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走出屋子, 然后就发现石正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清瘦的老人。
老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站姿笔挺, 一看就是年轻的时候当过兵。
虽然他就穿了一件极普通的短袖上衣,看上去还是自家做的那种,可站在那儿愣是比石正义这个□□还有气势。
加之他们两个人长得那么像——
宁欣快走了两步,上前打了个招呼:“这是石爷爷吧?爷爷好。”
然后才将目光转向石正义,熟稔的说:“石叔叔,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你和石爷爷吃早饭了吗, 家里做得多,要不要一起吃点?”
老爷子诧异的看了宁欣一眼, 似乎有点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把自己认出来了?
还是一旁的石正义给她解了惑。
他先指着宁欣对老人说:“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宁欣。你别看她年龄小, 小姑娘可是师从名家,在调养身体方面很有一套。我今天特意带你来就是想让她帮你号号脉, 看看怎么调养一下身体。”
说完, 石正义又看向宁欣, 先笑了笑,说:“吃过了, 谢谢你啊小宁,我们吃过来的, 不麻烦你了。”
然后他才又指着老人介绍道:“小宁,我爸心脏一直不太好,前几年也失于调养,最近连着犯了好几回病了。你帮叔叔个忙, 帮我父亲看看?”
看着和第一次来态度迥然的石正义, 宁欣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叹的。
可她这个人一向是人敬我一尺, 我敬人一丈。既然石书记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这老人家虽然从进来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说,可周身的气度已经说明老人是见过血打过仗的。这种人年轻时为国牺牲健康,年龄大了,自然会落下很多毛病。
对这样的老人,宁欣自然打心底多了几分尊重。
“行。”宁欣痛快的答应着。
然后又指了指花圃旁的凉阴处,说:“爷爷,要不咱去那边坐一下?”
那是之前胡云平最喜欢待的地方,石正义也去过很多次。看宁欣指了那里,他第一个点头。
然后对父亲说:“爸,那边安静,咱去那儿坐一下吧。”
老人点了点头。
石正义和父亲石启然在前面走,宁欣落后了一步。
她同坐在凉茶摊儿前的奶奶交待了两句,然后才追了过去。
那边的竹椅还没撤,石启然已经坐在了上面,此刻正兴致盎然的观察着小院,显然他对于这个闹中取静的小空间也很满意。
而石正义这会儿则望向了早上宁秀秀他们几个人一起整理出来的那个房间。
那房间的位置在厨房和洗漱室之间,也是在花圃的正后面。
因为以前是作为储藏室,门和窗户都没有开过,所以胡云平,石正义他们在这个空地里坐的时候根本忽视了它的存在。
而现在,虽然那屋门依然关着,可窗户打开了,从窗户望进去明显能够看得出里面现在有人住。
这就让石正义有点惊讶。
看宁欣过来,他没忍住问道:“小宁,你们家还有别人在?是又来了什么客人吗?”
“不是,是我姑姑带着我表妹过来住一段日子。”宁欣解释道。
石正义听后,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出位置让宁欣去给父亲把脉,自己却慢慢的踱步出去,将小院儿给转了一遍。
这院子石正义来过多次,可每次来关注度更多的是放在领导和工作身上,院子他还真没怎么仔细看。今天转下来,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太局促了。
宁家的院子不小。
比起一般人家甚至可以称之为大。
这房屋,这面积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想不来的。
包括石正义家的住房,面积也没有这一半大。
可要是将这个地方建成一个干休所性质的疗养场地,则实在是太不够用。
先不说宁欣要建的药膳房,单说这后院的房间数,他转了一圈发现能用的就只有之前胡部长两口子住的那一间。
不止如此,他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就在凉茶摊儿前见了两个陌生的小姑娘和宁老太一起在忙碌。
这两人应该就是宁欣说的表妹吧?
这让石正义意识到——
宁家也会有人情往来,人家也会有朋友啊,亲人啊进进出出。
这样万一有什么大领导住进来,多少都会有点不方便。
想到这儿,他的眉头又微微蹙了一下。
宁老太亲自回厨房按照宁欣的要求泡了两杯茶送了过来。
给石正义泡的还是他第一回 来的时候,曾经给他泡过的桑菊茶。
而给老爷子石启然泡的,则是一杯菊花山楂茶。只是在淡黄色的杭白菊,艳红的山楂片中还多放了一朵绽放开来的茉莉花。
看上去颜色鲜亮俏丽,煞是好看。
石启然接过自己的茶水,又看了看儿子的杯子,有点好奇的问道:“怎么泡个茶还这么多讲究?这两杯为什么不一样?”
