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席轩刚走到养心殿门口, 还未了解殿外的情况,就感觉眼前一闪,然后他就被人给踹趴下了。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 屁股火辣辣得生疼,气急败坏地吼道:“谁敢踹本殿?!找死!”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人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符牛眼瞅着自家王爷就这么踹飞了三皇子,整个人都不大好。
忠君思想使得他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起这位被踹倒的三皇子。然后他就看见他的竞争对手眼中钉,奸人栾肃,懒洋洋地就走到三皇子面前,怀抱双臂且居高临下:
“踹你怎么的?”
符牛:……
平日里未曾见你这么嚣张。
说实话, 符牛一直都看不上栾肃。他是陛下钦赐到煜王府当总管的,却因为栾肃的存在而始终不能上任。不仅如此, 王爷也只肯在出门的时候让他侍立左右, 平日里因为顾及栾肃的感受, 与他并不亲近。
若是栾肃是个称职的,他符牛倒也服气。
可栾肃不是。
栾肃性子温吞慈厚, 并不适合御下,更撑不住王爷的体面。就拿最近的一次来说,他符牛为了王爷的面子,果断地就当街鞭笞了冲撞王爷马车的安盛府小侯爷。
陛下说过,“煜王如朕,所到之处皆如朕亲临。凡有冲撞煜王仪仗者, 皆严惩不贷。”
他符牛一丝不苟地执行陛下的旨意,甚至只是宽宏大量地只抽了陈小侯爷十鞭而已。而栾肃,却在事后私自派遣齐光济入安盛侯府,去医治陈小侯爷。
这让王爷和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 让他刚鞭挞过的十鞭情何以堪?
如此妇人之仁,如何堪做煜王府总管。不过就是王爷看在从小共同长大的发小情谊上,不曾拙黜他的位子罢了。
他符牛是世世代代都为楚姓皇庭服务的家臣,是御前侍卫的副统领。他可以为王爷调动半个羽林,可以为王爷联络宗亲与望族,而栾肃又能为王爷带来什么?栾肃不过是一个乱葬岗出身的孤儿罢了。
然而符牛承认,他敢直接鞭挞安盛府小侯爷,却不敢对三皇子不敬,毕竟他们羽林军和符氏的职责就是守护皇室。
可这栾肃,平时看着温温吞吞的,每次遇着下等人冲撞了王爷也不见得他出手和着急。怎的今日遇着真正的天潢贵胄三皇子,他竟然就嚣张起来了?
楚席轩被人这么一怼,更加恼羞成怒,他骂骂咧咧地狂怒道:“本殿要把你碎——”
他的话头在看见栾肃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栾、栾肃?”楚席轩惊讶地问道,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刚刚踹我的人是?”
“是你煜叔叔!”栾肃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怎么,不服?”
“服,服的。”楚席轩喃喃地说,面红耳赤。
“德行!”栾肃讥讽地骂了一声,煞气满满地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横眉怒目的样子好似一尊凶煞阎罗:“都他娘的聚在这里做什么!滚!”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互相推挤着一哄而散。
那些跟出来看热闹的皇子公主们,也都诺诺地跟着人群回去殿里。
栾肃一改平日在宫外的温吞慈厚,气焰嚣张地就吼了堂堂三皇子。吼完人,他看都不看还跪在地上惊颤不已的赵若月一眼,大摇大摆地就扬长而去,步子拽得二五八万,活似一个狐假虎威的反派小喽啰。
符牛伫立在原地犹豫。
他一会儿看看惊讶狼狈的楚席轩和其他皇子们,一会儿看看小喽啰栾肃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把扛起地上的鎏金轮椅,朝拽得不行的栾肃狂奔而去:“哎,老栾,等等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符牛虽是羽林副统领,在煜王府却也得仰仗奸人栾肃的鼻息。
无人去管跪倒在地上的赵若月。
喧闹的皇城年夜宴上,貌美的花季少女被煜王爷当众踹倒,滑稽又狼狈地跪在养心殿门口的长廊里,遭受过往来去宾客的指点和议论,脆弱、渺小、又无助。她小鹿似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惶恐的晶莹泪水,却无一个人哪怕是宫女太监,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最后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汤仔珩心生不忍,走到旁边轻轻的扶她道:“三姑娘,您起来吧。许多人看着呢。”
赵若月这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惨白,眼睛里写满了惊惧。
她怀疑自己和三皇子楚席轩的私情,被王爷给发现了。
