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未想四福晋竟还知道我,倒是我的荣幸了。”李四儿娇笑着,眉眼间尽显跋扈之色,比之先前的郭络罗氏还要略胜一筹。

林墨菡再看她时眼神就不太对了。

李四儿此人,那可真真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曾为隆科多岳父的小妾,被隆科多抢回家后竟是爱若珍宝如同疯魔,曾有记载,隆科多曾娶红带之女为妾,逼勒自缢!

此为李四儿所凌逼!

且隆科多其实应是有三个儿子,次子玉柱为李四儿所生,而下面却还有一个三子,只是早早夭折,怕与李四儿也脱不了关系。

而最最骇人听闻的却是——致原配若人彘!

所谓人彘,便是将人的四肢砍去,挖出眼睛使其失明,以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割去舌头声带使其不能言语,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眉毛等所有毛发,并抹上药使其再不能生长,最后划花脸将其丢弃在茅厕中痛苦煎熬。

这是何等惨无人道残忍歹毒的手段?真真是令人闻之色变心惊胆寒!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用尽手段百般折磨,“变态”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心性。

李四儿之阴狠毒辣,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女人能与之相提并论,而隆科多对这一切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也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与李四儿二人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死变态!

真该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林墨菡不禁咬牙切齿,冷笑道:“便是隆科多见着我们都要乖乖行礼问安,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竟也敢在四爷和本福晋面前狂妄无礼?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才落,围观的人群中便出来了十几名人高马大的男子,皆是身着便衣暗地里保护他们的侍卫。

李四儿又惊又怒,“你敢打我?我可是隆科多的心头肉,你敢打我,隆科多必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四阿哥难不成想与佟家反目成仇?”

四爷闻言当即就冷哼一声,道:“爷倒是想瞧瞧,隆科多究竟会如何不放过爷。”不知所谓的东西。

侍卫们上前擒住李四儿就是一顿左右开弓,都是练武的男人,下手又丝毫不留情,几个大嘴巴子下去顿时就叫李四儿觉得一阵眼冒金星。

自打被隆科多抢回佟家后,她就一直是被隆科多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在佟家横行霸道,出了门也仗着佟家的地位张扬跋扈肆意欺凌他人,再未吃过一丝一毫的苦头,早已是心高气傲不知飘到哪儿去了,这会儿哪里还能忍?一时心中大恨。

佟家的那些奴才最是知晓隆科多对这个小妾的宠爱,可偏对方是四阿哥四福晋,他们想拦也不敢拦啊,知晓今儿回去必定讨不了好,个个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没一会儿功夫,李四儿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就已是肿成了猪头,连牙齿都飞出来了两颗,如此惨状却谁想围观百姓丝毫不同情,反倒是鼓掌叫好起来。

却原来这李四儿在京城已是恶霸一般的存在了,每每出行必定是一阵人仰马翻,京城道路明明很宽敞,但她却非道路正中央不走,还必定要所有人都退避至道路两旁等候,等她过去了其他人才能走,每每令奴才一路驱赶行人不说,有时乘着马车遇上那躲闪不及之人都能直接撞上去,全然不管是否会使人受伤甚至身亡,可谓蛮横跋扈至极。

京城内的百姓们早已是对其痛恨至极,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佟家乃是堂堂国舅之家,上头有帝王护着,哪个敢吭声?只得隐忍愤怒罢了。

今日李四儿踢着了一块铁板被当街暴打,百姓们只觉得解恨着呢,哪个还能同情她?

胤禛冷眼看着百姓们的反应,便知这李四儿早已是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甚至连佟家恐怕也是臭名远扬了……一时心中思绪万千。

眼看李四儿已经晕死了过去,林墨菡才出口叫了停。

她倒是想直接弄死这个贱人,但可惜即使是皇子福晋也不能随意取人性命。

“还想逛吗?”

林墨菡点点头,咬牙,“逛!难得出来一趟哪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扰了兴致?”

