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去西安的火车,这一阵子都不见得能有,那边听说十分不安全,已经打起来了。
因此第二天陆若卿收到萧总理亲自给宋雁西发来的电报,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小塔告诉宋雁西,萧渝澜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
他要出门,快要过年了,街上很是热闹,卖零嘴的花样也多了起来,小塔便跟着一起去逛一逛。
自然也就晓得了这封电报。
所以当陆若卿叮嘱小塔不能告诉宋雁西的时候,小塔猜测道:“只怕姐姐已经晓得了,昨晚忽然让我连夜去火车站买去西安的火车票呢。”按理,姐姐是该去金陵,解决秦淮河底的异变才对的。
不过小塔听到萧渝澜不在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然后垫着脚尖从陆若卿手里将电报接了过去,只看到上面简单写着一句:“河底安,渝澜逝,勿念。”
陆若卿不知道秦淮河底的事情,当然不知道那句‘河底安’代表着什么,只看得懂最后五个字。
但小塔不一样,因此越发确定,宋雁西昨晚肯定就推算到了什么?才不打算去金陵的。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哇’地一下大哭起来,“萧哥哥怎么就没了?”是不是嘲风没看着他,掉进河里淹死了?
以后出门谁开车,谁偷偷给自己零花钱,谁给姐姐跑腿……
小塔以为,自己难过,是因为这些缘故,却不知道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走了,当一方忽然就不存在了,正常情况下,都会产生这样的悲伤和难过。
但她不懂,就单纯地以为,自己是为萧渝澜以后不在身边做这些琐事而难过的。
宋雁西要去西安,是昨晚临时决定的,陆若卿不晓得,所以听到小塔这话的时候,还要仔细问她,有没有和自己开玩笑,雁西难道不留下过年么?
没想到她这忽然一哭,让陆若卿一下给忘记了,只顾着安慰她。
到了陆公馆,自然也就没瞒宋雁西了。
出乎意料,宋雁西没像是往日那样,不知道都在房间里不知道钻研什么,今天反而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不晓得是看什么。
与往日也不大一样,今天的她穿得十分素,她一向爱美,哪怕就关在房间里,也是精致得很,这让陆若卿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电报,难道真跟小塔说的那样,雁西已经知道萧渝澜忽然离世的消息?
他踌躇着,终究还是上前去了,“雁西。”
然才唤了一声,宋雁西就转过身来,眼底有些没来及掩住的哀伤。但她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方才跟外祖父和舅舅说了,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北平去,陪我妈和三姐一起过年。”
陆若卿心想,多半是没有去西安的车,她才改变主意的吧?本来还想挽留的,但是想到宋家那边人口少,她嫁到章家后,也好几年没在宋家过年了,也就没好开口挽留,只是说道:“家里这边年货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去的时候,多带一些给姑姑和表姐。”
“谢谢。”宋雁西颔首,看了看他手里的电报,“金陵来的吧?”
陆若卿这才想起,连递给她,有些难以置信,“你已经知道了?”
“嗯。”但是宋雁西知道,不会真的死。只是现在没有车去西安,所以她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先回北平过了年再作打算。
青白和老胡应该已经收到自己的消息,不会再上金陵的火车了。
昨晚想到有那样的法子能将他救回,心急了些。可是今早宋雁西冷静下来,西安那边也不是能马上去的,更何况听说那边打起来了,那大家所有的关注,反而都在这战事上,别的事情,到不容易被察觉。
所以自己也不必那样着急。
只是想到,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身边再也没有萧渝澜了,这心里还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她还是蛮喜欢,萧渝澜总在身边问‘宋小姐,这个怎样?’‘宋小姐,那个又是什么?’
