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更

看见那盏黄澄澄的小铜鼎被钉在朱红梁柱上时, 赵若歆第一反应是可惜了那锅辛辣浓郁的好汤。那里面她刚烫了两片鲜嫩香滑的羊肉卷儿,还没来得及吃呢!

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楚韶曜救了她。

方才情况危急, 赵若歆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躲过那盏铜鼎。若是被锅里的沸汤给砸到,后果不堪设想。

满殿寂静中,赵若歆开始后怕与庆幸。

然而未等她回神,她就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听着声音,这巴掌扇得用力程度,丝毫不亚于那日雪夜,她在赵府学堂扇楚席轩时的耳光。

赵若歆愕然地抬起头,看到楚韶曜如玉般白皙的面庞上, 顶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咝——”耳边响起纪静涵低如蚊讷般的细语,含着十分的惧意:“煜王叔疯了。”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就连魏帝喻悦泽也都愣住了。

大晋煜王, 残酷暴戾、嗜血变态。

不仅视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 甚至自残自虐。

在场众人的脑子里都闪过了这些传言。

赵若歆看着那鲜红的掌印,心脏有些一丝丝的疼痛。

她蓦地想起了刚穿成腿儿的时候, 看到楚韶曜双腿上那千疮百孔的伤痕,以及楚韶曜腹部在战场上留下的道道形迹可怖的伤疤。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又去糟蹋和伤害自己的身体!

赵若歆的胸腔里倏得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满殿寂静下,赵若歆缓缓地朝楚韶曜走去,屈膝行了一个温婉的女子礼。

“臣女赵若歆,谢过煜王爷相救之恩。”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请煜王爷珍重身体。”

楚韶曜蓦地睁开眼睛,狠厉地看向她。

赵若歆心内一跳。

这是怎样一双戾气阴郁的眼睛!当中蕴含着饕餮似的无穷无尽愤怒与厌恶, 怀着波涛无垠的憎恨与凶狠。然而却并不像是针对她,倒像是在针对他自己。

“走吧。”楚韶曜声音疲惫,带着一股浓浓的自我厌弃感,重新闭上眼睛:“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赵若歆的心头遽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哀, 似是要将她给深深淹没。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她自己的,又不像是。

心底深处,好似有一个人在流泪,恍惚中像是有个熟悉的女音在敦促她:“去抱一抱他,你去抱一抱他。”

赵若歆深深看了紧闭双目、眉头紧锁的煜王爷一眼,掉头就走。

他不需要她的拥抱。

他最不喜她这等容貌的世家贵女。

他让她走开,她便会安静走开,不再去打扰他。

赵若歆走回自己的桌案,淡淡地扫了赵若月一眼:“我要回府了。”

惊惶之中的赵若月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同着青桔一起跟在赵若歆身后,走出了兰漪殿。

窃窃的私语声渐渐响起,殿中众人互相接耳地议论开来。

看样子,不止是赵府庶女,赵府嫡女也一并遭受着煜王爷的厌弃。刚才那道看似救了赵府嫡女的一筷,其实就是煜王爷于宫宴中被吵了清静后的暴怒吧。

满殿众人,唯有七皇子楚席平一人喜形于色。

他一直记得栾肃说得让赵鸿德献出嫡女去给煜王爷暖床的话,这些日子他一直战战兢兢地怕楚韶曜也会跑来掺上一脚。可如今,看样子煜皇叔不会跟他相争了。

“歆姐姐!”楚席平追了出去。

游廊上,赵若歆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等我,我赢一个状元金杯给你看看!”楚席平开心地喊道。

赵若歆淡淡地笑了笑,一派端庄与娴淑:“臣女恭候。”

殿内,栾肃担忧地看向楚韶曜:“王爷?”

“回府。”楚韶曜冷冷地说。

栾肃推了楚韶曜离开兰漪殿,在他们走后,二皇子楚席昂招呼着愣神的宾客,殿内重新热闹喧嚣起来。

由于是前后脚地离开,他们还可以看到走到前方朱红大门处的赵府嫡女一行。

“王爷。”栾肃看着赵若歆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心里想要立为王妃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楚韶曜眉间泛起一抹温柔:“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不日,天气放晴、阳光暖煦,蹴鞠场上的积水被排空,草坪重新变得干爽。煜王爷挂帅对战魏国蹴鞠队的比赛,即将开始。

楚韶曜也重新等到了赵麻子的回归。

回归后的赵麻子,明显不如往日活泼,变得沉闷了不少,也不怎么和他主动交流。

“你怎么了?”楚韶曜问他的废腿:“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是不开心。

赵若歆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一点点喜欢楚韶曜,她不知道这是亲情还是友情,抑或是其他什么情。总而言之,在那么久的相处过程中,楚韶曜已经成为了她比较重要的一个人。

她不想看到楚韶曜受伤,哪怕伤到的并不是腿。

青桔有次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赵若歆心疼了老半天。而楚韶曜那天在兰漪殿莫名其妙地发疯自扇耳光,赵若歆同样很心疼。

瞧那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这打得该多用力啊。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煜王爷当众自殴,都不要面子的么?