许是那座光秃秃的丑陋梅林里,正巧就藏了王爷的什么眼线。
巨大的惶恐和不安袭上赵若月的心头,仿佛黑暗里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了她的脖子,让她快要窒息。
赵若月猛得弯下腰,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三姑娘,你没事吧?”耳边那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关心地问她:“煜王爷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和三皇子?真是过分!是不是你和三皇子一起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啊?要我说呀,其实王爷他面冷心软,况且他又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稍微去求求情、认个错,煜王爷他一定就会原谅你的。”
“你说得对。”赵若月感激地朝那人望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只要我认错,王爷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她提起袄裙的下摆,就要朝漆黑的夜色里追过去。
然而不管是煜王,还是煜王的两个护卫,俱都已经消失了踪影。
赵若月咬咬牙,最终跺脚道:“我应该去和父亲商量此事。”她终于平复了心情,勉强地朝那个温声提醒她的人礼貌笑道:“谢谢你提醒我。”
“不客气。”汤仔珩温声地笑着,语带关心。然而等赵若月匆忙离去后,他的眼神却渐渐转冷。
方才他扶起赵若月时所说的那段话,含着试探,试探她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他看似无意的问出“你是不是和三皇子一起做了什么惹王爷不高兴的事情”,若是赵若月和三皇子没有干系,她一定会对此进行否认。
可是赵若月没有。
她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建议,准备去找煜王爷解释。
这正是证明,赵若月的确和三皇子一起做了对不起煜王爷的事。
未婚男女之间,彼此不涉及利益瓜葛,除了那点子情感纠缠,还能一起做出什么事情引起第三人如此勃然大怒?这位赵府三姑娘,必然是跟三皇子楚席轩有了私情。
汤仔珩心里一阵恶心。
三皇子楚席轩可是赵三姑娘亲妹妹的未婚夫,她居然也能勾搭到一起?况且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赵三姑娘分明是在脚踏两条船,而不是像传闻里说得那样,对煜王爷反感甚至是厌恶。
原本,从小地方考上来的新科状元汤仔珩,对京都里人人都赞不绝口的赵府三姑娘很是有好感。
后来他自己去京都的东市坊肆买东西,也曾遇到过几次巡逻铺面的赵若月,更是亲眼目睹到贵族仕女赵府三姑娘,与众不同地拉着贫苦的老百姓嘘寒问暖。
那个时候起,汤仔珩便对赵若月生出了爱慕。
汤仔珩知道残酷暴虐的煜王爷也在追求赵府三姑娘,但他还是勇敢地请自己的母亲去了赵府,向赵府的老夫人试探了口风。
为了如此美好的赵三姑娘,他汤仔珩愿意和煜王爷这样的大人物对抗。
而且正因为追求赵三姑娘的人恰恰是臭名昭著的煜王爷,汤仔珩才会如此急促。
他怕自己晚了一步,柔弱的赵三姑娘就会被强逼进煜王府吃苦遭罪。
前日母亲回来反馈说,赵府那边对他这个新科状元也很是满意。只要再努努力、加把劲儿,他未尝不能娶到善良的赵三姑娘。
汤仔珩这几日当真是心情愉悦,他已经开始去构思自己和赵若月的未来,想要努力替赵府三姑娘构建起一个美好稳固的家,想要替赵三姑娘也挣上一个荣耀光彩的一品诰命。
结果今晚所见,当真是让汤仔珩大开眼界。
先是在那高高的祭坛上,他发现煜王爷楚韶曜并不似传闻中说得那样残酷冷血。再是在这养心殿门口,他亲眼目睹了好一出狗血冲突。
汤仔珩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决定回去就让母亲,撤了对赵府的拜帖。
这等温柔贤良的好女子,他汤仔珩要不起,煜王爷估计也要不起,还是留给尊贵的三皇子楚席轩吧。
北风阵阵,刺骨冰寒。
大晋煜王楚韶曜,正被动地独自伫立在皇城门口吹风,浑身散发着阴鸷的冷气。
“怎么不跑了呀?”他讥讽地说,“你不是挺能跑的么?”
他的废腿笔直站立,一动不动。
好像在装死。
“刚才踹人挺利索啊?”楚韶曜讥诮道,“这会儿怎么不跑了?”
“对不起。”他的废腿终于期期艾艾蘸着霜露,在空地上写道,“我下次不敢了。”
“不敢?”楚韶曜唇角轻挑,刻薄的声音里蕴含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戾气:“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
“对不起,我下次真得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不再踹任何人了。”赵若歆战战兢兢地写道,内心也是一阵后悔。
刚才怎么就如此冲动了?
