走了几十年。
只是,对于许国平来说,这种事可不是能够挂在嘴边上,随时拿出来说的。
特别是儿女都这么大了。
他正要开口再训诫妻子几句,又听到她继续辩驳:“什么年纪小,高中都毕业了,还能有多小?不要忘了这里是新南,又不是京城!咱也不是没在这里待过,这边女孩子十八岁定亲,二十岁领证那不是很正常的嘛!”
看丈夫要张嘴,沈佳宜不耐烦的冲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反正咱们住在这里,绍年,小安都有了经常来这里的理由。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多见见面自然就有感情了。”
“这疗养所和后院是有门阻隔的。绍年白天上班,等他晚上下班再过来看咱们的时候,小宁人家都下班了。哪里能够多见见面?”许国平毫不留情的提醒道。
沈佳宜瞬间一滞,显然她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想了半天,她终于没忍住发了脾气:“许国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你不说帮忙,还一直泼冷水!你是不是当爸爸的?绍年是不是你亲儿子!”
……
父母为了帮助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甚至还为此吵了一架,这些许绍年是不知道的。
他就知道晚上一回来,妹妹就对着他哼哼唧唧,说爸妈搬走了,搬到小欣姐姐家去了。她也要搬家,也要搬到对面去住。
说得许绍年一头的雾水。
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妹妹登了宁家的门。
这时候是下午六点多钟,正是开晚饭的时候,宁欣还在前院忙。
因为宁奕不在家,每天也没有人接送了,而孙女又忙,所以最近宁老太吃住都在小吃铺,晚上和女儿,外孙女待在一起,也不回来。
所以此刻的宁家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无奈之下只得绕远路从正门去了药膳房。
他们两个先从疗养所的专属通道进去,想打听一下爸妈究竟是住在哪个房间。
结果一进门就遇到了正在巡查的秦晓燕,这下也省了他们的功夫,直接就被带到了父母的房间。
他们进屋的时候,沈佳宜正拿着换衣衣物还有洗漱用品准备出去,看到他俩顿时高兴的把他们两个人带来进去。
然后说:“小安,跟妈妈洗澡去。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澡堂,里面是淋浴,不用烧开水直接洗就可以。正好妈妈在,给你好好搓搓背!”
听了妈妈这话,小安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也顾不上待她来的哥哥,跟屁虫似的跟着妈妈就走。
“我爸呢?”宁奕赶紧问道。
“你爸去一楼找人聊天去了。对了,你别走啊,你走了待会儿小安怎么回去?你别在这儿瞎站着了,趁现在药膳房还没关门,你赶紧去给你还有你妹买点吃的。你们都没吃晚饭吧?”
沈佳宜说着就转身要去拿钱包。
“不用,我有。”许绍年连忙回答。
看着妈妈带着妹妹去了澡堂,许绍年只得自己通过那个通道去了药膳房。
他原本以为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那个给疗养所客人留着的专属房间不会有人,结果一过去就看见宁欣一个人坐在里面。
她只开了头顶上方的一盏小灯,暖黄色的光线从上投射下来,仿佛给她整个人镶了一个金边。
看上去柔和又美丽。
许绍年站在那里,一时间有点看晃了眼。
很快宁欣就发现了他。
“来看叔叔阿姨?”她率先招呼道。
“嗯。”许绍年答应着走了过去。
“在干什么?”他轻声问,顺便也看了一眼她正在写的东西。
“在列明天早上要买的菜,还有要补充的物料。”宁欣也没有隐瞒,还将正在写的那叠稿纸往他跟前推了推。
许绍年想了想,说:“那个澄粉我已经和人说好了,最近还能再寄一部分过来。你别着急,其他的我慢慢给你找。”
“我不着急,能够找到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啊许绍年,你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宁欣连忙感激的说。
听着这生疏的话语,许绍年半天没有言语。
他只是盯着宁欣,默默的看着她的脸。
直看得宁欣自己感觉到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然后问道:“你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
“什么啊?”宁欣连忙又用手蹭了蹭,生怕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黑眼圈。”许绍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宁欣放在脸上的手一滞,有点不敢相信的抬起眼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她不知道这人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居然还会调侃人了?
“这笑话可真冷,一点都不好笑。”她撅了撅嘴,不满的放下了手。
许绍年笑了。
他伸手,很自然的将宁欣刚才揉乱了的头发给捋了捋顺,就像是对待妹妹小安一样。
然后开口说道:“事情太多的话就多找几个帮手,或者分摊给别的人去做,别全自己一个人撑着。你看看你那眼睛,都快成熊猫了。”
宁欣从来没有和许绍年如此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过。
多少有点不自在。
可都没等她真正感受到这一点,许绍年已经放下了手,然后和她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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