他疼不疼?

他究竟为什么,这般的,不珍惜自己!!

想到那如玉般白皙的面颊上,那狼狈又嫣红的掌印,赵若歆就心疼的不行。同时她还有些小委屈。

从小到大,她的人缘儿一直很好。

嫡公主楚忻愉目空一切,最开始很是瞧不上她,后来跟她处成了手帕交。仪元殿那帮小霸王似的皇子们,起先都嘲笑她是个小胖墩童养媳,后来也跟她有了几分面子情。就连城南野生蹴鞠圈的那帮大老爷们儿,也都跟她玩得不错。

可以自恋得说,她赵若歆打小就招人喜欢。没什么冲突的情况下,大家伙儿都乐意对她笑脸相待。

除了煜王楚韶曜。

楚韶曜让她不要出现于他面前!

啊,真得好委屈。

好气!

“很不开心。”赵若歆写道,“我有一个朋友。”

楚韶曜颔首,有些微醋:“然后?”

“然后他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时候还会自我伤害,这点让我很不愉快。”赵若歆故意写:“你应该不会也这样吧?”

“本王不会。”楚韶曜义正言辞地说,有些心虚。

“你以前还拿烙铁烫你自己的腿!”赵若歆控诉。

“现在不会了。”楚韶曜急切说道,“本王决不会伤害你!”

赵若歆:……

“更不要伤害你自己。 ”赵若歆认真地写道:“如果你觉得愤懑和不公,觉得世道糟粕和污浊,那你更加要爱惜你自己。否则,你恰恰是遂了那些恶人的意。人必须要自爱。”

这是废腿第一次这般严肃地和自己交流,楚韶曜愣怔的同时,心底也滑过一阵暖流,他笑道:“你放心,本王明白。过去是本王着相了。”

“我讨厌那个自残自虐的朋友!”赵若歆气呼呼地写道:“希望你不要跟他一样!”

听到废腿说讨厌那个朋友,楚韶曜笑容惬意。他语气轻快地道:“本王不会,本王早改了。”又跟着得意地唾弃了一句:“本王和那种傻子不一样!”

赵若歆:……

“行吧。”赵若歆虎头蛇尾地写。被楚韶曜这么一说,她有点说不出来的憋屈。毕竟她没法儿和狗芍药拿兰漪殿的事情对峙。

蹴鞠赛很快开始。

大晋煜王对阵魏国来使。

观众先行入场。

嘈嘈切切的入场人声中,只有譬如安平郡主这样极少数的有心人才会注意到,女眷贵宾席上,场场不落地观赏蹴鞠赛的赵府嫡女,未曾出席本场比赛。

看来,赵府嫡女是在遵从兰漪殿里煜王爷的那句话,避免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怜的赵家姑娘,怎么都惹怒了煜王爷那个煞星。

煜王爷队伍候场所用的暖阁厢房里,满脸大痣的青桔心惊胆颤,宛若惊弓之鸟。

她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扯着自家犯了癔症的小姐。内心实在是想不明白,小姐为啥反复叮嘱她,说即便是煜王爷比赛期间她赵若歆犯了癔症,到时她青桔也要照样将她赵若歆打扮成赵麻子,带往蹴鞠场给煜王爷当替补。

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赵若歆也不知道自己穿越的规律在哪里。她很怕附在楚韶曜腿儿上踢到一半的时候,她又穿回自己的身体了。所以她干脆就让青桔将她的身体也带到球场,这样大号小号都备着,一个废了还可以换另一个接着上。

就是苦了青桔了。

她一个小丫鬟,不仅要拽着犯了癔症的小姐出门,还不能被外人发现小姐得了癔症。同时还要找地方在半道上将犯了癔症的小姐变妆成赵麻子,然后她自己也要变装。

之后她还要把犯了癔症的赵麻子带至煜王爷队伍的暖阁厢房,还不能被里面的一堆大老爷们儿认出她和她的麻子主子其实是女扮男装。

太难了!

