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2更

像是平地里突然起了一道惊雷, 还是带着满天闪电的那种,骤然劈开了赵若歆因遭受未婚夫和庶姐联手背叛而混沌迷糊的心,让她整个人都一个激灵得精神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窘迫漫上心头。

明明书房内的窗户都洞开着, 时不时就有冰冷而潮湿的冷风吹进来,整个房间的温度并不高。但赵若歆就感觉自己仿佛处在盛夏酷暑的暖炉之中,整个人都蒸腾着一层暑气,特别的热。

太、羞耻了。

一片寂静。两个抬着檀木箱子进来的小厮早已轻手轻脚地出去,重新体贴地关上了书房的门。此刻偌大的书房就只有楚韶曜和,他的腿儿。

尴尬的氛围逐渐萦绕铺满整个房间。

良久,楚韶曜轻笑出声,打破了这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嗯?”

楚韶曜尾音上挑, 声音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磁性和魅惑。

他弯腰捡起一枚漂亮的蹴鞠,拿到眼前, 修长白皙的双手仔细把玩着那枚在明亮烛火下, 甚至有些熠熠生辉的蹴鞠, 而后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满意你所看到的么?”

“——赵麻子。”

肉眼可见的是,轮椅上煜王露出来的脚踝部分, 在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就嗖得一下变得通红。仔细看,现在似乎还朝外散发着点点热气。

红润光泽得像是刚从煮开了的沸水锅里捞出来的小龙虾。

真得太羞耻了。

仿佛有十万只草原上的绵羊在赵若歆的心里车轱辘似的来回狂碾,同时还发出震天动地嘲讽的咩咩声。

往日里在蹴鞠场上听见别人这么叫,赵若歆从来不觉得尴尬,甚至还引以为豪。

毕竟蹴鞠高手赵麻子也算是城西平民蹴鞠圈子里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这算是一种荣誉和勋章。最主要的是, 和她踢球的那些人自个儿也有诸如“张屠夫”、“李铁牛”等诸如此类的稀奇古怪绰号或者干脆就是本名。

可现在,从楚韶曜嘴里听到这么一声,就感觉全身都不得劲儿。

赵麻子·若歆选择战略性装死,一动也不动, 假装成自己已经撤离腿儿,回到了那并不存在的神龛里去了。

“害羞了?”

楚韶曜轻笑着问,修长白皙的左手好整以暇地支撑在轮椅扶手上拖着腮,右手单手抓着那枚熠熠生辉的蹴鞠把玩。

害羞你妹啊!

当然,害羞了……

赵若歆羞耻地简直能在地上抠出一套大院子。

煜王究竟是怎么发现她身份的?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发现了赵!麻!子!这个身份!!

他难道不是已经相信了附在腿儿上的她是一个从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吗?

为什么会发现赵!麻!子!

这比她赵四姑娘的真实身份被楚韶曜知晓,还要来得羞耻一万倍。

而且既然楚韶曜认定了她是城西赵麻子,那他多半是发现不了她赵府嫡女的身份了。

赵若歆毕竟是名门闺秀、大家仕女,当初她在外出蹴鞠的时候就考虑过倘若被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知晓堂堂未来皇子妃竟然喜好蹴鞠这种在大晋专属于男子的运动时会带来的后果。

若是被人发现她外出和男子蹴鞠,定会有很多人指责她不知廉耻、不守妇德和伤风败俗吧。不提在民间百姓当中的影响,光那些好事言官的唾沫就能将她给生生淹没。

所以赵若歆才会把自己假扮成一个麻子,以赵嗣的虚拟男子身份去踢球。

而且赵府是在城东,她虚拟出的赵嗣则是京畿城西人士,经常出没的蹴鞠场所又多是在城南。

每一次外出蹴鞠,赵若歆都会从赵府出发,去往在城东的上流坊肆流连,使得城东的名门贵族们看到她城东逛街购物;在而后再悄悄去往城西的随意一处客栈,装扮成满脸麻子的平民男人;最后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城南井巷的那些不正规野生蹴鞠赛里。

保管外人发现不了端倪。

并且经过这几年的完善,赵若歆已经替“赵嗣”杜撰出了一套完美的身世经历。就连虚假的路引和户籍都有,只是暂时还从未用上而已。

反正她也没有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需要去躲避官府的追查和搜捕,就只是用来瞒住一起蹴鞠的民间球友们。所以从未有人怀疑过赵嗣,也就是赵若歆的真实身份。