胤禛就笑笑,叫了一个侍卫回去再多取些银子来,边牵着她的手继续朝着聚宝堂的方向走去,“既是难得出来一趟,总得叫爷的福晋过够了瘾才行,使劲儿买。”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别回头爷再嫌我败家啊,那我可是不认的。”

林墨菡的心情瞬间就又好了起来,摩拳擦掌到处买买买,中午找了家酒楼用过饭后又接着逛,一天下来都不带喊累的,整条街上的铺子都被挨个儿逛了个遍,眼看天色渐暗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来时空空如也的马车,这会儿已经被塞满了这一天的战利品,险些连两人坐的地方都没了。

胤禛狠狠灌了两杯茶,叹道:“爷可再是不敢带你出来逛街了。”

“怎么?爷这是心疼银子了?”林墨菡柳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瞅他。

“银子值当什么?爷还能养不起自己的女人?只是你们女人家逛起街来未免也太可怕了些。”瞧着她那一脸精神奕奕的模样,胤禛就不禁奇了,“平日里多走几步都嫌累,怎么轮到逛街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要不是天快黑了,你怕是还能接着逛。”

他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跟灌了铅似的,就连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到最后都面带苦色了,怎么娇滴滴的福晋反倒没事人一般?

林墨菡笑而不语,平时走路跟逛街能一样吗?天真。

到家时,刚好小弘旭才吃了奶正精神着,一看见他额娘就兴奋的咧开了小嘴儿伸手要抱抱,嘴里还在咕哝着他的婴儿语,也不知是不是在控诉他那对狠心的父母。

林墨菡的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来,却不伸手抱他,只道:“弘旭乖,额娘先去沐浴更衣,一会儿再来抱你。”

才从外头回来,身上指定沾了不少脏东西,婴儿抵抗力差,她是不大敢冒险,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看她转身就又出去了,满心期待等抱抱的小弘旭顿时就愣了愣,回过神来小嘴儿一瘪就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身边嬷嬷丫头们想尽办法的哄也不顶用,小弘旭哭得伤心极了,时不时还睁开眼瞅瞅门口,没看见人又接着继续哭。

林墨菡也听见声音了,心里那个揪得慌,匆忙洗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回来了,连头发都未擦干。

“弘旭不哭了,额娘抱抱。”

小弘旭睁开眼看见她顿时就止住了哭声,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哭得水润润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她,还不时抽噎两声,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林墨菡感觉自个儿的心都化了,抱着他又亲又哄,丫头就站在身后给她擦头发,倒也一点儿不耽搁。

胤禛进来看见这一幕就笑了,“闹脾气了?”

“可不是,这就是个小粘人精。”嘴里如此怨念着,但那表情别提多得意了,“这可真是一步都离不得额娘啊,以后可怎么好呢?小弘旭快快长大额娘就能带你出门了……”

胤禛一屁股坐在旁边,凉凉的说道:“长大了就该上课学习了,还想跟额娘出门玩耍?”

林墨菡顿时僵住了。

康熙最是注重皇子的教育,打从六岁就要进上书房学习,每日清晨五点就要到,还有什么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一年只休息五天……总之跟泡在黄连水里似的苦哈哈的。

弘旭虽说不是皇子,不必进上书房学习,不过四爷怕也不会太手软……儿子啊,还是别急着长大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一家三口温馨甜蜜,而佟家却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却说晚上隆科多回到家中看见自己的爱妾那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顿时那颗心都要疼死了,如丧考妣似的扑倒在李四儿的床前。

“四儿!究竟是谁打的你,告诉爷,爷这就去剁了他!”

李四儿疼得厉害,说话都口齿不清的,但眼里却布满了恨意,一字一句道:“四福晋!”

众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会招惹上四福晋?”赫舍里氏忙问道。

当然了,这个赫舍里氏是隆科多的额娘,那个嫡妻赫舍里氏却是早已遭了毒手。

李四儿不想费劲多说话,就眼神示意自己的丫头说。

那丫头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今儿奶奶原是想去买些衣裳首饰的,谁想路上却刚好碰见了四阿哥四福晋……言语发生了些冲突……四福晋就命人狠狠打了奶奶一顿……”

一番避重就轻之词,令佟国维、赫舍里氏等人都皱起了眉,但隆科多却是一脸愤恨。

“好一个四福晋!一言不合就纵容奴才行凶,眼里当真是没有王法了!我这就去他们府上讨个说法!”说罢就要起身冲出门去。

“站住!”佟国维怒喝一声,“你要去跟谁讨说法?那是四阿哥四福晋!你这个混账东西!”