除夕严肃庄穆的年夜宴,无缘无故地当众踹飞一个皇子。那一脚虽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楚韶曜带来麻烦。
“笑话!”楚韶曜气急,嗓音越发暴虐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人:“本王气得是你踹人吗?”
赵若歆:……难道不是?
“本王是气你踹完人就跑!如此孬种没担当,简直是丢本王的脸。”
赵若歆不情不愿地写道:“那要怎么有担当啊,难道踹完人还要再向他赔礼道歉?”
这样岂不是白踹了吗?
她可不愿意。
却听见楚韶曜眉毛一挑,语气里泛着浓浓的戾气和森冷说道:“你既然踹了,那就该多踹上几脚。一直得踹到对方鼻青脸肿、屁滚尿流,那才叫真得踹人。”
“否则你这轻轻一下算是什么,给对方挠痒痒?记住,既然结仇就要结到底,千万不能只结个一半,更不能半途生怯,否则就是在委屈你自己。”
赵若歆:……
正说着话呢,远远地看见栾肃和符牛拽着马车和轮椅过来了。
赵若歆熟练地在二人到来之前涂掉霜地上的字,继续装死。
“王爷,此刻回府吗?”栾肃神色如常地将楚韶曜扶到轮椅上,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半点都不问刚才养心殿前楚韶曜为什么要去踹人。
符牛倒是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王府,楚韶曜摒退左右,拿过特质的玄铁沙盘:“说说吧,今晚为什么要踢那两人。”
赵若歆说出自己编了一路的说辞:“那位赵三姑娘的店里卖假货。我攒了一年的银钱到她的店里买金簪,却只买到了以次充好的镀金铜簪。我一时气不过,就踢了她。”
楚韶曜:……
“你那娃娃亲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给她买簪子?”
赵若歆:……
不是,大哥。你思维怎么就跳跃得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娃娃亲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实在不行,本王介绍一些适龄的年轻女子给你认识。”
赵若歆:……
就你?
还介绍年轻女子?
我怀疑你一个年轻女子都不认识!
眼见楚韶曜的话锋又偏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赵若歆连忙打断他,她飞快地在沙盘上写道:“不想了不想了。簪子是我在退亲之前买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也不想她了。”
楚韶曜点头道:“这才像话,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被儿女情长这种小事给困住。”
“嗯嗯!”赵若歆笔走龙蛇:“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情情爱爱的小事情,我就想着努力提升我自己!我保证!”
楚韶曜满意,继续问道:“那楚席轩呢,他是怎么回事?”
赵若歆继续瞎编:“我以前在蹴鞠场上碰见过三殿下。”
这也很正常,偶尔是会有贵族男子一时兴起地去往民间,挑战街头蹴鞠高手之类的。
“然后三殿下他居然踢黑球!”赵若歆有模有样地告着黑状:“他自己技术不行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踢黑球!今日我一见着他,就想起当日被他使手段输球的场景。就一时没能忍住。”
赵若歆越编越来劲儿,她委委屈屈地就写道:“你别看我今日踹了三殿下一脚。可是当日蹴鞠场上,三殿下踢了我好多下呢。我小老百姓的无权无势,可不就被三殿下给逮着欺负吗?”