甚至,她表面上明明家住城西,却总是跑到城南蹴鞠,也自动自觉地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大晋,包括蹴鞠在内的各种消遣娱乐活动,多为贵族所有。平民老百姓们讨生活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时不时地进行蹴鞠、相扑、禽戏等等这些娱乐消遣活动呢。故而在民间,喜好蹴鞠就跟喜好赌博一样,是上不了台面的。

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小踢解乏,大踢误家。

民间的蹴鞠队伍来来往往流动性极大,各个野生蹴鞠场地三五不时地就要换上一批新生面孔。赵嗣虽家住城西,却总是往城南踢球也很好解释。为了躲避家人和亲朋的视线嘛,毕竟没几户人家愿意让自家的儿郎不把精力挥洒在家务和劳作上,却反倒是挥洒在没啥用的蹴鞠场上的。

故而赵若歆有自信,她的赵嗣马甲谁也戳不破,谁也别想顺着赵麻子就查到她赵府嫡女的头上!

万万没想到,这么些年她滴水不漏地营造出来,却从来没有被人调查过,搞得她非常没有成就感的赵嗣马甲,竟然在楚韶曜这里派上了用场……

可她并不想要这个用场……

羞耻,太羞耻了。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煜王楚韶曜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还在万分体贴地开导她:“女娲娘娘在造人的时候,也不是每一个泥人都精心地去用手指捏制,也有许多人就是她随手意思意思地拿绳子甩着泥浆甩出来的。”

“我们每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你既然先天丑陋,就要更加地知丑而后勇,万万不可自暴自弃。”

楚韶曜眉头紧锁,绮丽俊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犹豫。

他几乎没有过什么安慰人的经历,尤其是在安慰别人相貌的方面严重缺乏经验。楚韶曜斟酌再三,决定从自身举例入手,开解废腿的心结。

“你看本王虽也面目可憎,只比你好看上一点点,但本王就从来不会为了容貌而自卑。”

“因为本王知道,容貌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人真正的价值,从来不是看他外在的皮囊有多美丽,而是看他这个人内在的涵养有多优秀。”

楚韶曜轻叩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一上一下叩击着的动作分外好看。

他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绝佳的说辞,语调都变得高昂和励志:“先朝时候的名士卫玠倒是生得好看,郎绝天下、倾城无双。可结果呢,他竟被人给生生看死了!你赵嗣虽生得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可你活得长久啊!你肯定会比卫玠长寿的!”

“更可况,你虽生得满脸麻子、不堪入目,但你的灵魂很有趣不是?”

“不要气馁,咱们先天不足但是后天可以追上,你爱的鲜花汤浴一类的各种美颜方子,咱都用起来。相貌是没救了,但咱们可以争取早日从气质上战胜那些长得好看的人!”

“求你——”楚韶曜看到废腿虚弱的拖过那方紫金铣铁沙盘,在上面一笔一画地缓慢写着字。

“你说,你所求的本王都会答应!”他飞快地回答道,决心好好满足一下因过分注重丑陋容貌而自卑到失魂落魄的废腿。

“——求你闭嘴吧!!”赵若歆忍无可忍地写道。

楚韶曜:……

风乍起,枯黄落叶漱漱如雨,一片一片洒落街头。夜色浓稠如汁,凄暗又萧瑟。

楚席轩在城东的街道纵马疾驰,赶在宫门彻底下钥前回到皇城。

此刻已经过了亥时,按惯例四处宫苑理应幽暗漆黑,宫人妃嫔都应陷入熟睡,结果四处仍是灯火通明,嘈杂的声音以皇帝所宿的宣和殿为中心,一层一层地渲染开来。过往宫人神色匆匆,禁卫羽林来回巡逻,鼻尖还隐有呛人的浓烟萦绕。

“出了什么事了?”楚席轩抓住一个端着水盆匆匆路过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神色匆匆着急赶路,被匆忙抓住刚要跳脚,抬头发现抓着他的人竟是三皇子,连忙跪伏于地,惶恐回答道:“回三皇子的话。”

“陛下的宣和殿进了刺客,差点要伤到陛下,亏得羽林统领裘大人一箭射中了刺客。但赶巧儿殿中厢房又着了火,竟叫那刺客趁乱逃脱了。眼下各宫宫人刚刚合力地把火势给扑灭。”