当一个丫鬟太难了!

小姐还问她这世道的女子为何都这么艰难。

别的女子为何艰难她青桔不知道,但是青桔知道自己的艰难都是自家小姐给折腾的!

栾肃看见桔大痣坐在厢房的角落直哆嗦,而桔大痣旁边的“赵麻子”又双目无神傻乎乎的,栾肃便以为桔大痣是在担心自己“犯了癔症”的主子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

“你还好吧?”他亲切地坐到桔大痣旁边,苍虬有力的巨手随意地就从面前的小圆桌上抓了些果子递过去,恰好一把抓的果子里面半数都是圆溜溜的青色小桔子:“吃点东西,压压惊。”

乍然被这般魁梧高大的男子给挨着,青桔全身一个激灵。再看到栾肃递给她的东西都是青色小桔子时,青桔都快被吓哭了。

她怀疑煜王府总管已经发觉了她桔大痣的真实身份,可她没有证据。

“谢谢。”青桔小心翼翼地从栾肃蒲扇似的巨手里拣起一枚小小的果子,脸上笑着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栾肃看着桔大痣伸手拿过果子,那手白皙鲜嫩,只在食指和中指处有着薄薄的一层透明细茧,两只手加起来也不够他的一只手大。

栾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桔大痣挑剩下的果子一股脑儿连皮带壳的全扔进嘴里大口咀嚼。心想,王爷说得没错,像崔姑姑那般类型的桔大痣,果然看久了就会觉得很是貌美。

“放心吧。”栾肃哥俩儿好得拍了拍桔大痣的背,差点没把青桔的肺给拍出来:“不会有事儿的。”

青桔被拍得直咳嗽。心想就算本来没事,你再这么拍下去肯定就有事了。

栾肃被桔大痣的咳嗽给吓了一跳,心说这桔大痣真是娇滴滴娘兮兮的,跟他的赵麻子主人简直是一个性子。不过,还怪可爱的。

憨厚的煜王府总管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水,不温不烫的刚刚好,双手端给桔大痣:“快喝点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桔大痣接过那杯水,咳嗽着嗫嚅了几句。

“什么?”栾肃没听清。

“帮我就离我远一点!”桔大痣边咳边吼道。

“哦。”煜王府总管蔫蔫哒哒地走掉了,像是一只失落的大狗勾。

角落里的动静吸引了两三个人的注意。

“大痣!”一个正系着绑腿的蹴鞠手走了过来,竟是城南的张屠夫。张屠夫一屁股坐在青桔旁边,双手继续系着绑腿:“好些日子没见呐?”

青桔倒是渐渐放松下来。

她对城南的这帮平民蹴鞠手很熟悉,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忌。

“过年家里忙,我家主子就没能再带着小的出来找各位蹴鞠。”青桔笑着说。

张屠夫没想太多,而是新奇地朝旁边呆呆傻傻的“赵若歆”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公子这脖子上挂着什么啊,芝麻饼么?”

青桔一赧。

她只有两只手,实在没办法兼顾到小姐姐的方方面面。为了让小姐不再时刻呱呱的乱叫,她便在出门前想了个法子,让厨房做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圆芝麻饼,挂在小姐的脖子里。

这样犯了癔症后贪食好吃的小姐,就只会一直忙着埋头啃饼,而不是呱呱乱叫了。

“张大哥有所不知。”青桔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家老太太替公子求来的护身符,乃是香山寺玄慈大师亲做的佛饼,用于给公子驱邪的。”

“哦。”张屠夫点点头,没再多问。心说你这佛饼咋跟俺媳妇儿做的芝麻饼一模一样,就是大了些。

青桔渐渐放松下来,她很快眼尖地发现张屠夫脚上的鞋子外沿有些绽线。

“瞧我,这都忘了!”青桔一拍脑袋,从包裹里翻出一双质软舒适的新鞋,递给张屠夫:“这是公子特地给张大哥准备的战靴,祝张大哥今日旗开得胜、大展雄风!”