和陆若卿又聊了几句,便请他送自己去找高桀。
高桀当时其实基本已经被逐出三侠堂了,他祖父对他是有气的,觉得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行事,往后是难以做大事的。
所以没等伤势好完,高桀就搬出来了。
他自己有产业,倒不怕饿着。
只是宋雁西却扑了一个空,他并不在,问家里的佣人,说是去医院了。
宋雁西听了,便晓得,多半是去陪露莲了。
陆若卿怕宋雁西担心,便自告奋勇道:“晚些我再来看看,顺便问一问露莲小姐的病况,若是明天有空方便的话,我也亲自去医院看一看。”
这样最好了,到底陆若卿是专业的。
下午些,陆家三兄弟开着车送宋雁西和小塔去火车站,还有一大堆这边给准备的年货。
车站里有报童卖着报纸,说是两点才印刷出来的。
“卖报卖报!秦淮千年奇景!”
宋雁西已经进了车厢,依稀听到叫卖声,正要让小塔去买,却发现窗户口陆禀言站在那里,正敲着窗户,手里拿着的正是刚买的报纸。
她打开窗户,陆禀言将报纸递进来,叮嘱着,“就你们两个人,没有事情不要出车厢,另外的床铺我连票已经买了,再有人敲门进去,就是黄牛手里得来的假票,你不要相信。”
宋雁西接过了那带着些细雨的报纸,看着窗外顶着细雨万般不舍地交代着的大表兄,心里有些难过不舍起来,“等过一阵子,我忙完了,就来上海看你们,大哥你们快回去吧,一会雨大了。”
陆禀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竟然觉得表妹眼角有些湿润。
他看不得宋雁西哭,连听她的话,“好,我们这就走,你要小心。”又不知道管小塔比了什么手势。
但宋雁西看了,大概也晓得,肯定是喊小塔好好照顾自己。
在他们的眼里,小塔是穿山甲,又能打洞又能扛人,肯定是指望小塔能好好保护宋雁西。
他们走后,火车也开动了,宋雁西有些忍不住好笑,“怎么想起来,叫你一个孩子保护我呢?”
小塔正垂头检查带上火车吃的零嘴,发现少了一包糖炒栗子,正趴在行李箱前翻找,听到宋雁西的话,“那可不,真要遇到坏人动拳头,还得我来保护姐姐。”
宋雁西其实可以简单设一个法阵,就能将所谓的坏人给困住,不过见小塔这样自信,也就没有反驳。
而这一路,都十分顺利,只是途经当时烧毁尸体的地方,宋雁西想起了牛雪珠这号人。
又或许,已经不该称她做人了。
然后又想起了二姐,想起了三姐,忽然就有些盼望着火车再快一些,这样自己就能早些归家了。
桌上还摆放着火车启动之前陆禀言给递来的报纸。
那天,金陵下了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报纸上说只一个早上,那积雪就快二十多公分厚了。
前一夜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秦淮河面上都结了冰,河中心那团雾气逐渐快要散去了。
大家都期盼着,终于看一眼这河中心没有雾气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忽然河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波又一波的暗浪涌动起来,将河面的浮冰给打碎,然后掀起高高的浪花,将浮冰上没融化的雪花都抛向了天空。
那该是怎样的奇景啊!
透明的水花里,带着一朵朵雪白的雪花。
萧渝澜的生命就是在这样的灿烂绝美中逐渐消散的。
纵然是知道能将他救回来,可是宋雁西起当时的那一幕,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心想如果自己的能力才强大一些,萧渝澜也用不着走到这一步。
用生命作为献祭。
转眼到了第三天,因为火车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她们大抵会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些到达北平。
可是即便还没到,但因为已经咫尺再近了。
宋雁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感觉到了自己设置在五柳斋的法阵出了问题。
这不应该,老胡他们不会擅自去动法阵,那会是谁呢?
