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确定她的来意,宋雁西也冷静了下来,在床沿边坐下,一面打量着红衣女人,“这样说来,你倒是得感谢我,我若是不打开宝库的法阵,你就一直被困在其中。”
“可以这样说。”红衣女人微微点头,手始终不离那聚宝盆,见宋雁西目光落在上面,“你想要么?”
宋雁西摇头。
但红衣女人显然是不信的,“这聚宝盆可凝聚亡灵三魂七魄,确有起死回生之效,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不想要。”所以她怎么可能相信宋雁西的话?
但这一点她是真冤枉了宋雁西,宋雁西是真的不稀罕,面对这红衣女人的质疑,一脸淡然地说道:“我既是这世间生灵,那便该遵循这世间的天道法则,何况死也不是真的就结束了,只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吧。”
“呵呵!”红衣女人露出嘲讽笑声,“你们人最可怕的,便是有着这样一张会说花言巧语,蒙骗别人的嘴罢了,你若不要,那你为何要进去?”
“好奇而已。”宋雁西这绝对是真话,至于对方信不信,她才不管,反正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一面看着她,“说得你好像曾经不是人一样,你守着这聚宝盆将两千年多年,便也认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有着放不下的执念?”
这话显然是有些触痛了红衣女人的心,她那铅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一道道血红色的龟裂,眼睛珠子似也要呼之欲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将房间给笼罩着。
只是宋雁西神色未变,丝毫没有因为她强大施压下有半点动容,反而一往如故淡定地问道:“沈万三骗了你什么?”
宋雁西不惧怕红衣女人,她这释放出来的威压,就好像是一拳打进了水里一般。又听到宋雁西提起沈万三,表情越发变得狰狞,“他骗我,让我替他守着宝库,困了我几百年的时间,可是答应我的事情却没有办到,你说我该不该恨,该不该去找他的后人报仇?”
原来这红衣女子是秦国人,叫做夏姬,夫君因为擅制作陶俑,便被征入骊山,她在家中苦等。
而这聚宝盆,其实是她丈夫取巫山泥,替一位姓徐的方士所制的香炉,但因出现意外,那位方士出东海后再也没回来,这聚宝盆便一直留在家中。
夏姬丈夫被征入骊山之前,一直叮嘱她一定要留着此这聚宝盆,等那姓徐的方士回来,交给对方。
所以夏姬直至临死,都一直抱着这聚宝盆,因为还等着丈夫归来,所以她的魂魄久久不愿意离去,时而久之便与这聚宝盆结合在一处,成了器灵。
直至到了唐朝年间,她被人挖出,送到一位姓李的术士手里,被改名为聚宝盆,才晓得这聚宝盆可凝聚三魂七魄,令死者重生。
于是她就带走了聚宝盆,到处找她丈夫的魂魄,想要将他复活。
“时光流转,很快到了明朝间,我遇到了沈万三,他说可以帮我找到我丈夫的魂魄。你可晓得我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找了千年,也依旧不得半点音讯,忽然有人愿意帮我,我是何等高兴?”
所以夏姬放下了戒备心,替沈万三做了很多事情。
而最后一件,就是替沈万三守着这宝库。
“他答应我,让我暂时替他守着这宝库,他去将我丈夫魂魄带来,可是我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几百年。”
所以夏姬如何不怨恨?
宋雁西有些不解,宝库里最值钱的就是这聚宝盆了,其他的都是些普通的古董和金银,“宝库里,还有别的东西?”
“宝库里的确没有别的东西了,但是下面,是一只奇怪的眼睛,我在里面待了三百多年,我才反应过来,他骗了我,骗我镇压下面的眼睛。”夏姬一想到此,心中就怒火滔天。
而她这一怒,身边便都浮满了血色的雾气。
“眼睛?”宋雁西听罢,迅速掐指,随后脸色大变,倏然起身,“你为何不早说?”说着要出门去。
却被闪到门口的夏姬挡住,“你不用担心,骗了沈万三的是我,也不是别人,我离开之前,自然是想办法暂时挡住了那只眼睛。”与那只眼睛打了这么几百年的交道,她也察觉出来了,只要挡住了它的视线,就没有什么事。
她说着,一面上下打量着宋雁西,“凭着你一人之力,不见得能将那只眼睛封印。而且据我所知,他的宝库分别在三个地方。”
言下之意,那样的眼睛,还有两只。
宋雁西听得这话,一时觉得背脊骨发凉,连退了两步,跌坐在床沿上。开始怀疑,她回到这一世,当真是收集了丢失的嫁妆就能回去么?