“他竟敢如此?”楚韶曜唇边泛起一抹阴森发寒的冷笑,惨白透明的手指上青筋根根暴露,整个人像是一条发现了猎物的恶毒巨蟒,冰寒又冷酷:“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好好找回这个场子。”
赵若歆:……
突然就很感动。
她只是瞎编了一段无伤大雅的过节,却没想到楚韶曜竟然如此讲义气,倒是让她心头一酸,涩涩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来维护她。这种感觉过于陌生,竟让赵若歆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她才重又涩涩地在沙盘上写道:“不用啦,今晚踹上一脚,我已经舒坦了。你不用再特意去替我找场子啦,否则倒显得我很小气记仇一样。”
然而她就是小气记仇。
若不是担心楚韶曜特意去找场子,可能会暴露她这段经历是在虚构的话,赵若歆巴不得楚韶曜好好地教训楚席轩呢。
可惜了。
“嗤。”
楚韶曜看着沙盘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大字,嘲讽地讥笑一声,手里慢条斯理地拂拭着那柄幽幽泛着冷光的乌金匕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铛,铛铛。
雄浑恢弘的钟声敲响,从皇城一直响亮地传遍京都,天空亮起了绚烂的礼花,火红地闪耀整个天际,崭新的辛丑牛年终于到来了。
随着钟声响起,赵若歆一笔一画地在沙盘上写道:“煜王爷,新年好。”
重新平整过的光洁沙盘上,这几个字写得苍虬有力,工整整齐,旁边还默默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一股暖暖的温情在书房里流淌,温馨又和睦。
过去,楚韶曜对春节过年从来无感,无论什么节日对他来说都是无趣和冰冷的普通一天。然而在今时此刻,他却头一回地由衷感受到了过年的美好。
楚韶曜勾起唇角,狭长的桃花眼里流露着温暖笑意:“新年好,赵麻子。”
赵若歆:……
钟声敲响,守岁结束。
皇城里的皇亲贵胄、外臣勋戚、内外命妇,俱都相携着起身,告别帝后和太后娘娘,各回各家。对他们不少人来说,熬了半宿总算是下班了,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但也有不少人,回家后还要重新和家人再吃一顿年夜饭,属于他们自己家族的年夜饭。
伴君不易,且伴且珍惜。
养心殿旁的暖阁里,御前大太监温得福细致入微地替皇帝楚韶驰披上锦毛外衣,系上披风上的肩带,口中自然地问道:“今日年三十,按例是需要歇在皇后娘娘宫里的。陛下可要先去太后娘娘宫里用个晚膳?”
楚韶驰皱了皱眉:“不去了。”
听出皇帝语气不大好,似是不大高兴,温得福低头侍立到一边:“那可是要直接去往皇后娘娘的宫里?”
“不去。”楚韶驰狠狠拽了拽胸前龙袍有些紧扣的活结,面色不愉:“今夜宿在清然殿吧。听说曜儿方才踹了轩儿?”
“是。”温得福抿嘴微笑,“煜王爷同三殿下玩闹了一下,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真好。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亲密。”
楚韶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温得福面色一凛,知道自己今日的马屁不知怎得拍到了马背上。
“曜儿的腿,怎么说好就好了。”楚韶驰面色不善地低语了一声,又扯了扯龙袍上紧系的活结,感觉胸口里面闷得慌。
温得福低头不敢搭话了,老半天才硬着头皮笑道:“许是煜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况且这不正是陛下心心念念期盼着的吗?老奴在这里恭祝陛下达成所愿。”
“是啊,这原本是朕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楚韶驰喃喃地说,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摆驾清然殿吧。”
一名小宫女在圣驾走后,从暖阁里偷溜出来跑到隔壁,跪在软榻前回复道:“禀皇后娘娘,陛下今晚没有前往慈宁宫用膳。而是摆驾了清然殿,看样子许是要整夜都宿在清然殿了。”
皇后手中研磨着茶盏的手一顿。
老半天,她才重新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吹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讥讽道:“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暖阁里的宫女们凝神屏气,一句话都不敢出。
皇后将茶盏放置桌面上,吩咐自己的大宫女紫芹道:“你派人去请大殿下过来。本宫作为皇长子的养母,有些事情也该考虑起来了。”
“是。”紫芹低眉顺眼地应道。
不仅是皇后请了大皇子,贵妃也命人去喊了二皇子。今晚这宫里所有生了儿子的妃嫔,都把儿子单独叫回了寝殿。
煜王楚韶曜,前朝嫡太子,双腿突然就恢复正常,还是触痛了不少人的神经。
就连皇帝正在前往的清然殿里,贤妃也在拉着楚席轩的手,摒退众人地说着体己心里话。
“母妃,你是不知道。煜皇叔他就当着那么多大臣和女眷的面儿,直接就踹了儿子!还把儿子给踹趴到了地上!”
楚席轩趴在软榻上,委屈地和他的母妃诉着苦。
贤妃心疼地看着楚席轩那青肿了一大块的臀部,拿着舒痕膏小心仔细地给他上着药,口中痛骂:“他竟然踹得如此之狠?真真是狂妄之极!”
“可不是么?”楚席轩委屈极了,跟着贤妃告状。
“若不是儿子时刻谨记着您说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煜皇叔。最好一直牢牢地跟紧煜皇叔,不停地巴结和讨好他,儿子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和他理论!”
“就算没有本宫的这番话,你也不会敢去跟他理论。”贤妃翻了个白眼儿,手上动作愈发轻柔:“本宫还不知道你?”
