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出生时宜妃就已经是宠妃了,故而打从落地那一刻起,这小子就是被娇生惯养着的,兼之上头又有养了他亲哥的太后娘娘照拂宠溺,他这小日子便愈发的幸福了。
上头两座靠山宠着护着,亲阿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他计较,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罢,却也还真不曾吃过丝毫苦头,简直就是泡在蜜罐子里头长大的小霸王。
这次他嚷嚷着要减肥,起先谁也不曾当真,就连宜妃都觉得这娇生惯养的臭小子指定吃不了苦,还有的慢慢磨了,毕竟太医给他安排的每日食谱虽说对于正常人来说分量是能够吃饱的,但是对于胡吃海塞了好几年早已将胃撑大的胤禟来说显然并不能满足,且食谱上无论什么菜式皆是清一色的寡淡无味,这对于习惯了重口味的人来说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其他各式各样的糕点瓜果零嘴儿就更是奢侈了。
最初那段日子,胤禟是真真被馋得够呛,头一次因为自己小时候的幼稚愚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想当初他胖起来的时候多容易多快乐啊,如今……好了,遭报应了。
胖子十之八九都口味重,喜欢重油重盐,可想而知如今面对这些清淡至极的食物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每一口胖小九几乎都是含泪吃下去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别提多惨了,连宜妃这个“狠心”的亲额娘都忍不住心疼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自己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好像哭着哭着也就吃完了,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胤禛早前也是烦这个顽劣臭小子的其中一员,但是这段时日看到他表现出来的毅力坚韧,倒是对这臭小子有些改观了,多了些许赞赏。
他这人的性子,对讨厌的人向来吝啬微微一个笑容,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反之欣赏谁喜欢谁就从来不吝自己的关心爱护之情。
这不,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好话。
“老九虽说性子顽劣霸道了些,但是如今看来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且他脑子也够灵活学东西极快,再打磨打磨将来也不失为一个可用之才……”说着说着,他这思绪便不由得拐到朝堂上去了。
林墨菡就但笑不语。
聪明是聪明,只是想用人家怕是要失望了,那就是个沉迷经商赚钱不可自拔的主儿,搁在这满朝上下来看,可不就显得离经叛道了。
您就夸吧,待将来就问您脸疼不疼。
不过听他说胤禟瘦了那么多,林墨菡心里还是十分好奇的,颇想一睹真人,可奇怪的是,她们姐妹两个时常去宜妃宫里玩耍却一次也没见着过那位爷,竟仿佛在有意躲避似的。
跟宜妃混熟了,也就更多了些轻松随性,心里好奇,她也就直接问了出来,谁想宜妃却神秘一笑,道:“他说要等减肥成功再闪亮登场,要惊掉你们的眼珠子。”
“……”
还闪亮登场?你怎么不说荣耀回归呢?幼稚鬼!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隙。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稚嫩的小姑娘已然悄悄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五官愈发长开,就如同花骨朵渐渐盛开,愈发美得动人心弦了。
看着如花似玉的长女,林如海这个老父亲的心情自是十分骄傲自豪的,可与此同时却也不免更多了份浓浓的酸涩。
“今日皇上与为父商议……孝懿皇后的孝期已过,打算叫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了。”
“怎么这样快?”林黛玉就先不乐意了,紧紧搂住自家姐姐的胳膊,看着老父亲眼眶微红,“不能再多留两年吗?”
