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没了, 烧了个一干二净,一寸都没给她留下。
楚尧尧人都傻了,有种全身上下到处透风的危机感, 她怀疑自己是第一个穿书后裸|奔创秘境的人。
她第一反应是猛地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同时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她刚刚可是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掉下来的, 她现在这个样子, 着实很尴尬。
此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穴,头顶很远的地方, 有一个拳头大的亮斑,是她掉下来的地方。
这里竟然这么深……
周围全是那种漆黑的岩石, 其上布着扭曲怪异的纹理,密密麻麻的, 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掉入洞穴的人确实不止她一个, 好在她掉落的位置是一处凸起的石壁拐角, 她努力把自己往里面缩了缩,才没有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里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她探头去观察那群跟她一起掉下来的人,有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直地摔下来,直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当然,也有不少反应过来后, 用特殊手段安稳落地的, 但是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却非常的奇怪, 一个个双眼赤红,无一例外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
刚站稳没多久,就开始对距离最近的人出手,楚尧尧甚至怀疑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直接招呼上去了,先是互相斗殴,到了后面,有些人甚至直接拿着法宝灵符往自己身上招呼,看起来疯狂至极。
嘶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画面很恐怖,楚尧尧缩在石壁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就算知道自己身上有防御阵法,不会被波及到,但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直到最后一个人也倒了下去,楚尧尧才恍然间回神,她的脸色稍显苍白,愣了一会儿,才赶紧手忙脚乱地从玉扳指中取出一枚传音玉符,轻轻捏碎。
“谢临砚……”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发抖。
对面很快就传来了声音。
“你怎么样了?”
谢临砚声音明显的发紧,语气听起来非常焦急。
“我没事,没受伤,”楚尧尧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死不了。”
这应该才是谢临砚最担心的,毕竟他们还被同生共死咒绑定着呢。
谢临砚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你在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他说完之后,又急急地补充一句:“别断掉传音符,若是有突发状况,你可以跟我说。”
楚尧尧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待会儿过来了别看我,我没穿衣服。”
“你衣服呢?”谢临砚显得很是诧异。
楚尧尧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老实跟他说了:“……被辟邪烛烧了。”
对面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楚尧尧:“……”
“谢临砚,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谢临砚确实没有带笑意,他又问道:“其他人也跟你一同落下去了?”
楚尧尧“嗯”了一声。
“没事,”谢临砚竟然安慰了她一句:“我帮你将他们杀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楚尧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临砚这是以为她被人看光了,所以在安慰她?
“他们已经死了。”
谢临砚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下来了。”
楚尧尧下意识仰头向上看去,便看到——
青年一手执剑,一手拿着辟邪烛,从天而降,淡淡的烛光将他笼罩在内,白色的衣衫被风轻轻吹起。
周围的魔气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稳稳地落了下来,目光先是向着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扫去,最终扭头看向了躲在角落的楚尧尧。
楚尧尧赶紧把自己缩得更紧,紧张地看着谢临砚:“你转过去,别看我。”
谢临砚朝她走来,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不为所动。
“谢临砚!”楚尧尧生气了,她没想到谢临砚竟然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让你转过去!”
“为什么要转过去?”谢临砚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神色间不见丝毫异常。
楚尧尧:“……”
“行!我转过去!”楚尧尧将自己缩得更紧,只留个后背给他,她想对谢临砚发火,又迫于自己现在没穿衣服,还得让谢临砚去给她找件衣服来,只得把心里的怒意憋着,偏过头去看身后的谢临砚:“你快去给我找件衣服。”
“我上哪去给你找你衣服?”他竟然又靠近了几分,将她堵在了墙角。
楚尧尧指了指刚刚大乱斗的那一片,对谢临砚道:“你去那里找找呀!”
虽然扒死人的衣服不太礼貌,但她也不可能真的裸奔吧。
话音刚落,楚尧尧整个人突然就僵住了,谢临砚在摸她的后背,她缩着背,蝴蝶骨微微凸起,谢临砚的手掌便沿着她的蝴蝶骨一点点轻轻摩挲着。
“你干什么?!”楚尧尧的声音都抖了。
“那些人的衣服太脏了。”谢临砚这般说道。
“那也不是你随便摸我的理由!”楚尧尧彻底怒了:“谢临砚,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下一刻,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背上,楚尧尧愣了一下,刚下意识地想去抓,谢临砚就从身后拥住了她,隔着衣服将她抱住。
楚尧尧低头看了一眼,谢临砚给她的这件衣服只是一件外衫,是他从身上脱下来的。
“谢临砚,你放开我!”楚尧尧觉得非常尴尬,衣服都还没穿上呢,只是披在她的肩上,隔着薄薄的一件,谢临砚的胳膊环在她的腰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也可能是衣服上残留的。
“抱一下怎么了?”谢临砚满不在乎。
“怎么了?”楚尧尧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没穿衣服,你问我怎么了???”