然而宋雁西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最近都在为那邪物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压根就没有留意别的事情。
正好北平明月饭店因为想要挽回被雅丹在上海消耗掉的名声,所以拿出了明月饭店三宝之一的‘血菩提’作为拍卖品。
拍卖会就在前天。
自然是引得了玄门中不少隐世门派都来参加了。
就连琼华天宫也被他们邀请,派出了他们的圣女前来参加拍卖会。
圣女亲自来参加,只怕不单单是为了这一场拍卖会而来,尤其是还有一位长老也出山了,所以大众更倾向于,琼华天宫只怕是要提前收弟子了。
琼华天宫,对于玄门中人,那边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谁家都恨不得能将资质优异的后辈送到琼华天宫去。
以至于几乎所有的玄门中人,都争相到她面前讨好。
即便是明月饭店,也亦是如此。
而就在今天早上,胡小妹叫宋玉芝喊去帮忙准备过年事宜,在街上的时候就垂兰发现了身份。
琼华天宫几乎是以除魔卫道立足于世的。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一切妖魔鬼怪都将该除尽才能换人世间一派清明。
而且在他们看来,如今这国内战火连天,都是因为琼华天宫很多年没有出山捉妖了,以至于妖魔鬼怪四处横行,乱了人世间的纲常,才会不断的出现战事。
却不知道,此刻出现战事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国内呢?
国外的炮火连天,也比比皆是。
可琼华天宫几乎在北方这一带,本就是神灵一般的存在,他们这样认为,玄门中人自然是要附和的。
所以发现胡小妹是狐狸精后,是要将其斩杀除去的。
胡小妹性子机灵,立即往五柳斋逃回去。
那里有小姐设下的法阵,可以保护他们一家。
可是这样一来,五柳斋里的家人们也暴露了出来。
垂兰觉得简直就像是捅了狐狸窝,甚至已经想好了用这一窝狐狸的皮毛做一件大氅子,送给她师父做新年礼物。
琼华天宫所在之地,虽不如雪域昆仑那样高,但也是常年三尺厚雪,冰天寒地。
这老胡一家不正是做大氅子的好材料么?
可是垂兰派来的人,竟然都被挡在了五柳斋的门外。
不但如此,还有两个琼华天宫的弟子被法阵打伤了。
垂兰听说后,觉得有些意思,问起那五柳斋的主人,听说是个姓宋的。
圈内人知道的不多,但她从明月饭店得了关于宋雁西的一些消息。
其中包括宋雁西在北平明月饭店为了一个位置,将所有人都困入法阵之中。
垂兰当时听到以后,只冷冷一笑,“好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我是多少年没有下山了,现被休了的女人,如今都这样放肆的么?”
佟鹤亭也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很舒服,纠正道:“垂兰小姐,他们是离婚,而且是章先生有错在……。”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想要快速恢复明月饭店,而专门组织了血菩提这场拍卖行的西林秘书看到垂兰小姐不悦的眼神,立即将佟鹤亭的话打断,一面附和着垂兰,“对对,着实是有些嚣张了。”但也不能不承认,这宋雁西在法阵上的造诣,的确不低。
没想到他的讨好,却引来了垂兰的讽刺,“看来你们明月饭店,也不过如此罢了,小小法阵也破解不了。”
西林秘书听了这话,自然是不高兴,但是有一说一,琼华天宫他们明月饭店是真惹不起,于是也只能点头哈腰,夹着尾巴做人,“自然是不如琼华天宫的。”
但是,琼华天宫的弟子,现在不是也被宋雁西的法阵阻挡在外面了么?
甚至那强行想要进去的,居然还被法阵打伤。
所以,琼华天宫也不怎样嘛。
不过这话西林秘书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至于佟鹤亭,根本就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但又看不得垂兰这样嚣张,便提起上海那场与扶桑国交流的拍卖会。
垂兰听罢,不以为然,“我也听说过。”看了看佟鹤亭,有些好奇,“我听说当时有高人在场,将那些扶桑人全都斩尽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辈?”
