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池的辅导员问过她的病房地址, 与班长一块来医院看望她。
这回是秦池再怎么说,让他们不必费心思来,辅导员都不同意了:“你上回住院, 我做你的辅导员就没来看过你。”
“也是我的失责。”
辅导员和班长来的时候, 正巧是秦池住院的半个月——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一场季节性流感击溃,勉强靠着医疗资源撑着。林毅在看过她的各项数据报告后, 很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家属问起时,才不免疑惑且担忧地回答:
“情况不好, 但很奇怪, 她的身体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状态。”
“暂时没有很差,也没有很好。”
秦池知道原因:她的四具躯壳来到主身体身边,让她的主身体汲取来自贴近的“治愈能量”。也难怪她的情况让医生摸不着头脑。
病房外保镖拦下了辅导员和班长, 问询过来客是谁,就客气地将人请了进去。
【牧云】今天也在病房里, 正巧在处理公司事务, 因为不是必须要在公司处理的,秦池琢磨了下, 便操纵着躯壳来到医院病房陪护。
辅导员和班长进来时, 就看到室内几人。
一是坐在病床边沙发上正在单手敲击键盘, 另一只手握着病人细细手腕的牧云;二是正从洗手间出来,端着洗好的水果慢悠悠走着的清俊少年。
秦池正在输液,压根没法起床接待来客。
辅导员一进门,牧云就松开手,他把电脑放在一旁, 眯了眯眼,辨别了一番眼前的两位,便立刻起身, 礼貌客气地招待他们坐下。
“是秦池的老师和班长吧?我是牧云,麻烦你们还特意来看望她。”
青年的声音低雅悦耳,含着感激,与辅导员、班长在互联网上所了解到的总裁形象挺不一样。
这一刻的牧云,显得可亲许多。
说话时候,黑眸看向他们,态度真诚。
辅导员略有受宠若惊,将买来的果篮放在一旁,他不好意思说:“其实早就该来了,但怕影响到秦池住院,所以直到今天才来。”他这话说的也是事实,此前半月,媒体总在跟进“苏一杳”“秦池”“牧云”,后来又来了个天才棋手“路易斯”,更是将京市医院心内科挤得沸沸扬扬。好在牧云在秦池住院第二天就安排了保镖,没让记者们有机会在病房门口拍摄。
热度降低后,辅导员才琢磨着来。
秦池对辅导员、班长的到来也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很快,牧云就以“秦池家属”的身份,与辅导员开始交流——秦池没有时时刻刻地以意识操纵躯壳,在一些场合中,她很难饰演得与躯壳身份一样,便总是抽出意识,让躯壳自行活动。
这一刻的【牧云】也是如此。
加载了躯壳属性,与成年人间的交流显得极为成熟、运筹帷幄,神情间总有二十出头成年人没法学到的阅历感。班长艳羡地看了一眼【牧云】,心中哀叹一声,又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
他挠了挠脸,目光瞥向坐在沙发边正在削水果的路易斯——看过微博热搜的,都知道这个清秀少年是谁。在华夏知名度不高,在全球棋手圈里是个非常厉害的大男孩。
他找了个话题:“秦池,你最近在医院有上网课吗?”
秦池摇了摇头。
她的脸小而精致,鼻尖秀气,皮肤苍白,和那个名叫“路易斯”的天才棋手有气质上的相似。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方娃娃,五官精致,清雅古典,让人过目难忘。
“她最近没功夫看网课。”
那个A国国籍的少年把削好的水果放进盘子里,然后坦然地坐在秦池身边,拿叉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秦池半靠在床头,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无法自己拿叉子吃东西;另一只手情况也差不多,手背乌青,指尖僵冷,正蜷在热水袋下方取暖。
她也像是习惯了被家属投喂——班长脑中掠过一个念头:朋友算是“家属”的行列吗?
可能算是吧。
对于秦池来说,她的几个朋友都算是她的家属了。
路易斯替秦池回答完毕,秦池也弯着眼睛笑着点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是的,住院也不好看网课。”
隔壁辅导员听到这个对话,皱起眉头,轻声询问牧云:“按照秦池今年这状况,恐怕没法继续上学了吧,休学手续改天到学校我给你办一下。”
“……”
班长也听说过辅导员抱怨秦池那对父母没法来给她办理休学手续的事。
他最开始了解得还不算多,后来是看网友们扒出秦池父母从小到大如何对待她,又是如何在她生病后将她留在医院,不多看几眼……便知道,这对父母恐怕真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如果牧云施压,让秦家父母去给秦池办理休学手续,其实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这都是这对情侣之间该考虑的事,班长作为旁观者,只能猜测,也无法提出建议。
辅导员说完以后,叹了口气:“直系亲属这方面,你们有打算怎么搞吗?”