赫舍里氏也说道:“四福晋我是见过的,挺温柔宽和的一个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当街打人,依我看你应该问问你的爱妾究竟又干了什么混账事惹怒了人家。”

李四儿还未说话,隆科多的脸子就掉了下来,一脸不善。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四儿能对她干什么?退一步来说就算四儿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不必出手如此狠辣吧?按理来说我还是四阿哥的舅舅呢,四儿虽是我的妾,在我心里却与嫡妻无异,不求四阿哥四福晋能叫一声舅母,至少也该当作长辈尊敬些吧?如今四福晋既敢对四儿下如此毒手,可见压根儿就不曾将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不曾将我们佟家放在眼里!”

“长辈?她也配!”赫舍里氏当即就啐了一口,指着隆科多的鼻子骂道:“我看你是真疯了!这样一个出身低贱人尽可夫的贱人,你也敢说叫人家阿哥福晋当作长辈尊敬?你怕是失心疯了!”

“额娘!”隆科多怒目而视,“我不许你这样说四儿!四儿只是出身不好由不得她自己选择命运罢了,先前都是被逼无奈,是那老不死的强逼她的!如今四儿已是我的女人,是你的儿媳妇,你怎能如此贬低她!”

赫舍里氏被他气了个仰倒,指着他颤抖道:“随你在家里怎么捧着这个贱人,但是你不能为了她去得罪四阿哥四福晋!四阿哥如今是你姐姐的儿子,是咱们佟家未来的指望,你应当知晓孰轻孰重!”

“你额娘说的不错,为了这么个贱人去跟四阿哥四福晋交恶,你怕不是真的失心疯了!”佟国维冷声道:“明日你就带着这个贱人去给四阿哥四福晋赔罪!”

“你说什么?”李四儿“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怒道:“我被打了还要我去给他们赔罪?你做梦!隆科多你说过往后的日子你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我的,我告诉你,这个仇你必须得给我报了,否则这日子我也没法儿跟你过了,我们一拍两散!”

“走走走,你最好赶紧给我滚出佟家的大门!”赫舍里氏冷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我真是要放鞭炮庆祝去了!”

“额娘你别说了!你若是将四儿赶走,我也跟着她一起走!”对着自己的额娘发完了脾气,转头看向李四儿时又是一脸舔狗相,“四儿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了。”

李四儿得意的瞧了眼赫舍里氏,冷哼一声。

赫舍里氏只觉眼前发黑,好悬要被气得背过气去。

却听隆科多又说道:“额娘当那四阿哥是咱们家的指望,却也不想想人家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吗?无论如何四儿都是我的爱妾,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既能纵容四福晋如此欺辱四儿,便是在打我隆科多的脸,打我们佟家的脸!”

“人家是这样一个态度,咱们佟家还要上赶着求着不成?”隆科多冷笑道:“阿玛莫不是忘了,四阿哥因为他那福晋的缘故,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咱们家联姻的要求……那四福晋既是如此蛮横霸道,也是时候应该给她一个教训了,为四儿报仇是其一,其二,对于咱们家来说也未必没有好处,许是那四福晋扛不住压力就松口同意了联姻一事呢?”

佟国维不禁面露迟疑,“你是何意?有何打算?”

“弹劾四福晋!四阿哥自打娶了她,至今孩子都生了后院却仍只有四福晋一人,这简直就是大清第一妒妇!这样一个女人怎配为皇子嫡妻?该叫皇上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才是。”

李四儿眼睛一亮,“叫皇上下旨休了她!”

皇子福晋不好下手报仇,但倘若被休弃回家呢?届时她必定将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加倍还给那个贱人!

赫舍里氏就嗤笑一声,“做你的白日梦去!人家才生下了嫡长子,嫡福晋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的。”

见李四儿柳眉倒竖,隆科多就忙安抚道:“虽说休了她是不能,但若是被朝臣弹劾被皇上太后训斥过,她那日子也就不好过了,日后咱们家的姑娘成了四阿哥的侧福晋,保准儿能将她压下去。”

“阿玛你仔细想想,这事儿对咱们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难道你不想跟四阿哥联姻?以今日四阿哥的态度来看,怕是真未曾将咱们家当作正经母族,到底不是姐姐亲生的……倘若不能通过联姻的方式将这份关系给加固一番,恐怕咱们家也就别惦记指望他了。”

佟国维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一咬牙,“此事我会去安排,但是!你最好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小妾,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别整日到处横行霸道,你老子我都没有她那般猖狂!”

