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是难得的吉兆,按理说这满月怎么也该大摆宴席好好庆祝庆祝才是,但奈何刚好赶上皇上要南巡,时间又催得紧,他们亲阿玛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呢?没法子也只能先委屈委屈这俩小子了。
满月宴只摆了几桌,林家的亲戚还有几位阿哥及福晋罢了。
两个小子虽说出生时看着瘦瘦小小的跟猫崽儿似的,但身子骨儿其实都是长好了的,不存在什么先天不足,出生之后几位奶嬷嬷日日好吃好喝的补着,奶水十足的营养,仔细养了一个月下来兄弟两个也都变得白白嫩嫩的,说不上胖乎乎,但好歹脸上也有些肉了,倒也不比寻常孩子差什么。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子一抱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群皇子眼巴巴的瞧着,就没一个不羡慕的,一个个看着四爷的那小眼神儿都透着股难以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说来也难怪,这一大堆兄弟里头,老大只有一个嫡子,还是先头的大福晋拼了命生下来的,打小身子骨儿就有些弱,完全不似他阿玛那般健硕,后面才进门的继福晋还未有孕。
老二太子殿下更是至今没有嫡子,太子妃这些年只生下来一个小格格罢了,老三原先倒是有两个嫡子,可惜嫡长子不明不白的夭折了,如今只剩下一个。
剩下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里头也只有老八有一个嫡子,其余老五、老七、老九一直到老十二都是没有嫡子的。
扒拉一圈儿下来,也没哪个像老四这样的,福晋两胎就给生了三个嫡子,还一个个都瞧着都挺健康漂亮的,可不就招人恨吗。
“皇阿玛给赐名弘昭弘晗?”胤禔琢磨了一番,笑道:“皇阿玛的孙儿愈发多了起来,难得还能扒拉出来两个好名字,可见对这俩小子的喜爱之情。”
昭字意为光明美好,而晗则有雪后初晴之意,象征着希望。
可见这纠结了一个月的确是费了心的。
胤祺就有些眼热,满含羡慕道:“一胎俩嫡子,哪个能不喜爱啊?四哥如今已经有三个嫡子了,真真是好福气。”
“五哥若是想要嫡子,酸四哥可不管用啊,那得找五嫂才行。”
听到胤俄这话,胤祺情不自禁的就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惹得众兄弟哈哈大笑。
想起老五福晋那叫人头秃的性子,他们的心里竟然诡异的生起了一丝满足庆幸来,跟老五福晋放在一起一比较,什么长得不好看、性子厉害暴躁好似也都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毛病了,至少不会见天儿的叫人酸掉牙。
面对一众毫无兄弟爱的倒霉兄弟,胤祺的脸都憋绿了,偏他性子敦厚嘴又笨,从不是那会打嘴炮的人,只能暗自气呼呼磨牙。
大抵是这些叔叔伯伯声音太大,两个酣睡的小子哼哼唧唧的醒了过来,瘪着嘴就要哭,胤禛见状赶忙就叫奶嬷嬷抱了进去。
都是小祖宗,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哄都哄不住。
“老四看着挺冷心冷情的一个人,私底下对着孩子倒是温柔体贴得很。”太子笑盈盈的夸了一句,转头又看向胤禩,“这一点老八就要跟老四好好学学了,不能对着外人温柔反倒是对着自己的子嗣冷心冷情不是?”
胤禩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微僵住了。
太子仿若不知,只皱着眉说道:“先前听闻你家弘旸落水险些丧命,怎么事后反倒一点儿动静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揭过去了?你这个阿玛当得未免有些失职了,任凭她是谁,你总该给自己的福晋和嫡子一个交代才是。”
“太子殿下教训得是,那起子备懒的狗奴才弟弟已经狠狠责罚过了……”
他这话音还未落地,就见太子摇摇头,轻笑道:“事实如何八弟自己心里最清楚,哥哥我说这些讨人嫌的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八弟,别因着一时迷障走错了路,等将来酿成大祸再追悔莫及,为了那点遥不可及的念想舍弃触手可及的安稳幸福未免太过得不偿失了……人生在世,知足常乐。”
胤禩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太子这番话摆明了是在讥讽他痴心妄想、人心不足蛇吞象,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却是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已经很清楚明了弘旸那场“意外”的前因后果,而既然太子都知晓了,那皇阿玛还会不知情吗?