此时宁欣已经为他把过脉了,正拿着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听到老人问,随口解释道:“石叔叔肝火旺,桑菊茶有清肝明目的作用,他喝那个比较合适。您老最近食欲应该不太好吧?喝这个菊花山楂茶既能助消化,又能消暑解渴。爷爷,我还特意让人在里面给您放了茉莉花,您尝尝香不香?”
石启然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要说真关心这什么茶治什么病他还没想那么多。
老爷子戎马一生,吃得苦比享得福多太多了。原本就是苦孩子出身,对于什么茶啊,花啊的根本没研究。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没喝白开水解渴。
包括今天过来吃什么药膳,说起来也是被儿子逼的。
要不是儿子天天在自己耳朵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他都懒得来!
可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引得小姑娘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听上去还挺头头是道。
老爷子望着玻璃杯里随着热气翻飞的花果,一时间还真被她勾起了兴趣。
石启然吹了吹,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老爷子忍不住唔了一声,神情里全是惊讶!
这茶水其实还有点热,可不知道为什么,喝下去却让老爷子感到一股子说不出的清凉舒畅感顺喉直下,直至肺腑。
特别是他的胸口处,之前一直困扰他的胸闷,憋气的感觉也好像消散了很多。
老爷子有点不能相信,他觉得应该是错觉。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捧着茶杯,表情严肃的如同在审视着什么一般,盯着那水,然后一口一口将杯中茶全部喝了下去。
石正义来的次数多了,也见得多了,他可没父亲那么多想法。
在接过茶杯,发现那茶水是温热的之后,他直接一饮而尽。
喝下后立刻察觉到——那水和之前自己喝的不一样了,好像又恢复成了最初的那种特供茶!
这个想法让他喜出望外。
立刻也顾不得不好意思,直接将茶杯递到了宁欣面前,厚着脸皮说:“小宁啊,这样的茶能不能再给叔叔倒一杯?”
他还生怕宁欣不懂自己的意思,特意在“这样的茶”上加重了语气。
听得宁欣一阵好笑。
宁欣叫过小安,将石正义和石启然的杯子全都给了她,让她拿去给奶奶,倒两杯和以前“一样的茶”。
小安答应着接过了杯子,颠颠的跑向了凉茶摊。宁老太接过杯子,拿着进了厨房。
看到这儿,石正义发自内心的嘿嘿笑了两声。
石启然不明白儿子这忽然笑起来是个什么意思?有点嫌弃的啧了啧。
宁欣终于写完了。
她将写的那张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了石正义:“石叔叔,我刚才给爷爷把了脉,他确实有心疾,但是并不严重。只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膳食上再注意调理一下,我觉得保持不复发还是很有希望的。只是这调理心疾的药,市面上不太好买,需要你帮忙。”
听到需要自己帮忙,石正义连忙接过了单子。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诸如人参,红参,红花之类市面上少见的贵重药品。
看到这个单子,他心里反倒妥帖了。
因为父亲之前也不是没有找中医看过,在那些老大夫开的药方里,这些也都是常见的。看到这些药材,石正义更加对宁欣的医术有了信心。
“没问题,这些我去买。”
石正义说着,将纸片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事先准备的一百块钱,递给了宁欣:“小宁,你先收着,不够你随时跟我说。”
宁欣大大方方的将钱接了过来,然后看向石启然:“石爷爷,您是在我们家住下,还是回家住,然后每天过来吃饭?”
石老爷子这会儿正因为宁欣刚才那句“按时吃药”生气呢。
要知道老爷子最讨厌吃药了。
他倒不是怕苦,而是每次吃那玩意都让他有一种自己生病了,不是个健康人的感觉,这让他很挫败。
虽然年龄大了,可老爷子一直觉得自己还正当年,还随时都能听从国家召唤去上战场呢!
这次他之所以能被儿子忽悠着过来,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儿子说用药膳调理一下就可以不用吃药了。
结果——还不是要吃!