耍流氓也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吧!
“楚姑娘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谢临砚笑了一声:“在下又不是没见过。”
楚尧尧:“……”
“楚尧尧,”谢临砚抓起衣服的边缘,将她整个人都裹进去了,他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讽她:“在下才离开一会儿,你衣服都没了。”
楚尧尧:“……”
“这就是个意外。”楚尧尧努力给自己辩解。
他却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很担心你。”
谢临砚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上,随着说话,呼吸缓缓喷洒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似在说笑,一时之间让楚尧尧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应该是真心的,毕竟他们俩可是生命绑定关系,自己要是真出了点儿意外,谢临砚也别想好过。
不过他们现在的样子实在让楚尧尧很窘迫。
“你先放开我。”她伸手去掰谢临砚的胳膊,本以为还得僵持一会儿,谁知道谢临砚真的顺势放开了她,甚至还后退了几步,背过身去了。
“将衣服穿好吧。”他说道。
楚尧尧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赶紧将衣服拉好,又整理了整理,因为衣服穿在她身上实在太大了,衣领也开得大,她怎么扯都扯不上去,别扭至极。
楚尧尧还嫌弃起来了:“你这衣服我穿着一点儿都不合身。”
谢临砚眸光流转,回头看了她一眼,衣领确实太大了,不管她怎么扯,都给人一种马上就会从肩头滑下去的感觉。
因为这件衣服只是搭在最外层的一件罩衫,所以很薄,即使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也能隐约看到身体的曲线。
“挺好的。”谢临砚神色自若地移开了目光。
算了,有得穿就不错了,楚尧尧又把领子往上扯了扯,突然问道:“你将燕虹儿杀了吗?”
“没有,”谢临砚摇头,目光中染了分笑意:“我听到声音就往回赶了,楚姑娘实在是让在下不放心。”
楚尧尧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也不知道这里还能塌。”
“好在我完全没有受伤。”楚尧尧张开胳膊轻轻晃动了一下:“也算是运气好了。”
“运气确实好,只烧了件衣服。”
楚尧尧:“……”
沉默半晌,楚尧尧不禁开口问道:“燕虹儿为什么要杀陆河天?”
谢临砚勾起唇角,似是觉得颇为有趣:“这点,你想不明白吗?”
“我上哪想明白去,他们不该来杀我吗?”
“楚尧尧,你还是太年轻了,”谢临砚摇了摇头:“燕虹儿的父亲是昔日的玉衡山掌门,他父亲死后,大权自然落在了陆河天手中,燕虹儿,这个曾经的掌门之女,你以为她的日子会好过?立场不同,自然就成了敌人。为争权夺利而斗个你死我活,是很正常的。”
“玉衡山有规定,残害同门师长者,会废除修为,逐出门派。”
“所以她在坠魔渊中动的手,”谢临砚略一停顿,又道:“即使未来真被人揭穿了,到时她是玉衡山的掌权者,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见楚尧尧不说话,谢临砚笑道:“怎么?觉得虚伪?”
他笑了一声:“正义本便是虚伪的,每个人都有私心,若为了私心与他人起了冲突,自然就成了恶人。所谓的好人,不过两种,要么,牺牲自己;要么,藏起私心。”
“不过,”谢临砚话锋一转:“我是恶人,所以我不会掩饰我的私心,甚至会为我的私心,杀了所有阻碍我的人。”
楚尧尧没有接话,跟谢临砚讨论这种问题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他有自己的一套衡量价值的准则,是在他经历了几百年的人情冷暖后,一点点总结出来的,不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有丝毫的动摇。
就像楚尧尧,没切身经历过谢临砚所经历的事情,她自然也无法彻底明白,他语气中所带的那抹不易察觉地讽刺。
楚尧尧不回答,谢临砚也没有要同她继续说的意思。
他又将目光移向了躺在不远处的尸体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好半晌,才突然道:“你不知道此处很危险吗?”