“嘿嘿。”楚席轩讪笑了两声,自我挽尊道:“煜王叔身体残疾那么多年,导致他心理变态和行为扭曲。儿子是宽宏大度的不跟他计较,才不是怕了他。”
贤妃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儿,你以后不可再把楚韶曜当作是普通的王叔了。从今天起,楚韶曜就是你的敌人。”
“这是为何?”楚席轩奇怪,“娘不是说煜皇叔会是儿子夺嫡路上的最大帮手吗?你一直都让儿子好好地拉拢和讨好他的。”
“具体缘由不便与你细说。”贤妃眼睛里漫着奇异的光,“总之你要记住,楚韶曜是你的敌人。平日里该讨好他的时候,你还是要讨好他,但同时你也要千万的仔细提防于他。”
“儿子都听娘亲的。”楚席轩点头。
“你要都听本宫的,就不会还跟赵若月那个贱婢勾搭不清!”贤妃突然发怒:“若是你早听了本宫的话,今晚也不会被楚韶曜给踢!”
“那儿子也不知道煜王叔他竟然会发现儿子和赵若月的事啊!”楚席轩委屈地痛呼了一声,“儿子在小梅林里的时候,明明检查过周围是没有人的!”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能检查到什么?”贤妃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把符牛赐给了他。”
楚席轩讷讷地不说话了。
“不过,煜王当真如此在乎那个赵若月?”贤妃好奇地问道:“这狐狸胚子竟有这等本事?”
“可不是嘛?”楚席轩英俊的眉间竟然有着一丝的得意,配合着他因臀部疼痛而显得狰狞的面庞,诡异得有些滑稽,“他为了月儿都恼羞成怒地来踢儿子了!”
“这样说来,赵若月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贤妃眸中异彩涟涟,“我儿可以继续和赵若月保持联系,有朝一日说不定她就能在楚韶曜跟前,替你派上大用场。”
母子两个正闲话着,忽听得大宫女从外面来报,说是圣上的辇驾就快要到清然殿了。
“父皇今夜不应该宿在皇后娘娘那里么,怎么会来母妃的清然殿?“楚席轩疑惑的问道。
贤妃眸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她匆忙地推攘着楚席轩,催促他尽快离开:“快起来!别让你父皇看见你在本宫这里!”
“这是为何?”楚席轩奇怪,不满道:“儿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野男人。”
“你啊!”贤妃死命戳了下楚席轩的额头,“真是个死脑筋。别的时候都行,唯独今晚不可以。记住,你在你父皇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的愚孝儿子!”
“好吧。”楚席轩不满地撇着嘴,按照贤妃吩咐的那样,从小门偷偷溜出了清然殿。
同一时间,躲在赵府养伤的楚席仇感觉自己伤势已愈,是时候离开赵府了。他手里捏着一份名单,都是他从梦里记下的名臣谋士。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写得就是汤仔珩。
在他的梦里,这个汤仔珩也是被赵若月欺骗到的男人。
汤仔珩和赵若月订婚,却在大婚之际被赵若月当众悔婚,之后又被赵若月各种欺瞒和利用。
不过汤仔珩醒悟较早,被赵若月骗了几次之后就彻底认清了赵若月的为人。接着他便愤而加入了二皇子楚席昂一脉,孜孜不倦地对抗三皇子楚席轩。
劣迹斑斑的楚席昂有好几次都差点要彻底翻船,全靠这厮力挽狂澜,一度都差点帮助楚席昂夺得太子宝座。
可惜此人命途实在多舛,独木难支地无法撑起楚席昂这艘简陋破船。最终受楚席昂连累,被抄没九族、发配边疆。于流放途中,被爱戴赵若月的百姓给刺杀而死。
楚席仇决定,今生他要在汤仔珩被赵若月退婚的时候,抢先一步地将汤仔珩给收入帐下。
睡梦里,汤仔珩被三皇子楚席轩抢婚,心中升起对皇室的愤懑。他便怒而辞官,从此醉生梦死,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而恰巧路过的二皇子楚席昂,无意间开解了汤仔珩的心结。这才使得汤仔珩日后主动投入楚席昂的门下,做了个忠心耿耿的谋士。
楚席仇决定,这回他要抢在楚席昂之前开解失恋的汤仔珩。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方面他楚席仇很有经验的!
不过,楚席仇眼神幽深,看向赵府嫡女紧闭的小院。在这之前,他要先俘获赵府四姑娘的芳心。
他对此已经制定出了一副周密详备的追妻计划。
赵若歆,他楚席仇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