李四儿就翻了个白眼儿,“当初你儿子求我的时候可是指天发誓了,必定不叫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怎么着如今人到手了就翻脸不认账了?”

“哪儿能啊!”隆科多忙露出了讨好的笑,拍着胸脯道:“爷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弟兼小舅子,又是打小的玩伴,情分深厚着呢,在这京城里你只管横着走,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你叫板你只管叫奴才打他,打死打残爷担着!”

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夫妻两个被气得脸色铁青,暗骂冤孽,但对隆科多的这番话却也并未训斥,显然他们心里其实也是认同的——在这京城里他们佟家无需惧怕任何人。

就连今儿得罪了四阿哥四福晋,他们虽嘴上骂李四儿,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本身嫉妒厌恶李四儿罢了,而非当真就怕了。

他们家可是有着“佟半朝”之称的佟家,出门在外便是那些个黄带子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他们用得着怕谁?谁人不知他们佟家身后站着的是皇上?阿哥又如何?皇上看见他佟国维还叫一声舅舅呢!

佟家猖狂的可远不止李四儿一个,而是上上下下都狂妄得不知自个儿是谁了,说到底也是康熙给惯的,先帝时孝康章皇后并不得宠,虽是妃位却连个封号也没有,后来有了个董鄂妃,孝康章皇后就更加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会儿佟家是一点儿不敢狂,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康熙登基,孝康章皇后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叫康熙很是体会了一把“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无奈,后来这份感情就转移到了佟家身上,扶持佟家恩赐佟家,给佟家撑腰,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些对亲额娘的亏欠似的。

九泉之下的孝康章皇后有没有感到欣慰是无人知晓,但佟家却因此而迅速膨胀起来,朝中上下无人不避其锋芒,就连元后家族、太子母族的赫舍里氏也不敢与其硬碰硬,这些年来佟家可谓是风头无两,颇有种傲视群雄的姿态。

被捧得久了,原本的谨慎早就不知扔到哪儿去了,一个个恨不得没有翅膀都能飞上天,自尊自大目中无人,已是不知“畏惧”为何物。

佟国维连夜就联系了许多依附于佟家的官员,将自己要做的事交代串通好,待翌日早朝时,一个接一个的就跳了出来。

“你们要弹劾四福晋?”康熙一脸讶异,打量了那几人一眼,隐隐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你们倒是说说,四福晋怎么了。”

其中一人就率先叭叭了一通,“四福晋与四阿哥成亲已快将近两年,却至今四阿哥的后院都只有她一人,就连先前有孕时也未曾主动纳一人,可见其妒心之重,实在有违妇道!”

接着又一人附和,“四福晋身为嫡妻理应主动为四阿哥安排好后院以便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此乃嫡妻之责,可四福晋却始终装聋作哑一心独占丈夫,置皇家血脉于不顾,可谓自私自利善妒至极,不配为皇子福晋!”

“请皇上明鉴,严惩此大清第一妒妇!”

“放肆!”胤禛忍无可忍,黑着脸怒斥道:“爷纳不纳妾与尔等何干?爷乃天潢贵胄,若有心,谁能阻拦?若无心,谁能强逼?福晋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自是以夫为天,所作所为皆顺从于爷的意愿,尔等有何不满大可冲着爷来,拿一个妇人说事实非堂堂七尺男儿所为!”

那几个人想来也没预料到四阿哥会出来将事儿都揽在自己头上,一时不知该何言以对,下意识就瞄了眼佟国维。

康熙和胤禛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佟国维的身上,唬得佟国维一个激灵,暗骂一声,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奴才知晓四阿哥与四福晋夫妻情深,但四阿哥乃堂堂皇家阿哥,岂可受制于妇人之手?”

胤禛怒极反笑,“依着佟大人的意思,爷这是为福晋背黑锅了?佟大人自个儿也说了,爷乃皇家阿哥,区区一个妇人还能挟制得了爷?佟大人这是看不起爷还是看不起皇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