所以这会儿听见宁欣问,老爷子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大声的回答:“就住这儿了,不回去!回去干啥,让人接着糊弄?”
说的石正义尴尬至极。
不过石正义本来也是打算让父亲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部长和嫂子住了那几天身体日渐变好,这可是他亲眼所见。
更何况昨天林秘书在电话里还说了,他们两口子前天被接到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之前的那些病症全都好的差不多了。
胡部长多年的胃溃疡居然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石正义现在坚定的相信宁家就是风水宝地,让父亲在这里多住几天,他巴不得呢!
他苦笑一下,把宁欣往旁边拉了拉,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袋子药递给了她:“我爸的药,麻烦你帮我关注一下。他……”
石正义背对着父亲,用口型做了一个“不愿意吃”的动作,看得宁欣忍俊不禁。
她接过药,笑着点了点头:“叔叔你放心吧,交给我。”
宁欣并没有把药送到石启然要住的房间,而是拿回了自己的卧室。
然后她又从卧室里拿出了洗干净的床单被罩,出来给了表妹小静,让她去那间屋子帮忙换上。然后自己走得凉茶摊前,拿了一碟子做好的果冻,回来给了石启然。
“爷爷,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合不合胃口?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和我说。只要合适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这边她正说着话,那边小安已经端着重新沏好的茶送了过来。
有茶有点心,还是以前没有见过的,老爷子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也不和儿子赌气了,坐下来先喝了一口茶,又用小勺挖了一块儿果冻放入嘴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而这时宁欣才终于有机会向石正义问起药膳房的事儿。
“你不问我也正打算给你说呢。昨天林秘书打电话过来,说京城科学院那边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和咱们新南的检测结果基本相同。部长也将你的想法和有关部门做了汇报,据说非常受重视。
林秘书还说,前天的时候,部长两口子还被专人陪同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体检结果和他们之前的身体检查报告相对比,各项指标都好了很多。特别是部长,那老胃病都痊愈了!”
“这可太好了!”听到胡叔叔和庄阿姨的身体指标都有所好转,宁欣也很高兴。
石正义又继续说道:“小宁,你放心,你的药膳房肯定能开起来。我听林秘书那意思是胡部长正在争取,想要尽可能的将你家院子的这种神奇之处更好,更合理的利用起来。现在迟迟得不到批复,应该还是部长和有关部门在研究具体方案。所以,你暂时也不用着急,咱们都耐心的等一等。”
更好,更合理的利用起来?
那要怎么用?
“可我家就这么大……”宁欣有点迟疑的说。
而且还有一句话宁欣没有说,那就是——
会做药膳,掌握这种能力的人就她一个。
她将来是还要考大学的!
虽然宁欣愿意用自己所学所有,为国家奉献力量,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锁死在这个小院子里。
灵泉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按照宁欣的想法,只要灵泉在,她在哪儿都可以开店。
现在在家,把药膳房开在家里,将来她要是去外地上学了,肯定是要把药膳房开到学校所在地的!
要真按照胡叔叔的意思,“做大做好”,那明年自己考学考走了可要怎么办?
这一刻宁欣忽然有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个问题我们会考虑的。”石正义回答。
他看宁欣一副有点神思不属的模样,以为小姑娘是在担心如果房子被占用了,家里人没有地方住。
而这也是他刚才在担心的问题。
他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还需要好好斟酌斟酌,此刻也没有办法跟宁欣说。
只得安慰她道:“小宁你放心,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都是件好事。好事我们一定会办好,不会让你们家人有后顾之忧,这一点你要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也要相信你胡叔叔还有我。”
说到这里,石正义顿了一下,又将屋子看了看:“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只要能够办到我一定尽力给你办。”
他这一句话让宁欣顿时想起了一件大事情!
“石叔叔,我还真有点事儿要麻烦你!”她说着,将因为姑姑来暂住,家里床不够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上次我看林大哥那么快的就买回来了一个床,我想着石叔叔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帮我们也买一张?当然钱我们自己出。”
宁欣的话让石正义有点啼笑皆非。
他一个□□提出的要帮忙,这对于多少人是求都求不到的承诺。结果这姑娘就让他帮忙给买一张床?还一副生怕他为难的样子,反复的说,钱他们会自己出。
石正义冲宁欣摆了摆手:“行了,床的事我安排。你家里还缺什么,你列个单子。”
他看了看那摆放着保温桶的小课桌,还有葡萄架下几张桌子对起来的,摆放茶碗的地方。
又补充道:“桌子,椅子,餐具……缺什么都给我列出来,我尽力去给你找。”
这话说的,宁欣差点没蹦高!
