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每年都有“美人登仙榜”的评比, 名次只取前十。
她家小姐魏子玉,今年就是刚刚拿下第十名。
那一日,参加“美人登仙榜”的魏子玉盛装而归。
春桃眼睛都看直了, 且与有荣焉。
只觉自家小姐,一张芙蓉面,美过桃李, “美人登仙榜”第十名,名副其实。
而现在……
当温雪翡纤细的手指轻轻压着马车门,垂首间,发髻后的两串珍珠流苏落于身前。
白皙的珍珠, 落在桃粉的衣裳上,相得益彰,光彩夺目。
就如同…温雪翡本人一样。
墨发雪肤,桃腮染粉, 一双杏眸, 弯弯如新月, 似能晕出莹白的光耀。
微微浅笑间,粲然生光, 高贵华显。
春桃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家小姐今年恐怕上不了“美人登仙榜”了。
本是只想唤一声就置身一旁的春桃, 这会也似无意识间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准备让温雪翡扶着下马车。
春桃是个眼高于顶的丫鬟, 平素对待那些不那么重要的小姐, 她也就是随意应付。
这次面对温家这样的身份,他们这样的世家婢女,自然是瞧不上温家的。
如果温胭脂不是自家少爷的心上人,她也不会这般客气尊崇, 把她当成真正的世家小姐去对待。
可当她看到不似以往寡淡打扮,反而通身金银的温雪翡时,却下意识给了对方礼待。
时下追捧才子才女,所以连打扮上也更热衷于素雅清淡,且时人爱玉,所以过多的金银之物缀身,众人大多会觉得此人俗气。
按正常而言,温雪翡今日这身打扮,即使不会受到鄙夷,也会受到不喜,并不是主流的爱好。
可…不知为何。
这通身的穿金戴银,耳畔缀珠,放在温雪翡身上,非但没有不喜。
反而…反而像是发现了另外一种堆金积玉,翠羽明珰的美。
会让春桃有种面对高门世家小姐的错觉。
春桃回神,发现自己竟是举起了手臂,助温雪翡下马的时候。
她心思诧异,却也只能拿个说法说服自己。
兴许是昨夜没睡好,一时迷了眼,把鱼目当珍珠。
春桃小心地看了一眼有些受宠若惊的温雪翡,她似乎没想到自己能这般礼待她。
也是,以前温雪翡来魏家,从来没有丫鬟在其跟前伺候,她就像个透明人,时常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以前,春桃瞧不上她,或者根本就没把温雪翡放进眼里,看着她落单的模样,还多有几分鄙夷。
但今日,春桃看着温雪翡眼巴巴看她的神情,却觉得她有些可怜,像是落难了的世家女。
下意识地,春桃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些。
“温二小姐放心,奴婢会好生扶您下马,不会让您摔着的。”
话音落,春桃又是暗暗懊悔,她怎么还哄上温雪翡了呢。
而温雪翡闻言,眉心微展,过了会,她手轻轻搭在了春桃手臂上,轻松落下了马车。
春桃赶紧收手,准备往前走,只觉今日自己有些不对劲。
可她刚准备迈步,身旁的温雪翡温柔的软声响起。
“谢谢春桃姑娘。”
春桃眉眼微顿,但已然是老油条的她内心也未起什么波澜,刚想说一句,她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哪能担起温二小姐的一声谢。
但她还未张口,却见温雪翡快速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道。
“我来魏府这么多次,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我会记得你的,春桃姑娘。”
春桃倏而一僵,侧目再次看向对她轻柔浅笑的温雪翡。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脸,道了声安,便走到前头,给温雪翡和温胭脂引路。
不过这一次,春桃不像以往般忽略或者无视温雪翡,而是会稍稍顾及着温雪翡。
也不像从前只讨好温胭脂一人。
因着温雪翡亲和活泼,春桃还能同她多聊一些,两人有说有笑,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春桃甚至有种感觉,比起跟高冷的温胭脂,同温雪翡的相处,似乎要轻松很多。
她心里暗暗道,看来鱼目里也有上等的鱼目,以前可能是她太过忽视温二小姐的闪光点了。
而走在两人身旁的温胭脂,视线轻轻扫过以前只会讨好她一人,眼下却同温雪翡交谈甚欢的春桃。
温胭脂面色好像更冷了些。
不过有这种把“鱼目”当“珍珠”的错觉的人,也不只春桃一人。
等到温雪翡真正被带到这次诗画雅会上时,好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有了停顿。
只不过,魏子玉身边的贵女们大多都是人精,倒是不易轻易被察觉情绪。
但三三两两之时,也会同亲近之人聊起八卦。
这次的诗画雅会,并不算正式,只是魏子玉相邀了亲近的贵女,用她自己的话,不过是姐妹间的闲谈交流。
可若是真的只是如此随意,这些贵女们也不会个个都摩拳擦掌了。
当然,随意的形式和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所以,众位贵女们并不是一上来就要比拼才学技艺,而是先品茶赏花游园。
这会,贵女们正各自把臂好友游着魏家的园子。
其中有几个贵女便说到今日温家姐妹的事。
“诶诶诶!方才你们注意到了吗?”一位身着水粉色衣裳的女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
另一位瘦脸尖下巴有些像猴的女子答:“注意?我二人可是想的一个事?”