楚席轩眸间一暗,将手中骏马的马缰交给候着服侍的马监太监,自己急匆匆地就往宣和殿赶去。

到了宣和殿,殿门紧闭。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皇子公主外加后宫妃嫔都来了,殿外乌压压地站着一大片人,俱都站在紧闭的殿门外,担忧地盯着丈高的朱漆镏金殿门,焦急地窃窃私语,眉间各自流露着惶恐和盘算。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大殿里传来劈里啪啦的瓷器摔碎声响。

“什么情况?”楚席轩随手扯过一个皇子。

“遭了刺客,还走了水。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进去了,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被他恰好抓住的七皇子楚席平朝紧闭的殿门努了努嘴,言简意赅地回答。

楚席轩这才看见他随手抓到的人正好是楚席平,蓦地想到赵若歆说他的好七弟一直在给她写情书。由是没好气地松开了楚席平,顺便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瞪我干什么!”楚席平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刺客。”

楚席轩翻了个白眼儿,正待和他说话,就看见宣和殿的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钟四喜执着拂尘站在殿门口,口中含笑道:“各位娘娘和皇子公主们都请回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呢,今晚不见人了。”

“连本宫也不见吗?”贵妃坐在步辇的轿子上,高声问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就罢了,贤妃不也在里头吗?凭什么贤妃能进去,本宫就不能进去?”

楚席轩神色一动,抬了抬眸。

“回贵妃娘娘,事发的时候贤妃娘娘赶巧儿正在殿里给圣上伴驾,陛下并不是有意厚此薄彼。”钟四喜仍然笑容可掬。

贵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夜深了,各位主子都散了吧。”钟四喜挥了挥拂尘,“陛下已经知晓各位主子的心意,不必再聚集此处了。”

眼见无论如何也进不去殿里表忠心,乌压压一片儿的宫妃皇子们只好各个散去,离开了宣和殿门口。楚席轩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并没有随着楚席平他们一道儿回往仪元殿,而是脚下一拐,去了他贤妃的宫院清然殿。

楚席轩在清然殿里等了没多久,果然看见他生母贤妃扶着大宫女的手,一脸疲色地走了回来。

“母妃?”楚席轩连忙上前问好。

“轩儿来了?”贤妃眉间一亮,见到他很是开心,关切问道:“怎么衣裳还是湿的?春绿!快找件干净衣裳来给三殿下换上。”

“是。”大宫女春绿领命下去了,另有小宫女上前给母子二人端茶倒水地服侍。

“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刚从赵家回来?”贤妃问道,亲手端了一碗小炉子上刚煨好的热气腾腾银耳莲子粥给儿子。“怎么弄成这副狼狈样子?”

楚席轩心头尴尬,摸了摸鼻子岔过这个话题。

“儿子方才回宫的时候,听见宫人说宣和殿进了刺客还找了水,母妃和父皇都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贤妃说,舀了一勺莲子粥放在口边吹了吹喂给楚席轩:“快点喝,去去这满身的寒气!小心着凉了。”她盯着楚席轩喝完了一整碗热粥,又看着他换上温暖干净的外衣,这才摒退了左右宫人,低声对楚席轩道:“那刺客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都没能近着皇上的身,就被裘统领给一箭射中了。若不是恰好旁边厢房着了火,他今晚也逃脱不过去。”

“那就好。”楚席轩松了口气,笑道:“只要母妃和父皇没事儿,那儿子就放心了。”随即他蹙起了眉:“怎么正好厢房就起了火?不会是有内应吧?”

“谁说不是呢!”贤妃说,朝殿外瞥了瞥,压低了声音:“是有这么一个小太监,还是陛下殿里日常伺候着的,已经咬舌自尽了。宣和殿厢房的那把火,应该就是这个太监放的。”

“这刺客竟然还买通了太监?!”楚席轩色变,“他有这么大能耐?母妃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么?”

贤妃从软榻上站起来,亲自走到墙边一扇扇地关起了房中的窗户,这才回到座椅上重新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那刺客慌里慌张走得时候,腰间掉了一个玉佩,乃是上好的羊脂暖玉,一看就是宫廷内造的,上面还刻着一个否极泰来的泰字。”

“泰?”楚席轩不明所以。

“你年纪小,不知道内情。”贤妃说,“当年率众谋逆的前朝六皇子,废奕郡王,他的名字里就带一个泰字。”

“楚韶泰?!”楚席轩惊呼,“就是那个把煜皇叔脚筋挑断的人?”