青年抿平嘴角,他的目光从病床上的年轻女孩掠过,很快回到与辅导员交流中。
“未婚夫能帮她办理休学手续吗?”
牧云说完以后,班长注意到病房里,辅导员愣了一愣,秦池倒是很淡定,继续在吃路易斯投喂的水果。
路易斯脸上的表情倒是挺微妙——可能是微妙?班长不太肯定地猜想。
“啊?这种未婚夫……”
“是这样,”牧云轻声解释的时候,口吻非常柔和,有商有量,“如果需要我和她办理结婚证,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现在的情况不好出院。”
“医生说必须要有仪器监控,出院怕出事。”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说要以“未婚夫”身份帮忙申请休学手续了。
辅导员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结婚证好说,只要她情况一稳定下来,他们可以雷厉风行地去领。
秦池也满二十周岁,是可以合法领证的年龄。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医生不准她出院,就连出院几小时领结婚证可能都会导致不好的结果。
辅导员长叹一口气,颔首表示他已经了解了情况。
“我知道的,秦池的父母确实在这方面不够尽心尽力,我也已经好几个月联系不上他们了。”
“如果按照官方流程,其实未婚夫也不好说能不能——”
班长注意到秦池的表情有点黯淡,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又明亮起来。
“但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回去后给院里、学校里打个申请表吧,应该没问题。”
“就是需要你亲自来学校给她办理一下休学手续,这个可以吧?”
“当然,她是我的责任。”
牧云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伸手与辅导员有力轻握一刻,两人又进行了关于后续休学方面需要的文件、证件,以及具体流程。
直到辅导员和班长一块离开809病房,两人坐上电梯时,班长忍不住问辅导员:“老师,这种情况打申请好通过吗?”
华宁大学在休学流程上十分死板,这并非华宁大学体制的问题。只是此前有过学生自己休学,最后家长不满来校内闹的事。
于是,在这之后的所有休学手续,都要求有直系亲属来代理办休学手续。
即便是成年人也不例外——当然,如果是特殊情况,无直系亲属、孤儿出身等,学校也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要是说秦池是法律意义上单纯的孤儿,她想要来休学,这事儿还简单了。
偏偏她在法律意义上有父母,要休学就很难办。
“嗯,我估摸着好通过。”
班长纳闷不已,“为什么呢?咱们华宁不是一直很严格吗,在这方面。”
“秦池的男友是牧云,算是名人吧?他来给她做‘担保’,意味着之后肯定不会有什么休学纷争,比方说家长来闹啊,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秦池的爸妈想来闹,讹我们华宁,也要看着牧云的面子,思忖一下究竟敢不敢来。”
“不过我猜,她那对父母是不管秦池的事了。”
辅导员想到此前他联系秦余海、许晴枝,却总联系不上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任教辅导员这么多年,真的少见到这样的父母,就连面子工程都不做点。到最后,他再拨电过去,那边就是呼叫转移,或是关机无法联系。
简言之,他被拉黑了。
想到这里,就叹气,叹气完了,也庆幸:“好在有牧云能帮她办理休学手续,这样她也就不必费心后续上学的事。”
“不过……”感慨完关于秦池休学流程,辅导员也露出了几分八卦之色,“他们俩这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妇了吧?”
班长想到方才,牧云说以“未婚夫”名义帮她办理休学手续时,秦池那张特别坦然、淡定的脸,一时间,心中浮起了酸涩的柔波,他揉了下鼻子,小声嘟囔:“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电梯门开,到达一楼,辅导员搭着班长的肩头,师生俩一并走出电梯间。
“挺好的,也就是之后休学我没法再带她了,等她休学返校,下一届的辅导员应该能见到她拿证加分。”
“什么?”班长一时间没理会他的意思。
辅导员难得调皮地笑了起来,“咱们华宁,驾照加学分,结婚证也加学分的,往年有大四生差了点两三分学分,就跑去学驾照、和人结婚呢。”
“……”
大男孩眼睛发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已婚这个词,就有点脸燥得慌。
好半天,班长才抓了抓脸,“噢、噢。是这么个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