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歆原先就很喜欢泡澡。
泡澡不仅可以活络经脉、解乏去疲,还可以美润肌肤。作为美人,赵若歆对泡澡很有心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离不开精心的泡汤养护。
在身为赵府嫡女和待嫁的皇子妃,赵若歆的月银很是丰厚,足够她购买上等的花瓣和精油来泡澡。
但若说日日都是极品花瓣浴,饶是赵府也支撑不起这等消费,况且如今是冬天,市面上只剩下夏季晾晒贮藏起来的干花瓣,更别提那些价值千金的极品牛乳了。
便是赵若歆,其实日子也是过得精打细算的。
但如今是在煜王府嘛,人楚韶曜都说了,他有钱。
赵若歆早就觊觎煜王府雄厚的、泡澡财力了。
此前煜王府的沐浴,都是在浴室里引出几根铜管,由小厮们在隔壁的烧水房将半温不热的清凉水牵引至铜管,快速地冲击到楚韶曜的身上,战斗般地几分钟解决。
好好的沐浴,变成了遭罪。
应该将铜管中的半凉清水换成热温水,同时调低水流速度,改成涓涓细流缓缓地淋洒在身体,并且搭配热气腾腾的极品浴汤和昂贵香薰,这才算是享受生活嘛。
如今楚韶曜身上一身的湿汗风干,赵若歆便适时地提出了自己渴求已久的泡澡要求。冬日何以解忧?唯有雪天泡澡。
这个要求一经提出,果然得到了强硬说不行,最后还答应的煜王的同意。
妥协了对方无理取闹的花瓣汤后,楚韶曜明显感觉到这双腿兴致高昂、心情愉悦。他蹙着眉,沉吟半晌,突然问道:“你这么急着焚香沐浴,是不是馋本王的身子?”
赵若歆:??
她明显感觉楚韶曜的语气又变得很是微妙:“你该不会就是想趁机偷看本王吧?”
赵若歆:……
我看你什么?看你一副羸弱残疾的弱鸡身板么?
虽然难以启齿地穿成了外男的腿儿,但她赵若歆也是有尊严知廉耻的!她从来都没有去瞅过楚韶曜的身子一眼!即便是在楚韶曜更衣沐浴的时候,她也都是紧紧闭着眼睛的好么?!
她是京都贵女,不是什么心理猎奇的死变态!
“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赵若歆没好气地写道,“之前你沐浴的时候,我都是闭着眼睛的。你不放心的话,呆会儿蒙着眼睛好了。”
楚韶曜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你这话说得就太违心了。”他诚恳地说。
“什么?”赵若歆莫名所以。
“你明明对本王在意到了骨子里。”楚韶曜说,唇角挂着一抹讥切的薄笑,“为了本王不惜下凡,亲身附着到本王的断腿里。”他长叹了口气,微微挑起的眉毛邪佞又风流:“如此深情厚谊,却偏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唉,辛苦你了。”
赵若歆:……你高兴就好。
煜王府的大门打开,里面驶出了几匹高头骏马,朝城中不同方向疾驰而去。所经之路,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沿路行人百姓,无不惊恐躲避,唯恐冲撞了王府爪牙。
直到几匹马行得远了,沿街酒楼上才有个喝醉的书生大着胆子朝地上啐上一口:“呸,又是煜王府的走狗!”
“嘘!小心被煜王府的耳目给听见。”
“怕什么?人都已经走远了。我是真不明白,一个残疾的废太子罢了,圣上何必对他这么忍让纵容?”
“要不怎么说咱圣上宽容大度,以德治人呢?也是这煜王性情残暴、不堪教化,白白辜负了圣上的一番苦心。算了算了,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还是少关心些天家的事。”
“呸,我就是看不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弱冠小儿,凭什么执掌六部手握兵权?就凭他投了个好胎?”
“噤声!你喝多了!”
煜王府的骏马奔向四面八方,当中有一匹直奔城东的坊市而去,那里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商街,每间铺子的背后都站着京城最有头有脸的权贵,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轻易守住这些日进斗金的铺面。
骏马在一家书着淑芳阁的铺面前停下。
这是一家专卖女人脂粉首饰的店铺,里面小小的一盒口脂便可以抵过京城一个五口小康家庭的一年嚼用。这家店铺只才开了半年,谁也不知道它背后的老板是谁,只知道京城的无数贵女都为它趋之若鹜、豪掷千金。
铺内几个贵族仕女正在选购,煜王府的小厮刘鲜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您——”伙计刚过来招呼,就被打断。
“所有的精油和香薰,每种都打包两箱。”
“哟,客官您好大的口气。”伙计气笑了,他打量着锦衣玉马的刘鲜,对方虽着下人服饰,衣料却比寻常富户还要鲜亮,应是哪户权贵人家的豪奴。可掌柜的说了,他们淑芳阁最不怕的就是权贵,伙计讥讽道:“您是要搬空我们店的库存?”