一时间连刚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愁绪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送走了石正义,又去问了问石启然有没有什么忌口,宁欣就准备出去买菜。
自从她开始接手了家里的厨房,现在茶水摊儿基本上就是老太太在守,而买菜则落在了她的身上。
毕竟每天菜场供应的菜蔬都不同,做什么菜,都要根据当天菜场有的来决定,她不亲自去,谁也不知道那菜要怎么买。
宁欣想叫小安和她一起去,然后就看到那小姑娘和奶奶一人坐个小板凳,在茶水摊儿前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无比热乎。
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哪儿有那么多的话题聊,俩人都笑眯眯的,显然说的还挺开心。
她又想叫小静和她一起去,转了一圈看到陈静正待在洗漱房里洗衣服。
她们娘俩昨天出来的急,根本没有带替换的。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宁欣给她找的一套。
看样子她这是想趁不忙,急着要把自己的衣服给洗出来晾干。
看俩人都有事做,宁欣只得自己挎着篮子走出了家门。
结果她刚刚走到巷子口就见到哥哥骑着车朝她这个方向过来。
连忙挥了挥手:“哥!”
听到妹妹声音,宁奕张望了一下,看到她快骑了两下直接停到了她的跟前。
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说:“去买菜?上来,我带你去。”
宁欣高兴的一屁股坐在了他后车座上,这才问道:“你今天没去干活?”
“啊?没去,有点事儿。”
宁欣有点狐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咋听她哥声音有点发飘,感觉跟做了啥事不敢说一样?
她也看不见哥哥的脸,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于是干脆伸手在他的背上戳了一下:“有啥事儿啊?”
宁奕反手把她的手拍掉,笑骂:“老实点,再乱动小心我把你扔了。我这么大人有啥事还能都跟你说?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事儿?”
也对。
宁欣撇了撇嘴:“去给我找嫂子去了?”
“哪儿有什么嫂子,别胡说八道。”
宁欣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哥哥总是特别的抵触,总好像有什么事不愿意提一般。
她并没有多少原主的记忆,有限的一些,还基本上都是遇到事了临时触发的。
所以她也懒得多想,反正想也想不出什么。
“哥,刚才你旁边那个人是许绍年吧?我看见你们俩是在巷子口才分开的。他既然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小安?”
这句话一说完,宁欣明显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僵了一下。
可他顿了顿,却打起了哈哈:“你看错人了吧?绍年今天大白班,这会儿还在粮店呢,我怎么会和他在一块儿?你肯定是看错了。”
宁欣本来真的没有看清楚,毕竟当时离的还挺远的。可宁奕实在是个老实头儿,连谎话都不会说。
他这一欲盖弥彰,反倒让宁欣心底的怀疑更深了。
她愈发确定哥哥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还得是跟许绍年有关的。
因为有自行车,他们到菜场的速度要比平时更快一些,到的时候,还有一些紧俏的鲜菜没有被人抢完。
例如宁欣就很眼疾手快的抢到了两个莴笋。
莴笋这东西,现在种植的人还非常少,能够抢到真的是靠运气。而今天兄妹俩的运气显然很不错,他们不仅抢到了莴笋,还买到了一只小公鸡。
按理说这个年代,这么小的鸡子一般人家没谁舍得拿出来卖。要么养肥了将来配种,要么留着自己吃。
可这只鸡据卖鸡的人说是和同窝的鸡互咬,然后把鸡爪子给咬断了。这样的鸡肯定活不长,卖家也舍不得自己吃,就拿到市场上碰碰运气。
于是就便宜了宁欣。
今天石启然第一次在家里吃饭,而且石正义临走又留下了那么多钱,在伙食上宁欣肯定要紧着好的来。
就在卖家将捆好的小公鸡挂在了宁奕车把手上这一会儿的功夫,宁欣的脑子里已经掠过了十好几个与此有关的菜谱了。
买好鸡,两个人又一起往前走。宁欣又顺手买了两根丝瓜,几根黄瓜。
“要是能买块肉就好了。小静也是第一回 来咱家,怎么也得给她补补。看她瘦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宁欣一边跟哥哥往前走,一边嘴里碎碎念着。
听了她这话,宁奕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声:“小欣,你打不打算让小静跟你干啊?我看她们这情况,一时半会儿的真没别的地方可去。”
宁欣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问:“哥,我要是说不想让小静跟我干,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
宁奕吭哧了半天,然后才憋出了一句:“不会。你不用总有你的道理,没事,哥再帮姑姑他们想办法。”
虽然宁欣一直都知道,哥哥对自己是无限纵容的。可是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里还是很感动。
她难得的一点一点跟宁奕解释:“哥,不是我不用小静,实在是不合适。如果没有昨天的事,其实如果她表现还可以的话,我用也就用了。自己家姐妹互相帮衬点算什么呢?大不了我多关注她一点。
可出了昨天的事儿……哥,咱要开的药膳房是个啥情况你也知道。将来来住的都是大领导,大学问家,以及对国家很重要的人。这些人是能随便打扰的?