林如海当然也想了,但现实情况不允许啊,“前头三位都已经成亲了,若是四阿哥迟迟不成亲,后面五阿哥七阿哥也得拖着,况且,你姐姐已经十六岁了。”
他没说的是,四阿哥如今出了孝期,那自然就可以塞女人了,德嫔可是个不甘寂寞的,别拖着拖着等到自家女儿进门就先当额娘,那才是笑话,就是没有弄出庶女庶子来,这一进门就几个水灵灵的小妾杵着那也影响夫妻感情啊,是以再如何不舍,他也分得清轻重。
想着,林如海不禁又是一阵长叹,“皇子大婚诸事繁杂,最快估计也得准备半年的功夫……你们姐妹两个的嫁妆,当年你们母亲在时就已经准备了不少,你再叫习嬷嬷好好瞧瞧,看缺了什么就赶紧添上,嫁妆是一个女子的底气,你只管在礼制范围内好生置办,不必省着。”
“你们三个都是为父的子女,为父谁也不偏袒,咱们家的这份家业一分为三,你们三人各拿一份,是以你就只管放开手去办就是了。”
林彦朗忙说道:“堂堂男儿想要什么自己去挣就是了,父亲不必给我留那一份,都给姐姐们分了罢。”能够过继到这个家里来已是万分的幸运了,他又哪里好意思拿家里的家产呢?烫手啊。
林墨菡就给了他一个脑崩儿,笑骂:“给你你就拿着,堂堂男儿如此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林如海亦点点头,“不错,你虽是过继来的孩子,但既然族谱都已经改了,那你就是我的儿子,家产合该有你一份,你大可不必不好意思。”
林彦朗见父亲和姐姐都这样说了,怕自己再坚持反倒显得多生分似的,于是便讷讷的应了,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包子脸涨得通红,好似都要冒热气了。
林黛玉笑眯眯的捏了一把,软软的嫩嫩的,手感可太好了。
回到房间内,林墨菡就将置办嫁妆一事跟习嬷嬷说了,“我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只得劳烦嬷嬷操劳了。”
习嬷嬷自是笑盈盈的满口应下,又问:“老爷可曾说了按着什么标准来?”
“父亲的意思是家产一分为三,嬷嬷就看着置办罢。”
“皇子嫡福晋的嫁妆为一百二十抬,按着老爷这标准,远远下塞不下啊。”习嬷嬷打趣了一句,思索道:“明面上总是不好逾制,加之届时还有皇上赐下的仪币也得占去一部分……按着奴婢的想法,只比着大福晋的嫁妆略低一些置办起来,余下的就私底下置办些庄子铺子、多带些压箱底的银子罢。”
林墨菡点点头,“就按着嬷嬷的想法来吧,于这方面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嬷嬷在宫里生活多年自是比我更清楚皇家的规矩,交给嬷嬷操办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听得她如此信任,习嬷嬷自是心里熨帖,不禁感慨:“这么快又要回去那地儿了……”平民百姓都以为宫里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可只有真正在宫里生活过才知道,那哪儿是快活胜神仙啊,分明是令人窒息的囚笼。
林墨菡也有些犯怵,大概估摸着他们得在宫里住个三四年,等到四爷被封了贝勒才能出宫去住,其他就先不说了,只头顶上压着德嫔那个婆婆,她就感到一阵窒息。
三月底的时候,钦天监已择定良日,为今年的十月初三,宫里也送来了仪币和赐币,即民间所说的聘礼,只不过仪币是赏给皇子福晋的,将来要算在嫁妆内带回皇家,其中包含了各色首饰、狐皮貂皮等数十张、绸缎百匹及各色日用银器。
而赐币则是赏与皇子福晋的父母的,才算是真正的聘礼,包含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及各色皮子、首饰等。
除此之外,内务府还备下了五十桌的酒宴摆于皇子福晋的家中,所有不当值的公侯世爵及二品以上的官员、命妇皆得出席酒宴,待酒宴过后,众人还得在阶下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如此一番流程下来,方才算是真正定婚了。
因着官职太低,贾琏和王熙凤他们都未能来参加定婚礼,等到定婚礼之后的第二天方才带着三春上门来祝贺。
“妹妹大喜!”一见面,王熙凤就将自己的胖儿子塞进了林墨菡的怀里,笑道:“你多抱抱他,待进门就给你引个小子来。”
林墨菡忙将那胖小子抱稳了,啐她,“愈发的没个正形儿了,仔细我赶你出门去。”说罢,忙又招呼着姐妹们都坐下,命人奉茶。
“再过半年林姐姐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就再难相见了。”探春不禁叹息,言语间颇有几分不舍。
姐妹们渐渐都长大了,一个接一个的都嫁人了,二姐姐、宝姐姐、林姐姐……还有未来的她、林妹妹和惜春,身份、处境天差地别,再想聚一聚谈何容易?只怕此生再难了。
“大喜的日子,快别悲春伤秋了。”王熙凤笑骂了一句,又拉着姐妹们聊起了一些愉快的八卦。
早已梳起了妇人发髻的迎春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脸色红润气质愈发温婉柔和了,眉眼间不见丝毫愁苦之色,显然日子过得也是相当不错的。
林墨菡见状也就放下心来,毕竟迎春的婚事当年可以说是她坚持的,是以格外关注了些,总是希望迎春能过得好。
“对了。”王熙凤忽的一拍手,一脸古怪道:“妹妹怕是还未听说,那云妹妹竟然跟宝玉私定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