那东西和北平锁龙井里的东西,是有联系的,倘若出现的话,毁天灭地,自己那个后世还能不能出现,都是未知数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后世的自己就不存在,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所以宋雁西觉得恐惧,偏偏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将这些东西给封印了。所以当时在宝库里,自己感觉到的危机,不是因为夏姬,而是下面那只眼睛。
难怪当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所窥视着。
“你终于害怕了。”夏姬见到宋雁西苍白的脸色,似乎很满意。
宋雁西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害怕,但是心情的确不太好了,整理好心态,抬首看着她,“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帮我找他。”
“不要提这种非分要求,时隔两千多年了,我就算再怎么能推衍,我不可能找到他的转世,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世的他,是不是人都是未知数。”宋雁西觉得这夏姬太为难她了,但是也不敢拒绝她,毕竟这夏姬有能力镇压那东西,如果那东西出现意外,自己还要指望她。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夏姬其实也不看好宋雁西,她太年轻了,可是现在自己发现的这么多玄门中人里,就她一个人不会打自己的主意,因此只能来找她。
“那你能给我什么?”宋雁西问,总不能白干吧?虽然自己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她说得也对,试一试也行,万一运气好呢。
夏姬闻言,身体又回到台灯旁的椅子上,沉思起来,好半天才道:“我可以继续回去,待在那个地方。”她这么多年的执念,只是想找到他,能看一眼也好。
如果他死了,自己就正好用这聚宝盆将他复活。
听到她这话,宋雁西先是一惊,随后便脱口承诺道:“你若真能回去,我便是拼了命,也帮你找到他。”
“我已自己的灵发誓。”找了两千年,她累了。而且两千年,沧海桑田再也非从前,他们不可能再像是当年那样做一对夫妻。
“好。”宋雁西当即管她要了对方的生辰八字,点了几张符便开始推衍。
一个晚上,就只推到了三国时期,这个时候对方是一头战马,刚出栏上战场就没了。
而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宋雁西满身疲惫。
夏姬一直盯着她,发现竟然没有丝毫出错的地方,对她接下来的推衍自然是充满了期待,但见天已经亮了,也没逼迫宋雁西继续,“你先休息,晚上我再出来找你。”随后进了聚宝盆。
过几天就是拍卖会了,如果在拍卖会之前替她找到她丈夫的转世最好。
那拍卖会上说得好听,就是两国玄学交流会,可事实上不就是打架斗殴么?谁知道到时候场面能不能控制得住,如果影响到下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如果在拍卖会之前,替她找到的话,那时候她就能回去守着那只眼睛了。
因此下楼吃过了饭,陪着外祖父小坐了一会儿,便回房休息,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起来继续。
接下来的三天里,几乎每天就休息一两个小时,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朝着当初在章家时候的样子发展。
家里一直都以为是因为她探查宋廉昇的踪迹,才引发这样的虚弱状态,每日样样的大补汤给她准备着。
直至第四天夜里,宋雁西终于到了最后一世。
也就是现在。
“如果不是人,怎么办?”宋雁西看着夏姬,她满怀期待,要是到时候等来的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狗,那……
夏姬也是满目的紧张,“如果不是人,我也认了!”这大抵就是命运。
宋雁西喝了一口茶,但仍旧还是有些紧张,这手甚至开始有些发抖了。
随着她最后一个铜板归位,顿时露出笑容高兴道:“是个人,而且男人。”
夏姬笑起来,“他在哪里?”现在就想迫不及待地去见他。
宋雁西继续推衍,只是很快她就满脸的难以置信,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结果,又重新推衍。
“怎么了?”夏姬忽然又有些害怕,难道自己晚了一步,他已经不在人世,又进了轮回?