那些扶桑人里,有一个自己认识的,贺茂家的小姐。
甚至听说还有几位资历不低的阴阳师。
所以很好奇,到底是哪方前辈出手。
不想竟然听佟鹤亭说道:“是宋小姐一人之力所为。”
然后将当时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本意上是想要杀一杀这位琼华天宫圣女的锐气,但是没想到垂兰本身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听到这件事情是宋雁西一人所为后。
心中便开始生出危机感来。
算起来年纪,宋雁西和自己一般年纪,自己在琼华天宫那是有着优越的环境,以及数不尽的秘籍供给自己学习。
原本垂兰以为,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是同年纪,甚至是比自己大三十岁的人也无法超越的天花板。
但是现在听到宋雁西这样大的本事,能力明显胜过自己一筹。
琼华天宫那样的地方,挑选弟子又只看资历,如果让他们知道宋雁西的本事,只怕会将她招入门下。
指不定哪日,她就超越了自己,将自己这个圣女的位置给取代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没有办法再容忍宋雁西的存在。
不过没有焦急多久,就立即想到了办法,宋雁西既然这样有本事,不该不知她家里请的佣人是一窝狐狸。
不但如此,还设下了法阵保护那些狐狸。
所以宋雁西这是在挑衅整个玄门中人么?大家与妖魔鬼怪浴血奋战,她倒是好,反而给妖怪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但五柳斋外的法阵,她的确是打不开,暗月长老又在金陵还没回来。
因此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以自己这琼华天宫圣女的身份,召集起现在就在北平的玄门中人,一起讨伐宋雁西。
势必将她的五柳斋里的妖怪屠个干净。
佟鹤亭也不知道宋雁西家里的佣人,居然是一窝狐狸,当时也吓傻了,但想了想,觉得宋雁西不是那种人,应该这一窝狐狸并没有沾人命吧?
不然宋雁西应该是不会留他们的。
但是他在垂兰这个琼华天宫圣女面前,人小言微,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西林秘书还劝着他,“我知道宋小姐本事不小,可是她用这样强大又霸道的阵法保护五柳斋里的狐狸,就已经违反了玄门中人的行事。”
佟鹤亭不服气,“那怎么就不能说她这法阵,是为了保护她的那些古董呢?”总所皆知,宋雁西的东西,并没有送回宋家,而都安放在了五柳斋里。
再有,没准这五只狐狸是她圈养的宠物呢?
这玄门中人,养宠物灵兽的多了去。
但西林秘书却摇着头,“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又如何?现在谁能听得进去?你要晓得,只有强者的话,才会有人附和。”
现实从来都这样,这一点佟鹤亭他都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却无法苟同。
而不少玄门中人,参加完了血菩提的拍卖会,因为垂兰这个琼华天宫的圣女还没离开北平,所以他们也没走。
如今垂兰一句话下,就都将他们召集到了五柳斋的门口。
附近的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警察厅的人都来戒严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人,都往前面五柳斋那方向去。
这也大的动向,几乎整个北平玄门中人倾巢而出,那贺家也收到了消息,只是钱财上的事情,贺先生可能还能说几句话,可是这玄门中的事情,他却没有办法插手。
所以当听到警察厅的人还去给戒严后,立即打电话给了孙司令。
孙司令在忙着西安那边的战事,自然是没有关注这些,听说后气得直跺脚,“这些人,空有一身本事,如今大敌当前,他们不愿意上前去一起抵御入侵者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大张旗鼓地内斗。”
关于宋雁西,到底有没有和妖怪勾结,孙司令不知道。
但是没有宋雁西的话,他们兄弟一辈子都蒙着眼睛做人,愧对当年何家于他们兄弟的恩情了。
所以基于情义之上,孙司令想插手一把。
因此得了贺先生的电话,立即就带了一队人马过去。
玄门中人真有本事挡住真刀真枪的,还是在少数上。
所以面对孙司令的这些人马,还是有些畏惧的。
只是很快,又来了一个军装青年。
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长筒军靴,骑在高高的青马上。
他的父亲是孙司令的顶头上峰纪□□,不但如此。
孙司令就是他带起来,才有如今的风光和兵权,所以他让儿子来传话,孙司令不得不退。
孙司令退了兵,看到焦急等待结果的贺先生,有些歉意,“我已经尽力了。”
贺先生见此,不免是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打算花钱准备请些黑道上要钱不要命的来,跟这些玄门中人硬拼了。
话说那纪桓,看到孙司令退兵后,立即到垂兰的面前献媚。
他喜欢垂兰,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再不低又如何?垂兰又是什么人?能看得上他一介凡人么?