贤妃点了点头:“你父皇就是靠在那场谋逆里平叛有功,这才登上皇位的。”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楚席轩惊讶地说道:“儿子记得,废奕郡王一家老小,就连襁褓中刚出生的小郡主,都被处死了的。他的嫡子嫡女还被父皇游街示众以后再给五马分了尸。”

“怕是有什么漏网之鱼吧。”贤妃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狡兔还三窟,当年奕郡王起事之前,又怎么会不留后手?许是有什么血脉遗留在外躲过一劫也未可知。”

楚席轩微微叩着手指:“所以父皇今晚才会那么生气?”

贤妃点头:“你父皇大发雷霆,在宣和殿里摔了好些瓷器。遇着刺客倒还是小事儿,主要是遇着废奕郡王的后人让他心里窝火。”

“当年煜王爷出生之前,废奕郡王仗着自己是前朝贵妃之子,可是登顶大宝的最热门人选,呼声一度还要高过你的父皇。”

“贵妃之子又如何?”楚席轩挑眉,不屑道:“父皇还是寄养在太后名下的,说起来还算是半个嫡子呢。咱们皇室从不论嫡庶,如今儿子也不觉得自己的出生,就要低过贵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兄楚席昂了。”

贤妃垂眸喝着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摩挲着楚席轩的乌黑发髻,轻叹道:“到底是本宫出生太低,拖累了我儿。”

“母妃快别这么说!”楚席轩连忙说道:“母妃为儿子做得已经够多了。母妃如今已经位列四妃,儿子已经比宫里绝大多数皇子要来得尊贵了。”

贤妃眸中闪过一丝温情。

她摸着楚席轩的头慈蔼道:“这宫里什么都是虚的,别人的眼光并不能左右你什么。唯有你父皇才是决定一切的人,我儿你要记住,你永远都要讨得你父皇的欢心。只要你能牢牢跟紧陛下,那么无需你自己刻意去争取什么,最后该有的你都会有。”

“儿子记住了。”楚席轩点头。

殿中烛火灿灿明亮,伴随着暖盆中燃烧着的昂贵银丝炭,冒起袅袅白眼,隐有佛家特有的檀香于大殿环绕,使人心神安宁。母子二人共议前朝琐事,又互相增进了些感情。

“对了,你今晚怎么会搞得湿淋淋的,这么狼狈?”贤妃问道。

楚席轩尴尬道:“没什么,就是晚间赶路太急,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

贤妃冷下了脸:“你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掉到湖里!你既从赵府归来,可是那赵家丫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地刁难于你?她又让你做什么了?让你大冬天地去湖里给她捞鱼?!”

“跟歆妹妹无关。”楚席轩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和歆妹妹的庶姐互相生了情愫,在一起碰面的时候被歆妹妹给撞见了,然后叫她丫鬟给泼了一身的水。”

“糊涂!!”贤妃勃然色变,她猛得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指用力地指着楚席轩,气得牙关发颤。

“母妃?”楚席轩被骤然发怒的贤妃给唬了一跳,他茫然地看着贤妃。

“你怎么会做出如此失智之事?!当真是糊涂万分!本宫看你是失了脑子!”贤妃生气地咒骂道。

“母妃为何如此动怒?”楚席轩很是茫然,也很委屈:“母妃不是一直不喜歆妹妹,还很支持儿子多多接触其他贵女,并且还在暗中替儿子物色其他侧妃人选的吗?怎么今次如此动怒?”

“那能一样吗?”贤妃气咻咻地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楚席轩连忙扶着她在软榻上重新坐下,又乖巧地替贤妃揉肩捶腿:“怎么不一样了?”

“本宫替你物色其他侧妃,那也是背着赵家丫头来得,况且本宫让你接触其他贵女,可有让你跑到赵府去接触赵家丫头的庶姐?!”

“本宫打小就替你仔细教化那赵家丫头,务必替你将她培养成一个大肚容人的贤内助。可本宫教化了十几年,也算是看出来了。那赵家丫头压根就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

“她那性子,简直比驴还倔!”

“看着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实际上烈得很!就算是跟本宫斗了那么多年的贵妃,都没有她来得烈性!”

“她这种性子,你还敢跑去勾搭她的庶姐?你不是昏头了是什么?!”

“歆妹妹哪有母妃说得这么厉害?”楚席轩不自在地摸着鼻子,嗫嚅道。

“还不厉害?”贤妃简直要被气笑了,“不厉害她能哄得满宫的人都向着她?就连五公主那火爆刁蛮的脾气,都能把她当成亲亲姐妹儿。她要再厉害一点儿,你母妃我都得倒过来替她端茶倒水!”

