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细密、洋洋洒洒, 似漫天白毫飘飘落下,带来彻骨寒意,将深山密林中葱郁的枝叶润泽得碧绿如洗。
符牛高高骑在马背上, 手握利剑、肩披软甲,低头俯视眼前形容狼狈的魁梧男人,神色复杂:“栾肃,你拦不住我的。”
栾肃两手狼狈地握着一柄长1枪,黝黑面庞上沾满了血渍,他头发潦草地披散,布鞋上湿漉漉地粘满了泥浆。他将骏马让给了主子,自己就只能站在这片泥泞中仰视符牛。
“你让开吧。”符牛叹气。“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与不是, 总归试过才能知道。”栾肃说。
他身无铠甲、亦无坐骑,唯有一柄狩猎所用的木制长1枪。他横过长1枪, 警惕地对着符牛做出拦阻的姿势。
“你再这么拖延下去, 王爷就真得凶多吉少了!”符牛大吼, 好好一个高大英武的汉子,眸中竟闪过晶莹的泪花。
“放你过去, 王爷才真得是凶多吉少。”栾肃狼狈地说。
“你以为陛下就安排了我一个人么?”符牛泪流满面,他驾着骏马想要冲过栾肃的拦阻,同时声嘶力竭地喊道:“这片围场之中,陛下安排了数十名精锐死士潜伏其中,包括梁汾和耿龙这两名我大晋最顶级的弓箭手!除此以外,陛下亦和汝平王达成协议, 允他在狩猎中替子报仇。就连陛下特地带进来的那帮子异国人,又有哪个不是王爷的仇敌?”
“大晋最顶级的远程弓箭手,不思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强取敌首于千里之外。却潜伏在这皇家猎苑里, 暗刺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的煜王爷。”栾肃冷笑:“你们忠君爱国的方式,还真是可笑。”
符牛沉默了。
他是武状元出身,亦是晋朝的四品武将,可他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身为羽林军的他,主要职责与任务便是守护陛下与皇城的安全。而前往边境杀敌擒贼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这群精英羽林军们的活。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格外崇拜煜王楚韶曜。
成为前途无量的羽林侍卫后,符牛常常会想,自己三岁习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数十年含辛茹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每日无所事事地在皇城里闲逛么?
守护陛下一人之安危,当真需要他符牛与梁汾、耿龙这样的高手终日留在羽林军中么?
然而他们符氏一族从晋朝开国起就是楚姓皇庭最信任的家臣,符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信念便是守护楚氏皇亲。所以符牛也乐意作一个贴身守护陛下的羽林侍卫,兢兢业业、忠于职守,只偶尔才会在心中感叹几句大丈夫不能前往战场建功立业,实在是可惜。
直到他后来看到了煜王。
煜王楚韶曜虽双腿残疾、不良于行,终生囹圄于小小轮椅,却身残志坚地披挂上阵,替大晋击溃来犯之敌,为大晋开疆拓土。其所立之赫赫战功,数不胜数。
比之皇城内的其他楚姓宗亲,煜王楚韶曜实在是堪称完美。他是全大晋军人的信仰,亦是他符牛的信仰。
符牛无数次想过,倘若当初煜王双腿不曾残疾,那么他所侍奉的,本就应是年龄相近而又英明神武的大晋皇帝楚韶曜。
当年小太子被赐煜字封号时,他符牛都已经被选为太子伴读了!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你若是不放我过去,这些人统统都会争相去取王爷的性命!王爷现在的处境,说是十面埋伏和四面楚歌也不为过,可你却还在阻拦于我!你想让王爷就此丧命么?!”符牛喊道。
“你说的那些人,都是高手,但都不是第一高手。”栾肃形容狼狈,眸光却不见恐惧,他横过长木枪拦着符牛的去路:“晋国的第一高手是你,你对王爷的威胁最大,所以我首先要拦住你。”
“我说过,我只会废掉王爷的双腿。”符牛急急忙忙地解释,“陛下承诺,只要王爷重新残疾,他便会像从前一样善待王爷。不管怎样,陛下心中始终是惦念着王爷的!陛下和王爷毕竟是亲兄弟,他们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这话你信?”栾肃反问。
符牛勒着马缰沉默了一瞬,苦笑道:“无论如何,栾肃你不该再拦着我了。只要我抢先废掉王爷的双腿,那么陛下的精锐死士便都会成为王爷的护卫,誓死在这片围场中守卫王爷的安危。否则,他们只会和围场中其他想要取王爷性命的人一道,去攻击王爷。”
“王爷的腿,不是你符牛可以废的。”憨厚黝黑的汉子握着长木枪,鬓容凌乱、满身泥浆,浑圆的眸子却亮得惊人:“我栾肃陪在王爷身边二十年,亲眼看着王爷双腿从好到废,再到如今一点一点重新站起来,看着王爷活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而不再是过去的那般孤魂野鬼。我不会允你符牛毁了这般景象!”