宋雁西摇头,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好像已经见过他了。”居然是苏灿……
这……
“见过了?”夏姬想起那日闯进宝库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身上有她丈夫的影子。
“对,就是我带出来的那个青年。”宋雁西说完。
夏姬听罢,满脸欣喜若狂,这一笑看起来就更恐怖了,一把抓住宋雁西,“快带我去见他。”又转头朝宋雁西的穿衣镜前看去,整理着长发,“我这样,好看么?”
宋雁西想那层铅粉这样厚,两人四目相对了这么几天几夜,自己都还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呢?此刻最多只是习惯了她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跟好看,是一点不沾边的。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夏姬欣喜道,“他来了。”
下一瞬夏姬就不见了,然后听到苏灿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宋雁西就知道出事了,急忙开门要下楼去,才到楼梯口,正好撞到匆匆来找她的萧渝澜。
“家里不对劲,我刚察觉到,转头他就倒了。”
因为夏姬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四周的气场,所以宋雁西在自己的屋子里设置了法阵隔绝,所以大家一直没有发现异样。
而刚才夏姬一高兴,直接冲破法阵跑来找苏灿,不但吓到了苏灿,连萧渝澜都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会儿看到楼下大厅里躺在地毯上的苏灿,“你先将他扶起来,没什么事情的。”然后转身又回了房间。
果然见夏姬坐在镜子前面哭。
她看到宋雁西回来,哭得越发伤心难过了,“他早就不记得我了,呜呜。”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他这都转了多少世,能记着你才怪,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他怎样了。”叮嘱了夏姬一回,宋雁西才去看苏灿。
外祖父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所以舅舅带着他出去见老友,大表哥二表哥在建棉纱厂,陆若卿去了朋友的诊所。
所以,刚才夏姬出来,只吓到了苏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怎么样?”宋雁西见苏灿还没醒,有些担心,不会被吓死了吧?
“好像受到什么惊吓。”萧渝澜试了以前惯用的方法,都没醒来,有些担心。“刚才你没感觉到么?”
宋雁西叹了口气,“还记得那天我们回来看到的那个红衣女人么?”
萧渝澜疑惑,“怎么忽然提起?”
“她来了,这几天一直在我房间里,我替她找她丈夫。”说到这里,看了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苏灿一眼,“呐,刚才她一高兴,直接跑来见苏灿。”
萧渝澜脑子里回忆起当时那女人,惨白的脸,暗红的唇,穿得还那样诡异,刚刚忽然出现在苏灿的眼前,没把苏灿吓死已经万幸了。
一时间有些同情苏灿,“那,可要告诉阿灿?”
“不告诉也不行。”然后宋雁西将宝库下面的眼睛告诉了萧渝澜,那里还指望夏姬回去镇压着呢。
当然是要满足她的心愿。
萧渝澜听到事关重大,又想到这几天宋雁西没休息好,便道:“这个事情你包在我身上,你先好好补一觉。”
“能行?”宋雁西有些担心,但其实自己好累。
没有推衍到的时候,还有能坚持,现在都知道结果了,便感觉没什么精神了。
“你相信我,玄门中的事情我是不如你,但别的你不见得能比得过我。”这一点,萧渝澜自信满满,“不过,你先让那位夏姬姑娘来我房间。”
“好。”宋雁西想着萧渝澜其实也没有那么差,没准他真能把这件事情办得皆大欢喜。不过为了以防夏姬的身份泄露,便给夏姬戴了一道符。
交代她直接去萧渝澜的房间。
早在房间里等着的萧渝澜看到忽然出现在屋子里的夏姬,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他把陶陶喊了过来壮胆,并没有那么害怕。
“夏姬姑娘对吧?那什么,你先把脸洗了好么?”惨白的脸,看着渗人。
她洗完了脸,小塔去将宋雁西的胭脂霜膏都给拿了过来,萧渝澜亲自给她化妆,本来相貌姣好的她,多了几分精气神。
但只是这样远远是不够的。
小塔提了小炉子来,火钳烧得红红的,过了冷水,萧渝澜便接过去,将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卷起来。
滋滋的焦味儿烟熏中,一头乌黑的发丝变成了当下流行的卷发。
“好了,只差衣服和鞋子了。”萧渝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简直就像是给夏姬换了一个头啊。
然后让小塔量了衣裳尺寸和鞋码,自己开车出去买了一套回来。
让夏姬换上。
夏姬换了衣服出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着胳膊露着腿,各种不适应,“这样,真的好看么?”