楚席轩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她发现以后是怎么处理你的?”贤妃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可是趁机要你允诺和答应她些什么?这婚还没结呢,就先被人家给将了一军,日后你指不定要怎么被她给挟制住!”

“歆妹妹没有要儿子允诺什么。”楚席轩苦涩地说。

“嗯?”贤妃疑惑地抬起头。“她竟然如此好心?”

“她说她要同儿子退婚。”楚席轩懊恼地说,两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疲惫地将脑袋埋进胸里。

“退婚?!”贤妃惊呆了。

夜色极深,漆黑的夜幕像是化不开的墨砚,浓稠粘腻得使人心生厌烦。更夫已经打了三下梆子,可今夜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不平静之夜。

肃穆庄重的羽林军们挨家挨户地出动搜查,连翰林赵府也不能免俗。

亏得赵若月机智,听见动静以后命着醒来的俊美男人爬倒了漆黑的屋顶房梁上藏好,这才躲过了羽林军们的搜捕。

“小姐。”羽林军们走后,舒草悄悄地附在她耳边私语:“听说只要将这个男人交出去,就可以换得百金呢!”

赵若月一凛,眼神像刀子一样地看向自家侍女,当中蕴含的警告意味十足:“收起你那套花花肠子!百金算得了什么,这个男人的价值远不是百金可以衡量。”

“哦。”舒草讷讷点头。心中却很不服气,你有煜王爷赠送的产业,当然不把百金放在眼里。可,可是百金呐!

然而舒草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想到方才学堂里那名男子偶然看向她时那噬人又狠厉的眼神,就吓得全身哆嗦,不敢多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

羽林军们走后,楚席仇从屋顶上下来。

他微笑着看向返回学堂之中的赵若月,眸中蕴含着的深情浓得仿佛化不开:“在下谢过月姑娘的救命之恩,实在是叨扰和唐突月姑娘了,在下这就告辞离去。”

“外面搜捕地那么严实,你又能去往哪里呢,况且你的伤势还没有好。”赵若月轻叹了口气,像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既然你是因了劫富济贫才会被狗官追捕的好人,那你就先在月儿家的学堂住下吧,等你伤好之后再走不迟。”

“那在下就麻烦月姑娘了。” 楚席仇说。

他面上深情又温柔,内心却在唾弃赵若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将闺名告知外男,且还如此胆大包天地窝藏囚犯,实在是个恶毒和放荡的女子。

“救命之恩,仇必牢记于心,他日就算是为姑娘赴汤蹈火,仇也在所不辞。”

“席公子说笑了。月儿救你并不是为了什么回报。”赵若月说。

她白皙姣好的容貌上同样流露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与善良,内心却在仔细打量楚席仇指尖那枚上等的和田玉板指。这种玉戒指,她在楚席轩那里看到过,据说这种式样的戒指非宗室子弟和皇亲贵戚,外人不得携戴。

“月儿主要是不忍心你这样的大侠客遭受狗官的荼毒。自古行侠仗义之心世人皆有,月儿虽是一名小女子,却又不能免俗。”

两人各怀鬼胎,就这么商议定了。彼此都觉得其乐融融,温馨和睦。

羽林军挨家挨户地搜捕,却没有搜进煜王府。

毕竟煜王府内有羽林军副统领符牛在坐镇,没人敢怀疑到这里。甚至符牛还组织了煜王府的护卫,出去帮着羽林军搜捕了一阵子。谁也没想到,府中的刘鲜他们刚刚从皇宫放了一把火溜回来。

在百姓看来,刺客遍搜不到,便也这么不了了之了。

唯有京畿几处的城门,加大了对来往进出人员的搜查。几方圣旨也连夜从宣和殿中发出,八百里加急地送往各处驿站,命令各地道台与知府隐秘调查辖地内废奕郡王的遗孤。

一切看着风平浪静。

然而在大晋境内,积年攒下的民怨终究还是慢慢沸腾,隐隐地开始有了百姓起事和造反的声音。在这些起事的身影里,有好些处似乎崇崇憧憧地就有着昔日奕郡王府的影子。

然而这些也都是后话。

眼下京畿百姓们议论得最多的事情,莫过于是煜王楚韶曜。

据说那位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煜王爷,一双废腿遭受天谴残疾十八年,如今突然就,好了。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都说残疾的煜王爷不但好了双腿。他还——

爱上了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