符牛看着黝黑憨厚的栾肃,庄穆英俊的面庞上隐隐闪过几分羡慕。他执着长剑,指着栾肃道:“有时候,我是真得嫉妒你。”
“当初你明明只是一个东宫的备选小太监,却不知怎的就好运地入了先帝的眼,竟然让你逃过净身一劫,直接以玩伴身份陪在王爷身边玩耍。由是,你就陪在王爷身边二十年,直到今日。”
“而我本是先帝自王爷出生起,就替王爷亲自定下的伴读。可我却未有一日能够履行伴读的职责,直到王爷从边疆凯旋归来,才重新被陛下赐给王爷。即便如此,我亦未有一日如你这般得到过王爷的信任。可明明,我本应是王爷的伴读,我本应是王爷最信任之人!”
“想要王爷的信任?”栾肃冷笑:“你配么?”
“这些年,王爷的名声被你坏了多少?四处替王爷树敌和结仇,动辄就当街鞭笞他人,生怕天下人不知道王爷性子残忍暴戾。你对你狗皇帝主子的命令,倒是执行的一丝不苟。就这也好意思成日里跟我说崇拜王爷。”
“我那是替王爷教训宵小!王爷立下无数战功,凭什么要受世人的诋毁?!”符牛吼道:“而且你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去揣度陛下的心意了,我往日之所为,都是出自本心,并非陛下所授。我所鞭挞的,亦都是不敬王爷权威之人!况且王爷也并不在意我的举动。”
“难怪狗皇帝派你到王爷身边当差,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蠢的。”栾肃抹了抹脸上脏污的血渍,朝地上啐了一口:“要打就打吧,别磨磨唧唧的了。你也说了,除了你这片围场中还有诸多其他敌人,搞快点,我赶时间!”
“栾肃,我当真不想伤你。”符牛眼神痛苦,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陛下已允我在春狩后辞去羽林军副统领的职位。希望在以后,你我还能心无芥蒂地共同服侍王爷。”
“前途无量的正四品羽林副统领,将来少说也要进入军机内阁,封侯拜相亦不是不可能,你竟也舍得?”
“我既准备废了王爷的腿,自然是要以己身去给王爷当一辈子的拐杖。”符牛认真地说,“军机内阁又如何,封侯拜相又何妨?在小的时候,我以成为太子伴读而努力。到如今,我亦只希望永远只当煜王府的一名小小马夫。事实上从数年前进入煜王府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向陛下递交了羽林军的辞呈。”
“可惜了,兄弟。”栾肃郑重了脸色,笔直地竖过长1枪重新摆了一个进攻的姿势:“若是你当初当真做了伴读,你我今日未必不能成为生死相依的知己。”
“现在也可以!”符牛急急喊道,“你赶紧与我一起去追王爷。王爷的马负了伤,跑不快的。”
“现在不可以!”栾肃暴喝道,握着长1枪气势磅礴地朝符牛刺去。
细雨疾飞,寒意料峭。
冷风簌簌拍打着树叶枝捎,发出鬼厉声响,混杂着雨水铺在人脸上,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痛。几道身影见二人动手,从暗处跃起,追随楚韶曜消失的方向而去。符牛和栾肃见此,愈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两人迅猛激烈地在高耸的密林中交起手来,远远地似有猿啼虎啸,更为这片密林平添了几分阴森鬼厥之感。
刀光剑影、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只看见细雨渐渐停息,乌云悄悄散去,太阳于正空高悬,又渐渐往下方倾斜,最后在西山那头布下漫天灿烂的晚霞。
符牛狼狈地吐出一口血,用长剑勉力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马匹早已血流干涸,他自己全身上下数个血窟窿,一身软甲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羽林军副统领的飒爽与英姿。
对面的栾肃模样不比他好上几分,却仍然笔直伫立,显然伤势并不太重。
“为什么?”符牛声音嘶哑,英俊面庞上有着信念破碎的崩坏,往日骄傲的头颅低垂,周身气息颓丧而衰败,蕴含着迷茫和不解:“为什么你竟能胜我?我可是、我可是……”
“你是大晋第一高手。”栾肃说,弯腰从地上死去马匹的行囊里挑选着趁手的武器,他回身看向符牛,眼中含着悲悯和羡慕:“你是名门子弟,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有最好的师傅教导武艺。但你从来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搏杀。”
“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名普通的小厮,功夫至多二流,入不了什么台面。”符牛说,渗血的唇角掠过一抹苦涩:“看来过去是我着相和自大了。”
他颓然低垂的头颅慢慢抬起,直视着栾肃的眼睛,缓缓问道:“你和江湖上绰号啸风蚀魂灵枪的绿林寨主是什么关系?”