“好看极了。”虽然没有宋小姐好看,但萧渝澜还是丝毫不吝啬地夸了她几句。
然后教她现在的女孩子们都怎么跟男孩子聊天。
小塔只觉得好玩,十分热衷做萧渝澜的助手,以至于下午苏灿醒来,萧渝澜带他出门吃西餐,萧渝澜‘有事’提前离开,苏灿这里就巧遇了一位夏小姐。
聊得十分投机,晚上还约人去看了电影才回家去。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给萧渝澜打电话,“说来你不信,我今天遇到的这位女神,和以前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就很奇怪,我竟然想一辈子和她待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
萧渝澜心想,当然是似曾相识,毕竟前前前世之前,他们是夫妻。“那这是好事情啊,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能成家他不晓得多高兴呢。”
“可是人家不知道愿不愿意,对了,说来也巧,她好像就住在陆公馆附近,你帮我打听一下,附近可以姓夏的人家?”苏灿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好像还挺认真的。
萧渝澜庆幸他不是自己来打听,不然得露馅了,嘴里则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道:“对了,我刚才回来,陆家这边来了一位亲戚,也姓夏,你说她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位吧?”
“真的假的?”苏灿一时好兴奋,恨不得连夜开车过来,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在电话里跟萧渝澜形容对方的相貌。
说明天一早过来。
不过没进陆公馆的大门,就遇到了夏姬,便带着夏姬去吃早点。
萧渝澜在大门口看到夏姬上了苏灿的车,松了一口气,不然真让苏灿进门来找什么夏小姐,岂不是穿帮了?
正转过身,就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陆知堂吓了一跳,“二表哥走路都不带声音的么?”
陆知堂一脸防备地打量着他,“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还有谁是你二表哥?”
听到陆知堂没发现夏姬,萧渝澜打了几个哈哈敷衍着,便连忙跑进去了。
明天就是拍卖日了,宋雁西希望今晚夏姬就能回去。
所以下午醒来,便问萧渝澜,“怎样了?”
萧渝澜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两人已经处于难舍难分的状态了。
宋雁西被他带到一处咖啡厅,十分不解,“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萧渝澜却给她指着前面的圆桌,“你看。”
宋雁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居然看到了苏灿的背影,但旋即看到他对面坐着的那时髦小姐,急得连忙站起身来,“你……”要是夏姬看到,不得把人给撕碎了啊?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渝澜拉下来坐好,“你别紧张,那就是夏姬。”他要是不给夏姬改头换面,只怕苏灿早就被吓死几百回了,哪里有了现在的甜蜜蜜?
“她是夏姬?”宋雁西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现在冷静下来,虽然看五官还是认不出,但气息还是能勉强分辨的。
“我跟阿灿说,夏姬是陆家的亲戚,一会儿我们过去,我将阿灿带走。”然后宋雁西直接送夏姬去宝库下面。
三天前,金陵来的队伍就撤离了,那天坑深不见底,他们的那些先进仪器也没探查到半点金银器皿,所以最终还是放弃挖掘这批文物了。
反正他们政府这么精良的仪器装备都探查不到,这些江湖人难道还能找到么?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萧渝澜就带着宋雁西起身过去了。
苏灿见到他们俩来,自然是高兴,宋雁西叫了夏姬一声表姐,落实她是陆家远亲的身份,那萧渝澜便找借口将苏灿带走。
苏灿原本不愿意走的,可是听萧渝澜说某某洋行里来了几件漂亮的首饰,想买一个送给宋雁西,让他帮忙挑。
他立即动了心,也想送一件给夏姬。
然后两人便去了。
夏姬的目光一直目送着苏灿的背影消失在窗外,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这样飞快。”
萧渝澜看她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心里十分担忧,“你不会反悔吧?”
“怎么会呢?”夏姬似乎比宋雁西还要着急,“走吧。”
这样积极的态度,反而让宋雁西有些觉得奇怪,有些好奇这女人心里怎样想的,等了两千年,就这样两天,她能满足了么?