谢临砚的语气有些异样,似是有着什么别样的深意。
楚尧尧略显茫然地看着他,不太能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谢临砚上前了几步,缓缓向楚尧尧靠近,神色中的探究让楚尧尧感觉到了几分危险。
她下意识向后退去,后背贴到了漆黑的岩壁上。
有些凉。
谢临砚抬起手,在楚尧尧有些紧张的目光下,向她伸来。
楚尧尧吓得缩了下肩膀,谢临砚的手却从她耳边擦过,轻轻撑在了她身后的墙上,他问道:“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楚尧尧几乎被谢临砚抵在了墙上,他倾身而来,垂眸看她。
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我需要感觉到什么?”
谢临砚抬眸,看向了自己压在石壁上的手,然后道:“我早跟你说过,坠魔渊中能够影响情绪的媒介,就是这些漆黑的岩石,此处完全被这些岩石所包裹着,我只是用手触碰,就快要忍不住想将你……”
他微一停顿,唇角勾起一抹含着冷意的笑:“忍不住想将你杀了。”
在这一刻,楚尧尧确实在谢临砚的眼底看见了浓浓的杀气,她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谢临砚的意思。
此处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那些跟她一起落下来的人,都因为这些岩壁的影响,情绪失控,互相残杀,甚至严重到自残的地步。
可是她确实什么都感觉不到,即使像现在这样,紧紧贴在岩壁之上,她的情绪也非常的稳定。
“楚尧尧,”谢临砚一手撑着她身后的石壁,一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得她抬起头来,他的额头贴了上来,气息轻轻喷洒在她的脸上:“为什么?”
楚尧尧答不上来,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会被这里的东西影响,难道是因为她是穿书者,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他的手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下滑,轻易地握住了她的脖子。
楚尧尧的心跳猛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谢临砚想杀她,不管是因为此处对情绪上的影响,还是他心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在这一刻,谢临砚是真的想杀了她。
他微抿着唇,面容冷峻,洞穴中实在太安静了,楚尧尧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对视半晌,谢临砚突然笑了,握住她脖子的手也顺势拿开了:“紧张什么,我怎么舍得杀你?”
他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们走吧,柳如弈知道我来了,专门给我准备了一条捷径。”
他扭头,朝着地穴深处的通道望去,漆黑的岩石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比压抑的气息,一路深入,不知到底通向何方。
楚尧尧没吭声,她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谢临砚虽然没真的用力掐她,但她仿佛还是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窒息感。
谢老魔还是那个谢老魔,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跟他待在一起还真是……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
楚尧尧:“……”
辟邪烛的火光很淡,但足以照亮周围,此处的魔气与入口处的略有不同,虽然更为浓郁,却是无色透明的,只能隐约感觉到,肉眼无法捕捉,辟邪烛对这种魔气的驱逐效果也明显打了折扣。
这处地穴像是一个地底的溶洞,蜿蜒曲折,岩壁坑坑洼洼,好在路只有一条,不需要做选择。
“走吧。”谢临砚率先朝着通道的方向走去,他眸中光彩流动:“柳如弈在等我们了。”
楚尧尧迈开腿跟在他后面,她没穿鞋,赤脚走得有几分难受。
此处地穴充斥着魔气,毫无生机可言,所以地面并不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尘不染,但脚下的地也是由那种漆黑的岩石构成的,凹凸不平,其上的纹路很是硌脚。
走出一段,谢临砚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怎么了?”楚尧尧问道。
谢临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脚背上,他挑眉道:“楚姑娘需要在下抱你吗?”
楚尧尧抿了下唇,然后道:“我能走快的。”
“是吗?”
他好像有些不信,却也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加快了。
楚尧尧咬牙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她蹙着眉。
……就当是脚底按摩了,楚尧尧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又走了一段,谢临砚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她就走了过来。
楚尧尧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
谢临砚很快就到了她面前,一把将长渊扔进她的怀里。
楚尧尧刚抱住长渊,便觉身体一轻。
谢临砚将她抱了起来。
她一惊,抬眸对上谢临砚的视线,小声道:“我能自己走的。”
谢临砚冷笑了一声:“让你自己走?你又怪我欺负你。”
“怎么会。”楚尧尧赶紧否认,她小心翼翼地瞄了谢临砚一眼:“而且,我怎么想的,你又不在意。”
“谁说我不在意了。”谢临砚垂眸看了她一眼。
少女被他抱在怀中,领口开得很大,一侧又微微地滑下去了不少,露出雪白的肩。
谢临砚移开目光,抱着她向前走去,手掌上移,覆在了她露出的肩上,入手之处,肌肤柔软,楚尧尧却毫无所觉。
谢临砚竟难得生出了几分罪恶感来,但转念一想,他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楚尧尧本就是柳如弈派来勾引他的,摸一下而已,怎么了?