水粉色衣裳女子笑:“袁家妹妹倒是同我心有灵犀。”
袁家妹妹便是像猴脸的女子:“那赶巧了,能同清梦姐姐想到一起去。”
另有一碧蓝裙子女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疑惑道:“你二人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被称作“清梦姐姐”的水粉色衣裳女子挑了挑眉道:“司家妹妹难道没注意温家姐妹?”
司雅:“当然有注意,温胭脂如此招眼,想不注意都难。”
李清梦:“那温雪翡呢?”
司雅:“温雪翡?啊!你说温二?我都差点不记得她叫什么了,她怎么了,我来的时候在温胭脂后面,只看到两人的背影。”
李清梦:“那…你没发现……”
司雅:“发现什么?”
李清梦:“她二人背影,你未觉得有何不同?”
司雅不算是个细致人儿,大大咧咧道:“有何不同?不都是婀娜多姿,窈窕淑女吗?啊,我想起来了,温二好像今日没梳望仙髻,倒是温胭脂梳了。”
虽是夸人的词,但放在上流贵女圈里只是普通形容。
因为,盛京上流贵女圈,个个暗自较量比拼,从家世,才学,外貌等等各方面都在比量。
长相可能是天生,但身材却是可以自我控制的,所以盛京上流贵女圈里,几乎人人都是窈窕淑女。
李清梦听到这句统一术语,笑着摇摇头:“罢了,你这眼神,可能就能看出来温二没梳望仙髻,温胭脂梳了望仙髻。”
袁兰兰:“说起望仙髻,早先我可是觉得望仙髻是时下最美的发髻,可以前温二总梳,倒让我觉得不那么美了,而今日温胭脂梳了,我起初是惊艳的,还想着下次诗画雅会,我也弄上一个望仙髻。”
李清梦:“看来我二人又想到一处去了,起初我也这么想的,还琢磨温胭脂又要引领一次风向潮流了。”
司雅拨弄着一边海棠花的枝叶,继续不解:“这事放在温胭脂身上,很是寻常啊,你们今日怎么忽而提起了?”
袁兰兰和李清梦却是相视一笑,袁兰兰挑挑眉道:“那是起初,眼下我却是觉得这引领风向潮流的或是要换个人。”
李清梦却是摇头:“袁家妹妹,这点我倒是与你不同,以温二的名气和能力,还达不到以一人之力扭转时下长达数年的风向审美,但以今日来看,恐怕温胭脂是马失了前蹄。”
司雅听到这,终于半猜半推的明白了过来。
“你二人的意思是,今日温雪翡的打扮压过了温胭脂?”
李清梦和袁兰兰均是见了今日的温家姐妹。
温胭脂辅一登场,漂亮的望仙髻,简单却不失清丽的玉质首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只觉更增添她几分缥缈清冷的气质。
可温胭脂一贯都是差不多的打扮,走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仙子路子。
便是今日地眼前一亮,也没有到艳惊四座的地步。
但那另一位……
却是着实让她几人惊艳了一把。
见到温雪翡的那一刻。
她二人,不…许是在场众人,脑海中该是都浮现了一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李清梦和袁兰兰又是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同司雅道。
“何止是压过,简直是完胜。”
彼时,三人身后的假山,有一人手轻轻地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