“啸风蚀魂灵枪,便是我。”栾肃说。
“所以王府里的其他弟兄们也都?”符牛笑了。
“他们都和我一样。”栾肃说,蹲下身子平视符牛的眼睛:“我们都是先帝替王爷挑选的暗卫。若是没有当初的那场宫变,那么你我二人本该是搭档,你为明侍之首、我为暗卫之领,共同辅佐未来圣上。”
“哈哈哈,竟是这样,竟是这样!”符牛凄厉地大笑起来,猛得吐出了一大口腥红的乌血,“竟然是这样!”
“你还好吧?”栾肃不忍地问。
“栾肃!”符牛恶狠狠打断了他的话,抬头凶猛地直视着栾肃的眼睛,当中蕴含着的森森嫉妒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啐了一口血沫,狠厉道:“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些罢了,希望你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去,护住王爷的双腿!”
说罢,他利索地抬手挥剑,引颈自戮了。
“你何必?”栾肃叹气。
“麻烦转告王爷,马夫符牛不曾背叛于他。只是符牛愚钝,用错了爱护王爷的方式,符牛愿以死谢罪,唯祝王爷万世康健……”
滚烫的鲜血从符牛脖颈中汹涌而出,溅到栾肃黝黑的脸颊上。大晋第一高手,名门世家符氏一族的领头羊,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栾肃叹了口气,掰开符牛攥紧的双手,拿过那柄沉重宽阔的重剑。
符牛说羡慕他运气好,栾肃想,自己的运气应当是一直好的。
作为明面上的煜王府总管,暗地里的影卫头子,他当然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小厮,他同样是万里挑一。
与符牛这种世家子弟不同,栾肃是从饿殍堆里爬出来的孤儿。
他出生在千里之外赤旱灾滥的成荆府,亲人全都死绝,整村就余下他一个孩子。旱灾里,活下来的栾肃寻到了逃荒的大部队,混在其中独自一人凭着双脚走到了京畿。而到了京畿,他为了一个馒头就把自己卖给了太监。
昏暗阴森的宫刑房外,一群小萝卜头排着队等待净身,各个哭嚎得震天动地、伤心欲绝,唯有栾肃,眼睛亮得吓人,黑黝黝的眸子中充满期待。
门口的老太监看得发笑,走到跟前翘着根兰花指儿问他:“喂,小子,你很开心?”
“开心!”栾肃响亮地回答。
老太监笑得更厉害了,只以为他是乡下被骗过来的无知小儿,逗他道:“你知不知道你等下要失去什么?”
“知道!”栾肃拍着胸脯响亮回答,黝黑脸蛋儿红扑扑地满是期待:“等下俺要被剁掉命根子!”
老太监奇了,问他:“既然知道要丢掉命根子,还这么开心?”
“剁了以后俺就能吃饱穿暖,再也不会饿死了。”栾肃认真地说:“虽然丢了命根子,但是俺却保住了性命。这笔买卖,划算的!”
老太监怔在当场,良久说不出话来。
等排到栾肃进去净身的时候,老太监却突然拎起他的脖子将他丢了出去:“小子,今日我非要夺了你的性命!”老太监看着瘦小纤弱却狠得像头狼崽子一样的栾肃,眼睛里簇簇地像是有团火在烧:“要是不服气,你就替你自己挣出一条命来!”