“代我多谢纪叔叔。”垂兰看着想要在自己面前炫耀的纪桓,根本不打算和他多说一句话。
在她看来,孙司令能撤兵,不是因为纪桓的缘故,而是因为纪桓身后的纪叔叔。
所以自然是没有将纪桓放在眼里,但纪桓并没有这个自觉,也没感受到垂兰对他的不喜,还走过去和垂兰并肩站在一起,夸夸而谈。
垂兰不耐烦他再说下去,只示意大家动手破法阵。
宋雁西的法阵的确强大,但是也经不起这么多玄门中人一起动手。
强大的冲击力下,法阵不免是出现了裂痕。
众人不觉都欢喜不已,只是垂兰心里却更是下定了决心,宋雁西非除不可!而且听说宋雁西的这些古董里,其实不少都藏着法阵秘籍。
她自己在法阵上这样厉害,很多玄门中人都在暗中说,只怕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她运气好,占尽了优势,她的那些古董里,就有着这些修习法阵的秘籍。
垂兰听到那些人说的时候,不难看出他们眼里的贪婪。
当时垂兰是不屑一顾的,可是现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这法阵有些裂痕,让她也不得不对宋雁西藏在五柳斋的这些东西动了心。
所以更加积极地引导这些玄门中人继续破阵。
佟鹤亭一直都在场,看到孙司令来的时候,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可哪里晓得,半路刹出一个纪桓,所以此刻看到他们继续再破阵,生怕等宋雁西从上海回来,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所以是心急如焚,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西林秘书的身上,“西林叔叔,我可以用人品保证宋小姐,绝对没有与这些妖物暗中勾结。”这一窝狐狸,顶多算是她看护庭院的宠物而已。
西林秘书有些不解,他也知道宋雁西法阵上的造诣,但犯不着让一向眼高于头顶的佟鹤亭这样失态。
不过虽是不解,还是劝着他,“你还不懂么?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有关系么?”除了要听强者的统帅之外,此刻更让他们卖力破阵的,还是五柳斋里藏着的那些古董啊。
大家都希望到时候运气好,能暗中得到一两页,也不算是白出力了。
这话算是彻底将佟鹤亭所有的希望都给击碎了,当下不由得苦苦一笑,“是啊,是我天真了,世道如此,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怎么还会抱着这样的希望呢?”
西林秘书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担心,“我知道你和宋小姐有几分交情,但是人,就当随波逐流,不然怎么能在这世道活下去呢?”
佟鹤亭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他有些不甘心,觉得黑暗腐朽的,又怎么只是这政府呢,玄门中不也是一样么?
他将目光从五柳斋那里收回来,恍惚地环视着四周,“完了,都完了!”
他们的国家要完了,玄门也要完了。
不过西林秘书却意为,他说的是五柳斋要完了,宋雁西要完了,里面的那一窝狐狸要完了。
毕竟,法阵已经破开了。
而就在这时,西林秘书忽然看到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小侄儿,居然从五柳斋门口的河里冒出头来。
他那小侄儿,许多年前就淹死在这条河里。
如今这里处处是玄门中人,让他们发现了,岂不是要落个魂飞魄散?
于是也顾不上佟鹤亭,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五柳斋,所以飞快将那小侄儿的魂魄给藏起来。
要说西林秘书这小侄儿,也不是别人,就是当初总和小塔约着玩耍的小水鬼。
此刻被西林秘书装进了瓶子里,急得手脚并用,直拍着透明的瓶子,“放我出去,我要去替宋姐姐保护她的东西。”
不然东西丢了,小塔肯定要去忙,就没空和自己玩耍了。
西林秘书听到这小侄儿的话,有些可笑,他一个小小的水鬼,智力还保持在当时出事时的样子,拿什么去保护?
但听着这稚嫩的声音坚定地说着这样的话,对于这宋雁西,不免也生出了几分疑惑?