通道很长,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漆黑岩石,楚尧尧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
这个地方死气沉沉,除了魔气,仿佛再找不出其他东西。
楚尧尧靠在谢临砚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她不禁想,还好有谢临砚在,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待在此处,一定会被这份安静和死寂逼疯的。
谢临砚说,地面之所以会塌,是因为柳如弈察觉到他来了,专门为他准备了眼前这条路,引他前去。
此前就说过,柳如弈因为入魔,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如此说来,他留在坠魔渊的那部分,是活着的,并且是有神智的,谢临砚想取走他的元神玉,想来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楚尧尧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此行真的那么凶险,谢临砚为什么要带她来?带她来不是更危险吗?
如果说,谢临砚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会不放心,其实这个问题是可以通过很多方式来解决的,比如说他在她背上绘制的符阵。
但谢临砚还是带她来了这里,他……有什么目的吗?
不知走了多久,谢临砚突然道:“到了。”
到了……
楚尧尧扭头向前方看去,一时之间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立于面前的,是一扇无比巨大漆黑石门,站在巨门的前面,只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渺小到,就好像这扇门,并不应该是存在于这个世界、提供给这个世界的人使用的一般。
它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只要推开门,便能看到此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瑰丽、异常、又神秘诡谲。
巨门之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但是那些纹路不在像之前那些石壁上的,是自然形成的,而像是经过人工雕琢,隐约看去,似是能看出某种规律来,但再仔细看时,又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楚尧尧突然有几分明白,为什么谢临砚会说这些漆黑的岩石会对人的情绪产生影响,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非常稳定,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
她很冷静,冷静到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异样。
谢临砚的呼吸也不自觉放慢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巨大的石门。
石门给人一种恐惧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变得安静而沉默,好像大声说话,会惊扰什么一般。
许久之后,谢临砚将楚尧尧放了下来,他握住长渊的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楚尧尧抱着剑鞘,站在谢临砚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紧闭着的石门。
柳如弈,在里面吗?
这想法刚一产生,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石门竟然自己主动开了。
从中缝裂开,两扇石门缓缓向后打开,光亮从门缝中照射而出,呈扇形,越来越大。
在黑暗的通道里待久了,陡然见到光亮,只觉得无比刺目,楚尧尧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勉强睁开。
这时候,石门已经完全打开了,里面的场景也映入了眼帘。
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呈现圆形,四周的石壁上,攀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石壁上遍布着一个个圆形的洞口,一层层排列着向上。
说是洞口,却又好像并不是给人行走的通道,黑漆漆,圆洞洞的,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贴在四面八方的墙上,圆睁着,窥探着宫殿之中的人。
石壁依旧是那种漆黑之色,却并不再给人死气沉沉之感,反倒有一种别样的生命力。
第一眼望去,楚尧尧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词——蜂巢。
宫殿之中,带着淡淡的潮气,这里比外面潮湿了许多。
宫殿的中央,摆放了一张石台,石台之上,泛着淡淡的灵光,其上悬浮着一枚黑色的玉。
玉呈圆盘状,隐约有异彩在其上流动,有几个瞬间,竟给人一种,这枚玉拥有着生命、是活着的感觉。
黑色的玉似乎引动了某种怪异的磁场,四周的魔气……不,或者应该说,周围的一切气场,都好像被它所影响着,围绕着它缓缓流动着。
那是什么东西?
