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方才小月饼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
“……还有郭婶婶,就是十五哥哥的娘亲,她烙的野菜烧饼也是一绝,郭伯伯也每次都带十几个走呢……”
“爹爹什么都好,就是姓不好,爹爹姓袁,他自己倒没事,但雪翡姐姐你看我,我就变成袁月饼,那我岂不是一直都会圆圆了吗?”
……
【袁】
【郭】
温雪翡握着金箔片的手颤了颤,瞳孔倏而睁大。
北佛院的金箔片,由来只会刻录亡者姓名,以此供奉超度。
她心里浮出一个答案。
但很快,温雪翡用力地揉了揉眼,又擦了擦金箔片。
兴许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或者是十五刻错了姓氏。
但……
“如你所想。”冷淡的声音在温雪翡身旁响起。
不知何时,辜长思走到了她身边,视线轻轻落在了温雪翡手里的金箔片上,只不过两人还是略隔着些距离。
温雪翡身形一颤,呼吸明显重了很多,头却缓缓低了下去。
辜长思看着温雪翡垂下的头,好似覆了霜的眸子停了停,他抿了抿唇,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温二小姐看到了?”是一个有些气喘的少年音。
温雪翡抬眼,正好对上着急跑回来的十五的眸子,他在看清温雪翡捡到金箔片后,愣了一瞬,其后,坚强的伪装好似破了个角,终是泄出了几丝他压抑许久的悲伤和苦涩。
只这一个对视,温雪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娘告诉你的?”好一会,温雪翡缓缓问道。
“不是,我娘看我小,本想等我再大些再慢慢告诉我。”十五也答得慢,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不会是……”
温雪翡像是想到什么,第一次她飞快地抬了眼,看向身边有一些距离的辜长思。
辜长思面容依旧冷漠,即使眼下这般氛围,他好似也独立于外,看着极其的不近人情。
温雪翡紧了紧手,不知是不是气愤滋生了勇气,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瞪大道。
“是你告诉十五的吗?”
辜长思没说话,如墨潭般的眼看着气愤的温雪翡。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温雪翡气急变大胆,刚想刨根究底追问。
十五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温二小姐别误会,跟辜世子没有关系,是十五不小心闯入了北佛院,在金箔片上…看到了我爹的名字。”
也是如此,十五才知道,辜长思在北佛院偏院专门立了一座往生殿,以此祭奠超度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而每一个将士的名字都是辜长思亲自刻录的。
那一天,十五觉得兴许是爹爹在天之灵引领,让他一瞧就瞧到了金箔片上自己父亲的名字。
十五当然不敢相信,直至辜长思的到来,他的管家问了他的名字家世后,翻出一本名册,刚想说点什么。
一直没看他的辜长思给长明灯加了点灯油,淡淡道。
“郭十四,军籍三年,任长.枪.兵,出生顺天府江北县翠花村,参与大小战役二十余次,领军功九耳,卒于刺山之战,享年三十载。”
十五不知辜长思这般人物为何会记得他父亲的履历,但他一听到最后一句,眼泪一下子便没有崩住,瘫软了双腿,当着辜长思面哭了出来。
当时,辜长思的管家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后来,十五懂了管家的欲言又止。
辜长思喜静也喜净。
而那日,他哭得昏天黑地,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往生殿的地板都脏了。
辜长思…也没赶他走。
后来,十五心绪稍稍平静几日后,又去了往生殿,他跪在辜长思跟前,求辜长思给他一个亲自为父亲刻录金箔片的机会。
他没能看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但这最后一程,他想略尽绵薄之力。
辜长思没点头也没摇头,却也没有阻止十五的行为。
那时,十五便想,辜世子虽然冷漠,但应该是个好人。
听完十五的讲述,温雪翡涨红的脸更红了,先前是因为愤怒,现在则是,尴尬和讪讪。
她本是被愤怒带动了勇气,才敢于直视辜长思,甚至是…瞪着辜长思。
而现在……
温雪翡再次低下了头。臊红的脸上羞愧难当道。
“对不起。”
同时内心在深刻反省和检讨。
温雪翡你生气归生气,怎么能一下子就怀疑是辜长思呢,任谁被这般无端指责都会生气吧。
而辜长思那头默不作声。
温雪翡心下一沉,只道自己是不是已然上了辜长思的黑名单了?
那之后…该怎么办?
可就在这时,辜长思的声音又是响起。
“温二小姐好像忘了。”
“……忘什么?”
辜长思眼里的漆黑微有加深。
“以后,不用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