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孙司令出兵,让这北平金融大头贺先生急得上蹿下跳。
甚至还有专门一向专注慈善的陈先生,也都在为她的五柳斋担心。
这些人,甚至是自己藏在玻璃瓶里的小侄儿的魂魄,都没有任何交集。
甚至还有自己手下的佟鹤亭,他们都在试图替宋雁西保护她的五柳斋。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不过是休息了这么一段时间而已,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然而就在她的好奇之中,只听到佟鹤亭绝望地说道:“我早前还给宋小姐夸下海口,上海那边,我是帮不上什么忙,这里却是能拂照一二。”
可是现在他却眼睁睁看着这些自诩正人君子的玄门中人,将宋雁西五柳斋大门破开,蜂拥而进。
可笑不已。
更可笑的是,他们不像是要去除魔卫道。
反而更像是进了村的扶桑人!
可就在这时候,五柳斋上空骤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随后下起了瓢泼大雨,五柳斋的大门口,不知道何时来了一个人。
“谁敢动?”他的人就站在那里,可是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一般。
让大家都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四处搜寻声音的主人。
然后很快就看到了大门口那个人。
同一片雨幕之下,豆大的雨滴在降落到他四周的时候,就像是忽然蒸发不见了一样,这一片天地里,只有他那里是干燥的。
便是垂兰,也没有办法阻挡着雨水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身后,有琼华天宫的弟子撑着伞。
佟鹤亭急忙看去,想要认出这个人是谁?
但离得太远,又被雨幕所隔绝,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那雨里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裹在宽大的黑袍中。
露出黑袍外面的,只有一把战国时的青铜古剑。
看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领人震撼的地方,可偏偏就是在他那一句‘谁敢动’之下,所有人都真的没再动了。
佟鹤亭哪怕是离得远,也感觉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那是谁?”他急忙问见多识广的西林秘书。
西林秘书也想知道啊,他自认为这圈内的大佬,即便是琼华天宫里大半的长老,自己都是见过的。
但是眼前这一位,实在不好意思,恕他眼拙,真是认不出来,喊不出名。
所以也只能一脸懵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呀!”但是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一挥剑,在场的众人肯定都要去半血。
即便是他自己,只怕也难以抵挡。
但到底是老油条了,这会儿虽然震惊,但也不影响他拿佟鹤亭开玩笑,“他是替宋小姐出头的,你也替宋小姐出头,你们难道不是一路人么?你上去问一问呗。”
佟鹤亭哪里敢?那气势太吓人了。
不过也松了一口气,希望五柳斋能因这个神秘人的出现保存下来。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那神秘人的手中的青峰压迫着,即便是垂兰也是如此。
但她是这一场战事的统领者,这个时候不能退缩,因此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你是何人?胆敢在此阻挡我等除魔卫道?你是要于整个玄门为敌么?”
黑袍人还没言语,倒是西林秘书将这话听到耳朵里,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你看看,这个垂兰圣女多会来事,除魔卫道,与玄门中人为敌,这要是普通人哪里招架得住?只怕早就缴械降了。”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佟鹤亭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而垂兰见到对方不回自己的话,让自己在这么多玄门中人的面前下不得台面,心里不由得有些愤怒。
但这么多人之前,她圣女的风度还是要继续维持的,只得忍住心中的怒火,好言好语说道:“我乃琼华天宫圣女垂兰,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还是,非我玄门中人,而是与这五柳斋里的狐狸是?”一丘之貉?
这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都是聪明人,听出垂兰的意思。
明明马上宋雁西的那些宝贝他们就唾手可得了,偏偏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阻拦住了,自然是心存不满。
如今就有人立即附和垂兰的话,“不错,倘若阁下是玄门中人,就当以我玄门中人的规矩行事,倘若不是?就休怪我等无礼了!”
但是黑袍下的人,却没有给他们回话,而是再一次说道:“谁敢动?”