“元神玉。”谢临砚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原来,这就是元神玉。
谢临砚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他握着剑,一步步地向宫殿中央的石台走去。
楚尧尧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踏入宫殿的那一刻,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变化,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似水般的气流,轻轻流淌着,擦过皮肤,带来一种极度异样的感受。
宫殿的地面很光滑平整,却又很凉,并不是冰寒感,而是一种直沁入心底的幽凉。
这个地方,很奇怪。
很快,楚尧尧就跟着谢临砚走到了石台旁边,看向了那枚半漂浮于空中的元神玉。
非常近,近到只要谢临砚一伸手,就能将它抓进手中。
但谢临砚没动,楚尧尧知道,他怀疑这里有陷阱。
眼前的情景,确实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将元神玉送到他面前,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这实在是太过于轻松了。
但是,谢临砚自然也不是那种,会因为担心有陷阱就放弃的人。
他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手腕微震,剑尖斜挑,去触碰被淡色灵光包裹在内的元神玉。
剑尖毫无阻拦的穿过了灵光,径直触上了黑色的玉身,谁知那枚玉竟然轻晃了一下,毫无征兆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淡色的灵光也随之消散。
谢临砚神色微变,连忙伸手去接。
光滑圆润的玉直直砸进了他的掌心。
楚尧尧有些愣了。
这就……成功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色的园玉非常的澄澈,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呈现出半透明色,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楚尧尧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眼花看到了什么,再定睛一看,她眼睛都瞪大了。
只见谢临砚掌心中的不再是什么漆黑的园玉,而是一枚赤色的圆珠,拇指盖大小,散发出的灵光,像火一般燃烧着。
与此同时,楚尧尧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特殊道具掉落:九尾妖狐的内丹*1】
而就在这时,谢临砚脸色一变,抬手就想将手中的赤色圆珠扔出去,却已经为时已晚。
火一般的灵光爆裂开来,却淡成了艳粉色,空气中仿佛带着某种甜腻至极的味道,瞬间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楚尧尧惊了,她根本想不明白系统道具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所以之前的提示中,说要等到特殊时期掉落,是因为,触发道具的人不该是她,而是谢临砚?
闻到那股甜腻的香气时,楚尧尧心中就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想法。
她见过赤九夫人留下的影响,自然知道,九尾狐这种生物,最擅长的乃是媚术,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这股味道,一般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东西,多半是……
要放在平时,楚尧尧肯定是相信谢临砚的能力的,他谢老魔,绝对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但是这可是系统给的道具!系统总共就给过两次道具,第一次是同生共死咒,效果自不必说了,这枚妖丹,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这种没有人烟的偏僻之地……谢临砚不会真的对她做点儿什么吧?
好在,楚尧尧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后,却发现自己并没产生什么特殊反应。
粉色的雾气也很快就散去了,楚尧尧一抬眸,就对上了谢临砚阴郁至极的目光。
她稍稍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九尾妖狐的内丹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而恰在这时,系统像是回应她一般,再次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九尾狐的妖丹,道具说明:九尾妖狐,生来无性别之分,却喜幻化为貌美的女子,引诱过往的路人,通过吸食灵气、吞噬金丹、炼化元婴提高修为,九尾妖狐天生擅媚术,接触其妖丹的男子,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他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但这种爱,只是一种假象,需宿主好好利用,妖丹妖力有限,随着妖力的消散,效果会逐渐减弱。】
听完系统解说的楚尧尧几乎下意识就抬起手,用手掌捂住了谢临砚的眼睛。
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了,她刚刚已经和谢临砚对视过了。
所以说……谢临砚现在不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疯了吧,怎么可能……
等了好半天,谢临砚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拿开。
对上他有些异样的目光,楚尧尧心中无比忐忑。
没有反应,那是不是说明,系统失策了,谢临砚没有爱上她。
楚尧尧有点儿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谢临砚会被九尾狐的妖丹影响,似乎隐隐有些期待,但她又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抗拒。
如果这种爱,只是一种假象,那不要也罢。
【谢临砚的好感值+70,总计100/100】
楚尧尧:“!”
100
谢临砚对她的好感值达到了100!,她吓得差点儿尖叫起来。
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可以在现在这个条件下,将同生共死咒解开了??
下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
【谢临砚的好感值-100,总计0/100】
楚尧尧:“?”
她看着谢临砚,已经彻底懵了。
反复横跳,大起大落,这就是人生吗?
但系统的声音没有停,接连不断地在楚尧尧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谢临砚的好感值+30,总计30/100】
【谢临砚的好感值-20,总计10/100】
【谢临砚的好感值+80,总计90/100】
……
楚尧尧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上下起伏的三角函数图像。
谢临砚此刻的内心,必定是极度不平静的,但他却并没有说话,神色间也完全看不出他的不对劲儿来。
楚尧尧没敢开口,她怕自己万一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开关,将此时的谢临砚激怒。
系统到底要干什么,通过九尾狐妖丹让谢临砚爱上她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爱上,等到妖力消失,谢临砚岂不是会被气死?到时候再迁怒于她可怎么办?