不过她显然想太多了,只听到夏姬说,“我知道接下来几天,这上海不安静,我会好好守着那只眼睛,不会让人发现它的存在,尤其是扶桑人。但是此事过后,我还会再出来。这几天,你就告诉他,我有事回邯郸老家了。”
宋雁西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尝过了糖的甜味,怎么可能就愿意往后继续吃苦呢?叹了一口气,“也行吧,你偶尔出来几天,也不是不行。”反正只要时常盯着那里就好。
送她回去当天晚上,宋雁西刚准备休息,小塔就来敲门,“姐姐,夏姬说她要在下面宝库收拾一间出来,也要像姐姐你的房间里一样布置,让你给她买东西。”
“找你萧哥哥去。”宋雁西现在哪里有现钱?
小塔闻言,转过果然去找萧渝澜。
萧渝澜是出了钱,买了东西,约好过几天想办法给她送,但转头这钱就从苏灿那里给套了过来。
隔日,天一亮,萧渝澜便起来收拾等着宋雁西。
他们今天要去拍卖会,陆家的人都知道,尤其是晓得了那面菱花镜出了问题,更是不愿意让宋雁西去,哪怕是到了现在,也试图将她留下来了。
陆尊就在楼下大厅等着,见到宋雁西下楼来,连忙迎上去,“雁西,听舅舅一句劝吧,往后我再给你找别的菱花镜补上,好不好?”
一面见萧渝澜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免是有些生气,“我指望你劝她一劝,不是让你带她去冒险的!”
“陆叔叔,您别担心了,要相信宋小姐。”萧渝澜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开车在外面等就好了,干嘛要进来,这几天才跟陆叔叔培养起来的感情一下付之一炬了。
“小舅舅,你不用怪他,即便是没有他,我也要去的。”宋雁西笑着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往沙发前带,扶着他坐下后,“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一面朝萧渝澜使眼色,自己也慢慢朝门外移去。
陆尊想着,不怪萧渝澜,那就要怪那佟鹤亭,果然这八旗子弟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正骂着,要和宋雁西叮嘱,还是少与这佟鹤亭来往,发现人已经走了,餐桌那边,也只有小塔一人坐在那里。
“人呢?”陆尊一时有些气急败坏地起身,想要追出去。
没想到拉起餐布擦了擦嘴巴,也飞快朝外面跑去,“舅舅,我也先走了。”
她一路直接朝大门口去,这边宋雁西和萧渝澜果然已经在车上了,等她一跳上去,便直接开车离开。
陆尊追出来,人影已经没了。
又气又担心。
明月饭店的主场在北平,上海这边他们到底是来慢了些,但凡有些样子的地方,都有帮派势力盘踞着,所以今天这拍卖场,还是借了青帮的一座舞厅,才办起来的。
进入会场之前,手中的入场券换成了三张面具,宋雁西一行三人纷纷戴上。
而且对于所有的客人着装都十分讲究,女客晚礼服,男客一律西装革服。
如此一来,这戴上面具之后,如果不开口,根本不知道谁是华国人,谁是扶桑人。
明月饭店此番的负责人显然是故意而为之。
宋雁西他们三人进入会场,找到自己对应的位置。
在第四排,那佟鹤亭所言,还真没说错,这位置的确不算好。
萧渝澜最是担心,生怕宋雁西像是在北平一样,一定要坐前面的位置,于是和小塔在她耳边夸赞道:“这个位置不错,不近不远,看台上刚好呢。”
这话倒也不假,这里的拍卖场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压根不能和北平的宏伟壮观相提并论,而且前面往台上看去,的确是有些视线不佳。
宋雁西也没有打算换别的位置。
她不打算换,不代表别人不打算换啊?
后排的胖子正是听到萧渝澜的话,然后便伸手往他肩膀上拍了过来,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道:“嗨,小子,我们换。”说着,已经起身,想要直接这样越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换。”萧渝澜还算是有些修养的,笑着回了一句。
没想到对方竟然伸手过来一把粗暴扯住了他的衣领,威胁道:“你,再说一遍?换,换是不换?”