这样古井无波澜的语调,还是让人觉得心虚,不敢任意妄为,都齐刷刷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垂兰的身上。
不想这正好如了垂兰的愿,她今天不管如何,势必是要将宋雁西给毁掉的。
即便是见不到人,那也要将她的老巢给捣毁掉。
本来还有些忌惮这神秘人的身份,但是现在他如此高傲,不把琼华天宫放在眼里就算了,在场所有的玄门中人,他也不予理会。
这样高傲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于是见大家如今都看朝自己,便向前走出一步,“不是我们没有给你机会,是你执意不肯回头,既如此,休怪我等无礼了!”
说罢,立即示意大家继续进五柳斋。
可就在这时候,只见这夜空忽然又亮起,众人只清晰地看到一道青光闪过,那雨幕居然被剑光生生给斩断了。
“还要进?”那神秘人又开口。
众人瑟瑟发抖。
这一次斩断的是雨幕。
下一剑可能就是他们的魂魄了。
所以不少人都心生退意,不敢再继续。
垂兰不甘心,但对于这样能斩断雨幕的剑光,她也不敢冒险。
可是就这样撤走,她往后还怎么在这玄门中立足?所以肯定是要留下狠话的,“好,阁下好胆量,看来是下定决心了要与整个玄门中人为敌!”甚至不将他们琼华天宫放在眼里!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这个偏袒宋雁西的神秘人,极有可能是南方隐世的玄门中人。
自古以来,这南北就势不两立。
她这样一想,倒也想得通了,为什么这人一定要阻止自己。
只是因为两方相对。
而不是单纯地偏袒宋雁西。
如此,心里不免是舒服了不少,当下带着众人道:“我们走!”
气势汹汹而来的两百多号人,就这样一下散了去。
西林秘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把黑伞,撑在头顶,看着这逐渐散去的玄门中人,忍不住发出惊讶声:“这人好气魄啊,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琼华天宫呢!”
听他那声音,竟然有些看戏的意思。
佟鹤亭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的伞抢过来,试图上去询问那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毕竟,他们算是友军,对方应该不会伤自己吧?
但是他还没走过去,那神秘人竟然就要转身走了,都没有打算进去看一眼。
佟鹤亭真着急地想要去拦住他,就见着青白道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大门里冲出来,“前辈,您别走啊!”
老胡一家五口瑟瑟发抖地从大门里伸出脑袋偷偷打量那神秘人。
想是真给吓着了,狐狸耳朵都露了出来。
“您要是走了,他们再来,我们肯定死定了!”青白道长着急地求道,若不是对方气势太过于强大,他早就过去抱上大腿了。
但是那神秘人没停下脚步,不过却留了一句话:“她已经回来了。”
她已经回北平了,依照她的能力,这里自然是用不着自己了。
还是先去西安吧。
而且现在也不是见她的时候。
谢兰舟拉了拉头上的斗篷,试图将那张脸都给彻底挡住。
很快,背影被消失在雨幕中。
那大雨,就像是跟着他一起移动的一样,他走。
雨也停下了。
青白道长看到不远处踌躇要不要过来的佟鹤亭,立即走过去一脸防备:“我说佟经理,你不会是也想来捡漏的吧?”
佟鹤亭压根没这样想过,更何况他就算想,不管是刚才黑压压的玄门中人,还是刚才那神秘人,有他们在。
他都捡不着啊。
只朝青白道长询问道:“那人刚才说,她回来了?”是宋小姐么?
“哪个晓得是不是真嘞哦?”青白道长有些后怕,一下冒出一句川话。
他祖籍就是四川的,十岁时候拜师来的北平。
已经很多年没说家乡话了,如今一着急,忽然说了这样一句。
佟鹤亭见此,问他也白问,“我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今天从上海来的火车。”
然他话音刚落,就见着一辆汽车疾驰而来,然后在大门口停下来。
贺先生从驾驶位上下来,然后忙去开门。
佟鹤亭看过去,便见着宋雁西的身影。
他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青白的身影犹如那闪电般在他面前闪过。
等看到的时候,已经在宋雁西面前哭诉了,“宋小姐啊,你不知道刚才我们差点就被那些人打死了,家里的东西只怕也一件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