姑姑和小静出了那样的事儿,我心里也很难受。作为一家人,只要能帮得上忙,不说别的,就算是姑姑说一声去跟他们打!你放心,我抡着棍子都能跟着你上,打死他们丫的!”
一句话说地宁奕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伸手在妹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说的这是啥?还有没有个女孩样了。”
他说着又想起了那天和李翠花对峙时妹妹的那副彪样,顿时一阵头疼。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打也轮不到你!还有我呢!”
宁欣揉了揉被弹疼的脑门,也瞪了回去:“说正经事儿呢,别乱动手。”
然后才继续说:“帮姑姑,小静咱义不容辞。可亲情是亲情,生意是生意,这不能混为一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咱用了小静,那姑姑呢?没错,我也不在乎多用一个人,反正药膳房肯定缺人,我把姑姑也用上,可,要万一哪天他们陈家人找过来了呢?”
“他们敢!”宁奕低斥一声,身上顿时冷意乍生。
“他们怎么不敢?”
宁欣白了哥哥一眼:“你别忘了,小静姓陈!而且,姑姑还要和姑父闹离婚!万一把他们惹急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真上门闹,咱能拦得住?
哎,不管陈家人会不会找上门来和姑姑他们掰扯,哥,你得承认有这个可能性吧?咱开门做生意,来的还都是病人,咱经得起这样的闹腾?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今天石叔叔把他爸爸送来疗养了。老爷子心脏病,现在还在吃着药。要是有点啥动静把老爷子给惊动了,咱谁担得起?”
宁欣的话有理有据,宁奕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听完直觉得背后都有点发凉。
于是连个磕都没打,直接说:“这事你别管了,我想办法给小静找个工作。姑姑那边你也不用操心,我来解决。”
“你是神仙,无所不能?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小静一个女孩子,你能给她找个什么活?”宁欣一点都没给哥哥留面子,直接怼了回去。
“……”宁奕瞪着妹妹,一时无语。
“我再想想吧,反正不急。哎,哥,你别在这儿跟我比瞪眼,你倒是帮我找找,看哪儿有肉卖啊!”
经过宁欣这一打岔,宁奕收回视线开始四处张望。
然后他指了指市场最里面:“那有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卖啥,咱过去看看?”
兄妹俩走了过去,然后就见原来是有人在卖鳝鱼。
说起来这时候卖黄鳝的人可真不多,一来这玩意就算是在乡下也没有很多,犯不着专门去逮它们。
再有,这也不是鱼啊,肉啊的,一般人不太会吃,拿到城里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可宁欣看过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激动的使劲儿拽哥哥的衣角:“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看妹妹那一副十足的吃货样儿,宁奕不觉好笑。他把车子交给宁欣推着,自己走过去讨价还价。
最后以两毛钱的价格,买了肥肥的两条。
那人在市场已经待了好久了,驻足的人多,买的人少。宁奕算是他开得第一张。
一时激动的很,连声问道:“用不用我帮忙给杀了?”
“用!”宁欣抢先答道。
“好勒!”