不仅如此,楚尧尧还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按照系统的提示来看,九尾狐的妖丹显然是系统提供的道具,但是道具出现的地方,却是在这里,坠魔渊深处,柳如弈的老巢,还像陷阱一般,等着谢临砚上钩。
这东西到底是完全出自系统之手,还是说,它跟柳如弈是有关联的。
那系统跟柳如弈又是什么关联?
沉默思考的功夫,炸得她头疼的系统提示音也终于停下了。
谢临砚的好感值稳稳地停在了七十。
挺高的,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离谱……吧?
楚尧尧不太确定,她忐忑又小心地看着谢临砚,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谢临砚抿着唇,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楚尧尧轻抬了下眸,突见谢临砚背后石壁上的一个圆洞中黑光一闪,她皱眉仔细去看。
那是什么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黑色的尖锐光柱迅猛地从圆洞中射出,目标正是谢临砚。
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是因为他此时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不平静了吗?
楚尧尧几乎想也不想,一把推开了站在她身前的谢临砚。
尖锐的黑色光芒转瞬间便攻到了眼前,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谢临砚绘制在她背后的符阵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
“扑哧”一声,黑色光芒穿过了楚尧尧的小腹,砸在了她身后的地面上,化为了点点灵光。
“楚尧尧!”
谢临砚也在此刻反应过来了,他回身一把接住被黑光撞得向后跌去的楚尧尧。
他的手扣在她的肩上,轻微地有些发抖。
楚尧尧四肢软得厉害,脸色也瞬间变得极为苍白,却并不是疼的,而是吓的。
她本以为这道黑色的光也会被谢临砚绘制在她背上的符阵反弹回去,这才毫不犹豫去挡的,谁知道会这样。
果然,人不能太嚣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小腹被穿透了,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感,只觉得凉凉的,她低头看去,顿时心也凉凉的了。
只见她的丹田处,有个巴掌大的血窟窿,她伸手按在了上面,手掌顿时感觉到了温热黏腻的濡湿。
那是血。
也在这时,楚尧尧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从受伤处慢慢裂开,她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并不是不疼,而是那道黑芒实在是太锋利了,所以从小腹中穿过的瞬间,她并不会感觉到疼痛。
楚尧尧彻底慌了,每一个修真者都是,丹田乃是全身最脆弱之处,丹田被刺个对穿,她会死的。
她的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水,既是疼的,也是吓的。
“谢临砚。”楚尧尧有些慌乱地攥住了谢临砚的袖子,掌心处的血沾在了他的袖子上。
谢临砚的神色有些紧绷,他握住了楚尧尧的手,另一只手掌稳稳地压在了她小腹处的伤口之上,温热的灵气缓缓输入,非常有限地缓解了几分疼痛。
楚尧尧还是很疼,疼得全身都有些发抖,她咬着嘴唇,眼泪都砸下来了。
“别怕,”谢临砚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你身上有凝玉翠,有我在,能治好你的。”
他轻声对她说着,语气很温柔,难得地温柔,总让楚尧尧有一种谢临砚只是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的错觉。
就算凝玉翠能够加速治愈的速度,但那也只是适当加速而已,并不是真正的逆天。
修真界中根本就不存在让伤口立刻愈合的方法,伤在丹田处,便意为着聚不起灵气,经脉中的灵气会迅速流逝,根本支撑不到伤口完全愈合的那一刻。
就算谢临砚不停地往她的丹田中灌输灵气,也只是能短暂地维持住她的经脉丹田不衰竭,她的丹田已经失去自我调节的能力了,根本无法将谢临砚灌输进来的灵气化为己用。
她死定了。
楚尧尧很害怕,她喘得有些厉害,下意识地、一遍遍叫着谢临砚的名字。
“没事的,”他的下巴轻抵在她的肩上:“你看我都不慌,你若是死了,我也会死,我都没害怕,就说明你死不了,别怕。”
又是一大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扭头,无助地看着谢临砚。
谢临砚垂眸望着她,轻轻凑近,吻落了那滴泪水。
楚尧尧更害怕了,谢临砚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过,太反常了。
“谢临砚,”她继续叫他的名字:“我疼。”
她额角冒着冷汗,缩在谢临砚怀中,抖得厉害。
这时候,从宫殿的顶端,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谢临砚,你终于来了!”
那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非常年轻,带着隐隐的喜悦,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激起一层层的回音。
与此同时,四周墙壁上的圆形洞口都泛起了黑色的光芒。
楚尧尧终于反应过来,那些圆形洞口并不是什么通道,而是类似于枪/口一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