张屠夫的娘子不善针线,而张屠夫又酷爱蹴鞠。

以往大家伙儿一起蹴鞠的时候,张屠夫身上动不动就会发生踢到一半儿,鞋子突然裂开,然后飞出去半截的糗事。后来与他交好的蹴鞠手们,就经常会让家中娘子帮着张屠夫做鞋子,在一起蹴鞠的时候送给张屠夫。

此次赵若歆为了确保楚韶曜的比赛没有纰漏,便也让丫鬟替张屠夫做了双新鞋,以防万一。

“啊,多谢!”张屠夫爽朗地伸手接过新鞋,当即就换到了脚上,来回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不错,很合脚!谢了啊,赵麻子。”

“赵若歆”忙着埋头啃芝麻饼,没有搭理他。

“这下咱们比赛安心了!”李铁匠兴奋地凑过来:“原本李某也让娘子替老张备了一双鞋,结果早上出门的时候太紧张,我给忘了!我刚才还担心呢,说老张这鞋子究竟能不能上场,这下麻子帮忙准备真是太好不过了。到底还是麻子心细!”

楚韶曜坐在厢房靠窗的轮椅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微醋。

这帮踢球的大老粗不知道赵麻子是女子,他可是知道的。

身为女子的赵麻子替张屠夫做了鞋,她是不是喜欢张屠夫?

楚韶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微妙的危机感。

他悄悄地打量张屠夫,暗自将张屠夫与自己进行逐项比较。嗯,毋庸置疑,他堂堂大晋煜王肯定是完胜张屠夫的,吧?

幸好张屠夫已经娶妻生子了,就算赵麻子真喜欢他也没有用。楚韶曜得意的想。

很快观众们全都就位,比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坐在厢房前端轮椅上的楚韶曜,亲自替废腿绑好了各种护膝和防具,而后深深看了角落里的桔大痣和“赵麻子”一眼。便英姿飒爽地起身,领着队伍进场了。

对绝大多数京畿百姓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煜王爷站起来。

大晋短命残疾的恶鬼虬龙居然就不残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令人惊奇的是,煜王爷的队伍里,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一个楚姓宗亲。除了他自己府邸里的小厮,剩下的都是——

“咦,那不是李铁匠嘛!”

观众席上有人大喊。

城南铁脚李阿牛得意的朝着四面看台招手飞吻。和有着恶鬼虬龙之称的煜王爷组队蹴鞠,这事儿够他吹一辈子的,足以载入家谱,流传给孙子的孙子出去吹牛逼。

“还有那个张屠夫!钱公鸡!刘臭脚!……”

“天呐!城南野生蹴鞠圈里的大触全部都在!”

“怪道他们今年没有报名联赛,原来都是过来和煜王爷组队了!”

“天呐!他们居然能和煜王爷组队!”

“天呐!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活着?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被煜王爷给剥皮抽筋连夜杀害偷偷埋尸?”

……

蹴鞠场上人声鼎沸,平民观众席上传来震天的欢呼和喝彩,不少人都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其实一直有着这样一个说法,说是蹴鞠是贵族才流行的运动,平民根本不配玩蹴鞠。

是以就包括蹴鞠联赛在内,比到最后基本都是世家贵公子们的队伍在来回巡场。尽管观众们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可平民蹴鞠手基本都只会在最开始一两天的初赛里露个面,接下来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不管你平民蹴鞠手的水平,是不是实际上要甩那些世家公子一大截。

这还是京畿老百姓们头一回,在联赛后期看到他们熟悉的平民面孔,并且还是在煜王爷的队伍里,参与的还是如此荣耀的对战魏国的比赛。这叫他们如何能够不激动?

鼎沸的喝彩声直冲九霄,观众席传来狂热的口哨。声音之大,刺痛了皇帝楚韶驰的心。

“宣布开始吧。”皇帝冷冷地吩咐。

“奴才遵旨。”大太监钟四喜弯腰甩了下拂尘,应和道。他上前一步,脊背挺直,声音洪亮地敲响铜锣:“本场比赛,煜王爷队伍对阵魏国蹴鞠队,开始!”

魏帝喻悦泽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眸若星辰、齿若编贝的晋国小王爷。

就是这个翻过年来才堪堪二十一岁的年轻小王爷,四年前拖着一副残疾身躯,指挥一帮残兵败将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彻底击溃了他大魏战无不克的铁血军队!

国师说,此人头顶紫气最为浓郁,需要十分的忌惮与提防。

然而不用国师提醒,他喻悦泽也知道这个残疾小王爷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他倒要看看,对方残了十八年的双腿,到底恢复成了什么样子。

神游天外的楚韶曜感受到一束极为强烈的恶意。他掀了掀眼皮,看到魏国领队正憎恨而怨毒地看着他,眼中的恶意浓郁得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楚韶曜唇边闪过一丝讥诮。

他轻轻举起右手。先是五指合拢握拳,然后缓缓地竖起修长的中指,接对着魏国领队无声地用嘴型比划出了一句: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