老太监将栾肃丢进了一个斗兽场。
斗兽场里除了猛兽,还有几百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全部都是孤儿。
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那几头吃人的猛兽,外加几百个供给猛兽加餐的孩童。这是一场养蛊式的百人厮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才能离开这里。
十五天后,栾肃活了下来。
他和其他几名从别的斗场活下来的孤儿一道,被洗干净了送往一处恢弘奢华的宫殿。宫殿里,有个穿着明黄蟒袍的小婴儿正爬来爬去地追着一只小鸭子。
看见他们进来,小婴儿忽地咧嘴笑了,他丢下肥肥的小鸭子,转头歪歪扭扭地朝他们灵活地爬过来。
他爬到栾肃的脚边,将手心里攥成糊屑屑的蜜甜糕塞进栾肃的嘴里,那是栾肃走出斗兽场后吃到的第一口粮食,也是他长那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打那一天,栾肃就知道,眼前的婴儿是他这辈子要誓死效忠的主人,大晋太子楚韶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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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山洞里响起了进惊恐的倒吸气声音,在狭长空旷的山洞里格外清晰和彻耳。始作俑者纪静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惶然地看着满身浴血的栾肃和一脸淡然的楚韶曜。
“小的煜王府下仆,”栾肃扯了扯嘴角,朝纪静涵露出一个森寒的笑容,黝黑脏污的脸颊上,一口尖利锋锐的犬牙惹人心颤。看向纪静涵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见过安平郡主。”
他随意举了下手中的重剑,砸在地上发出沉厚钝闷的重响。
“哇!”纪静涵再也忍受不住,哇得就哭出声来,她兔子一般迅速地蹿到赵若歆身后,哭嚎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若歆尴尬地被纪静涵推到前面,她握着乌金匕首,强颜欢笑道:“原来是栾总管来了,臣女赵若歆,见过栾总管。”
栾肃也跟看死人一样看着赵若歆。
他顺着王爷做下的记号,沿途找到了这个山洞。一进洞口,他就发现除了王爷以外,山洞里还有两名女子。分别是安平郡主纪静涵,与赵府嫡女赵若歆。
他既敢当着纪静涵和赵若歆的面儿汇报这等机密消息,就是已经把这纪静涵和赵若歆看作是死人的缘故。
在栾肃看来,纪静涵本就该死,而赵若歆无论是嫁给楚席轩还是楚席平,最后也难逃脱一个死字,不如就在此地结果了她俩。经过春狩一役后,栾肃心底蛰伏已久的兽性和血气已被彻底激发,他此刻恨不得屠光所有楚姓皇族,好替自家王爷报仇雪恨。
楚韶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朝赵若歆伸出了手:“给我一点果子。”
“啊?哦。”赵若歆不明所以地将那兜子布包裹递过去。
“用不了这般多,他胃口很小的。”楚韶曜接过布包裹,从中挑拣了三五个最饱满浑圆的甜果子,又剩余的都递了回去:“你自己吃。”
楚韶曜拈起那三五个甜果子,一颗一颗地塞进贴身暗卫的嘴里。
“甜么?”他问。
“甜!”栾肃大口嚼着果子,眼中凶光渐渐散去,上下咀嚼野果的动作仿若牛嚼牡丹:“水灵灵的,特滋润!”
“平静下来了么?”楚韶曜又问。
“平静下来了。”栾肃用力地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楚韶曜:“小的还想吃。”
楚韶曜伸手朝洞外一指:“往南走五里地,树上多得是,自己去摘。”
“哦。”栾肃委屈地摸了摸粗粝的脑勺,不说话了。
赵若歆捧着一兜子的野果子道:“这里还有好多,栾总管要是喜欢,尽管吃吧。”
她已经看出栾肃方才的状态不大对劲。既然手中野果似乎对缓解栾肃的症状有所帮助,她愿意将这一兜子的野果全部让出去。
“那多谢赵姑娘——”栾肃欣喜地说,然后就看见了赵若歆手中攥着的乌金匕首。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飞快地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然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黝黑的脸颊上便露出憨厚质朴的庄稼汉笑容:“多谢赵姑娘的美意,只是小的胃口不好,一吃甜的就犯酸水。赵姑娘您留着这些果子自己吃吧。”
“是吗?”赵若歆狐疑地道。她怎么记得平日里煜王府膳房大师傅们做的甜品,十有七八都是进了栾肃的肚子里呢。而且她记得栾肃胃口极好,每餐饭都能吃十几碗米饭来着:“你真得不吃?”
“不吃。”栾肃笑眯眯地说,一秒恢复了小厮的殷勤与狗腿气质。
“那好吧。”赵若歆自己拈了粒野果放入口中。还别说,这果子甜滋滋水灵灵的,格外沁人心脾和滋润咽喉,真让她全部送出去,她还真得有点舍不得。
“我也尝一个!”见气氛稍缓,不怕死的纪静涵又钻了出来,伸手就去拿赵若歆兜里的野果子。
“安平郡主!”栾肃暴喝道,眼中凶光乍现:“既然您这么喜爱吃这野果,不如您即刻就跟小的一道去五里地外摘一点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