刘鲜并不搭理他,而是高叫了一声:“王石壶!”
正在里室茶水厅招待客人的掌柜急急忙忙地绕过屏风小跑过来,不满地瞪了一眼伙计,满脸堆笑道:“刘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主子要店内所有种类的精油和香薰,每种都两箱。”刘鲜重复。
掌柜的面露难色:“这,现货刚巧都被订出去了,库房里没有余货了。”
“那就把订出去的现货拿来!”刘鲜不耐烦:“要我教你做事?”
“好的好的。”掌柜的急忙点头,连声吩咐身边伙计:“去库房,把所有精油和香薰都给刘爷拿来。”
“手脚利索点,主子等得急!”刘鲜跟在后面呵斥。
伙计吐了吐舌,擦掉额间冷汗,转身招呼几个人一起朝库房跑去。
“是谁这么大手笔,一下子购进这么多的货?”茶水厅内,娇俏的声音响起。一贵女扶着丫鬟盈盈地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她身子娇小,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像是从江南的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正是翰林大学士、礼部二品侍郎赵鸿德府上的三姑娘,赵若月。
“对不住了,赵姑娘。”掌柜的歉意地朝她拱手:“您要的货,我改日再派人给你送过去。”
“王掌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若月微笑着说,抚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盈盈笑着的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倨傲和清高:“说好得你把这批新货全都交给我八宝阁,怎么能临时反悔呢?王掌柜,做人呐,得讲究信用。”
“赵姑娘,您用成本价朝我购货再去转卖,本就不合理,就请您通融通融?”掌柜的苦笑着说,耐心地商议道:“这样吧,等十日后下批货到了,我再给您降上一成的价钱,您看如何?”
“不如何!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丫鬟舒草上前一步,狠狠地呸了一声:“你可知我家小姐的背后是谁?我家小姐的八宝阁乃是煜王爷所赠!”
刘鲜面无表情地望过去。
“舒草!”赵若月心里一突,急忙伸手扯退耀武扬威的舒草,温温柔柔地朝刘鲜笑道:“原来是刘鲜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刘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拱手施礼道:“给赵三姑娘请安。”
“这些精油和香薰是王爷要的么?”赵若月疑惑地问道,目光里充满不解,声音里有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发颤和紧张:“王爷要这些东西作什么?”
“王爷的心思,哪是我们当下人的可以猜测的呢?”刘鲜咧嘴一笑,突然语调高昂地恶意说道:“王石壶,把店里的胭脂啊水粉啊什么的也都打包打包,王爷都有用呢。”
“刘鲜!”赵若月倏然变了脸色,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小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府里是不是进了女人?”
“您觉得呢?”刘鲜微微低着身子,姿势恭敬。
赵若月面色发白,一口银牙紧紧咬碎。
刘鲜直起身子,再不多看赵若月一眼。他大声催促道:“好了没啊?王石壶你怎么管事儿的,府里的贵人等着急呢!”
“舒草,我们走!”赵若月惊疑不定,弱柳如风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勉力地扶着丫鬟的手才能勉强站好,一步三摇地离开了淑芳阁,急匆匆地就坐了轿子离去。
“刘爷,”掌柜的好奇地凑了过来,八卦道:“王府真进了女人?真是老天保佑!”
“主子的事情少打听!”刘鲜朝他白了一眼。走得匆忙,接了栾总管的命令就出来了,他也不知道王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女人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是是是,小的知错。”掌柜的看着赵若月的背影,叹道:“不过这赵三姑娘可真贪呐,她都不知道淑芳阁是王爷的产业,就敢仗着王爷的身份朝我狮子大开口的揽钱。赵府就穷成这样了?”
“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刘鲜刻薄地点评。
掌柜的眼中精光流转,心底暗自盘算。
煜王府内,穿成废腿的赵若歆正努力和直男进行沟通。
“用不了那么多的精油和香薰,每次几滴就够了。”
“不必如此节省。”
“真不是节省,算了,这个回头再说吧。牛乳和花瓣也用不了那么多,需要按比例兑水的。湿花瓣最多要五两,干花瓣只需要五钱。”
“可怜见的,你从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天庭竟然这么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