小塔见着,连忙起身要帮忙,忽然听到宋雁西朝对方说起扶桑话。
小塔听不懂,不知道宋雁西说了什么,但是等宋雁西还没说完,对方竟然赶紧双开了萧渝澜,还鞠着躬赔着笑容给萧渝澜赔礼道歉。
萧渝澜只会些简单的扶桑话,所以压根不知道宋雁西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让对方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态度。
所以等宋雁西回头坐下后,便和小塔不约而同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方才,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还有,她的口音一点都不像是华国人。
咋一听,还真以为是扶桑女人。
“我提了贺茂家。”虽然知道今天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很多消息都弄不到,但不代表一点都弄不到。
听说贺茂家的小姐也来了。
反正大家都戴着面具,都穿着晚礼服,哪个晓得她不是真的?
更何况,大家都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又想知道对方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打起来。
她若是真动手,那戴这面具还有什么用?
而且,那么多眼神都满怀期待,希望他们跟后面的这些扶桑人起了纷争动手,给了她一种都想赏猴戏的感觉。
她给他们做猴,做梦吧?
所以才冒充那贺茂家的小姐,将这后面的两个扶桑人打发了。
四下的人见着没打起来,眼神都有些失望,只觉得扫兴。
而那被宋雁西打发走的那俩扶桑人,去了别的位置,又跟人起了纷争。
他们要抢别人的位置,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这样一来,动手是免不得的。
“那俩人是故意的吧?”只怕是谁专门用来试探对手们的,萧渝澜想着。
宋雁西不以为然,“试探到对方的深浅又如何?绝对的力量前,他们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到目前为止,在场的客人,除了那几位自己不敢随意探查之外,别的都能一目了然。
那苏灿的表哥,秦霜居然也来了,似乎正在找位置。
或者说,那天去了地下宝库的大部分人,也都在。
秦霜在过道里环视了一周,最后朝着这第四排走来,然后在小塔的旁边坐下来。
因看到旁边竟然是个小女孩,便多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又看朝小女孩旁边那位穿着紫色晚礼服的小姐,就试探地叫了一声:“宋小姐?”
宋雁西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便转过头去了。
虽是没有回话,但也证明了秦霜没有认错人。
明月饭店的规矩一贯如此,按照身份低位排列位置。
秦家从唐朝年间至如今,一千多年了,才排到这里,宋雁西又凭何?就因那天她能打开地下宝库的法阵么?
秦霜心中有些不服,但想到在场还有不少扶桑人,不想丢了汉家的脸面,还是给忍了下来,只想着结束后,实在是有必要去问一问这明月饭店负责此事的经理,秦家在他们的心中,就仅仅如此?
正想着,刚才去调训别的玄门中人的那俩扶桑人又来了,这次肥厚的巴掌拍打在秦霜的身上,“你的,低着头,挡着了。”
秦霜才觉得秦家的位置安排在这里,受了屈辱,忽然被这扶桑人上来就一巴掌狠狠地拍打在肩膀上,倏然起身,四周全是杀气凛然。
“不要在这里喧哗,滚!”宋雁西就想安安静静查看在场人的深浅,这两扶桑人又来闹事,自然是心烦,张口便怒声呵斥。
自然也是用扶桑话。
两人惧怕贺茂家,只得不甘心地收回手,老实地坐了回去。
秦霜却不想就这样算了,什么时候他们秦家人让这些狗东西羞辱过?但也纳闷,朝宋雁西看了过去,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她不是宋雁西,那身边这小姑娘?一时有些茫然了。
可是对方训斥过那俩扶桑人后,连看都不看他这里,他总不能起身走过去摘下面具确认吧?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浑厚的颂钵声从头顶传来,台上的灯光忽然纷纷亮起,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妖娆女人出现在太中间,“多谢各位赏脸来参加今日明月饭店在上海这场特殊的拍卖会。”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笑声里又带着那么几丝魅惑,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宋雁西也抬眸看去,但见女人已经在台上的红木长扶手椅上侧躺下,修长的大腿几乎至腿根就从袍子下面露出来,上围丰腴饱满,低胸的鸡心领口下,呼之欲出。有着猩红色指甲的手,正扶着一支鸡血石烟杆吞云吐雾,满脸的恰意享受。
这样的场面,颇有些香艳,引得会场不少男人的心骚动不安。
她吐着烟圈,一边说了些欢迎大家的场面话,便直接进入了正题,请了菱花镜现在的主人,永濑川木郎。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上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