那卖家答应着,抓起黄鳝的脑袋,往旁边的木板上一钉,然后用刀从上往下快速的一滑,紧接着剔骨,切头,切尾,一分钟不到,一只黄鳝就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他这手功夫一出,连宁毅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利索!”
而那些观望的人则全都心动了。
黄鳝不是别的东西,它黏糊糊,滑溜溜,不太接触的人还真的不太好处理。
更何况它那模样,怕的人是真怕。
来菜市场买菜的人通常都是家庭主妇,让这些大姐大妈们杀个鱼还行,杀黄鳝就真的有点难度了。
看这个卖家还管杀,顿时人们都来了精神。也不观望了,全都围过来杀价,你一条,我两条没一会儿功夫就将那人的黄鳝买走了大半。
直将卖家欢喜的干活都更有了精神。
而宁家兄妹俩这会儿已经拿着买好的菜快要走到市场门口了。
虽然没有买到肉,可买到了黄鳝和莴笋。再加上昨天大舅送来的蘑菇和山货还有好些,宁欣已经非常的心满意足。
她把菜篮子提在手里,正准备上车和哥哥一起回家,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瞄到了一张贴在马路对面人家窗户旁的白纸上。
离得这么远她也看不清楚,但潜意识告诉宁欣那上面写的一定是很有用的东西。
“哥,咱去对面看看。”
“行。”对于妹妹的话,宁奕一向有求必应。他连问一下要去看什么都不问,就和宁欣一起走了过去。
然后宁欣就看到了一则《招租启事》。
最近市场对面这些人家都在改房子,修门面准备往外出租这事儿宁欣是知道的。
可通常这些人家现在对于往外租房这样的行为都还是有点遮遮掩掩的。
基本上都是熟人托熟人,然后有意向的人私下里谈。
宁欣不是没动过心思。
可一来她不认识和这有关的人,再来她家自己的生意还缺人手呢,多的她也顾不过来。
所以就没有往这方面使劲儿。
而现在,望着这张《招租启事》,她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其实这招租启事上并没有写多少字,房东如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也不太好意思在公开场合谈钱。
那张纸上无非就是一句这间屋子要出租,有意者可以和房主面谈。
宁欣后退了几步,将那屋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一间刚刚整修过的屋子,比起旁边的几间,显然房东是花了心思的。
首先他将靠马路的窗户给扩大了,不再只是原先那小小的四块玻璃的木窗,这样就使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好了很多。
然后他还把屋子里重新粉刷一新,墙面涂了大白,墙裙的位置上还涂了绿色的油漆。
虽然这样的装修宁欣有点看不入眼,可她知道这是目前最时髦的。
好些人家结婚的新房才舍得做这样一个墙裙,要知道现在的油漆也很金贵。
不过这样的墙裙也确实有它的优点,一来防潮,再来防污,另外在大众的目光里也觉得很漂亮,显得房间档次很高。
总之,宁欣看了一下,就对这间房子很是满意。
“哥,咱进去问问价格。”
“干啥,你还要租房子?”宁奕目露惊讶。
“租不租问问呗,也了解一下行情。”
兄妹俩说着一起走了进去。
这房子的房东是一个大爷,看上去年龄不小了,可还老当益壮,身板很是结实。
听宁欣他们说明来意,大爷露出了一个有点迟疑的表情:“你们俩租?我这房子可是有点贵。”
“多少钱您说说,万一我们感兴趣呢?”宁欣并没有被大爷的话给吓着,笑眯眯的问道。
“一个月十块钱,半年起租,要是一次性租一年的话,可以便宜十块钱。”
“嘶!”宁奕忍不住一阵牙疼。
他爸因公去世的抚恤金才三百块!
那可是用他爸一条人命换来的!
就这么一间破屋子,还没二十个平方,老头儿居然要一年一百一?
你怎么不去抢?!
宁奕的话眼看就要到了嘴边,却被宁欣抓住衣角使劲的拽了拽,拽得他硬是将那话给憋了回去。
宁欣安抚的在哥哥手上拍了拍,继续问道:“大爷,这价格还能再商量不?”
宁奕的表情早已经被大爷尽收眼底,这样的表情这些日子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听宁欣问,他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你们先商量好租不租再来跟我谈。先说好,低也低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