为了稳固维系佟家的这层关系,他连嫡子险些被害死都轻飘飘的压了下去,这件事上他的做法经不起说道,若是叫皇阿玛知晓了会如何想他呢?是不是会觉得他这个人利欲熏心冷血无情,一心只想往上爬?甚至更可能会想,连亲生的嫡长子都能够舍弃,毫无父子之情,毫无慈爱之心,那对着自己的皇阿玛难道就能有父子之情、有孝心了吗?
皇阿玛是不是会认为他就是个不慈不孝不悌之人?
想到这儿,胤禩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情无比凝重,更有股说不出的恼恨,甚至不禁再一次怀疑,他选择跟佟家合作究竟是对是错?
先前佟国维那老东西被逆贼玩儿得团团转,甚至因此拖累他被文臣非议,到现在印象都没能挽救回来,如今佟氏那个蠢妇又将他陷入两难境地,累得他被皇阿玛质疑品性。
越想,胤禩就越是头痛万分,向来温润如玉的面具几乎都要绷不住了。
而说完这番话后,太子就跟个没事人一般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拉着其他几个兄弟一起给胤禛灌酒,话里话外的羡慕嫉妒恨,非要将他给灌醉了不可。
只跟老八向来更加近一些的胤禔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八弟这事儿干得的确糊涂,就这么一件事,你可知你暴露出来的问题有多少?不仅仅是厚道不厚道凉薄不凉薄的问题,你还露了怯。”
胤禩正拿着酒杯的手就这么顿住了,沉思片刻,才隐约明白了胤禔这话的意思。
因为他近乎无底线的包容佟家,反倒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气虚、不自信……若是换作直郡王和太子的手底下有哪个敢做出这种事,他们会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吗?不会的,无论是再如何位高权重的人,对他们这些阿哥来说都不过是奴才,奴才胆敢对主子的嫡长子下手,这不就是以下犯上吗?不仅是狗胆包天,更加是不曾将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这是绝不能容忍的大错!
而他却选择息事宁人,甚至提都不叫提这事儿,更别说什么警告什么处置了,这不是露怯是什么?潜意识里他就是不自信,从一开始就是,所谓“礼贤下士”说起来好听,其实本质上不就是放低身段弯下腰吗?若是其中这个分寸掌握不好,腰弯得太过了,或许就直不起来了。
如今的他看在别人眼里或许已经成为了佟家的棋子了吧?
念及此,胤禩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来。
他的额娘是辛者库罪奴出身,他哪里有那么多的底气呢?
前面男人们把酒言欢表面看起来倒也和谐热闹,内院女眷们亦是有说有笑。
只林墨菡这回被要求要坐双月子,今儿还不能出门迎客,只得叫妹妹林黛玉和关系较为亲近的八福晋一起帮忙招待众人,她却只能躺在房间里听着外头的热闹唉声叹气。
“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叹气呢?”王熙凤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就叹道:“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日子舒坦着呢,一连三个嫡子稳稳当当的,可是有后福咯。”
林墨菡不禁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后福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我快闷死了,躺了一个月浑身骨头都软了,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呢,只想想就觉得绝望。”
“那还不是为你好?快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王熙凤忍不住啐了她一口。
“嫂子这会儿不在外头喝酒进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方才就见你欲言又止的。”
“的确是有一桩事儿。”王熙凤微微收敛了笑意,眉头微蹙,道:“探春的年纪不是到了吗?我这忙着帮她相看人家呢,谁知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个媒婆要给探春说亲,你猜猜是谁家?”
“谁家?”林墨菡来了兴致,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情,迟疑道:“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去了,媒婆说对方姓赫舍里!说是赫舍里氏的旁支,离着挺远的,但再如何没落那也是赫舍里氏啊!”王熙凤连连摇头,道:“不是我贬低自家姐妹,若是搁在过去荣府还在的时候,这没落的旁支倒也能配得上,可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连那耕读之家的都不乐意跟咱们家结亲,赫舍里氏怎么会找上门来?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谁还能看不出啊?”
林墨菡也惊了,眉头紧锁,问道:“那探春是个什么意思?动心了不曾?”
就像王熙凤说的,再如何是没落的旁支那也是赫舍里氏,探春能不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