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嗯嗯嗯!”乌拉那拉氏笑:“是这么个理儿, 咱们还是别想太多。跟那种菜的老农一样,觉得自家白菜好。便又怕贼偷,又怕贼惦记的, 恨不得布围上、草盖上。”

“把贼子跟阳光一起挡住了,岂不得不偿失?该让格格见识的,还是得见识。这都十一了,再几年下去。纵咱们再不舍不愿, 也得相看起来了。”

不然好的都被挑走了, 宁楚格可怎么办?

对此,李氏与乌拉那拉氏的意见倒是一致:大婚可以晚几年大婚, 人选却应该早早定下。

否则千挑百选,可算确定了额驸人选。却发现对方妾侍、通房,什么都有了, 连庶子都满地跑了什么的。真真是,想想就好恶心的。

早早有了默契, 才能避免这类尴尬。

宁楚格:……

就很无语地看着她们俩,特别庆幸她的婚事捏在皇玛法手里。便是阿玛、嫡额娘与额娘, 也不能置喙。而皇玛法,早早就给过她承诺, 会充分考虑她的意见。

这个婚姻自主权, 她其实,就已经拿下了一半啊!而未来的十年内,她完全有信心能拿下另一半。

大写的婚事无忧!

乌拉那拉氏跟李氏心中已有了计议, 也不再在这上头废话。只选料子、定款式。叫针线上加班加点, 把格格要穿去赴宴的衣裳赶出来。慎重认真的,看得胤禛都愣:“参加个满月宴而已,的必弄得跟宁楚格要出门子了似的?”

乌拉那拉氏忍了又忍, 还是翻了个白眼给他看:“瞧爷这说的,什么话啊?这可是咱们格格被赐封号后,所出现的第一个宴会场合。”

“不慎之又慎,您不怕引起流言蜚语。妾身还怕天外来锅,被扣个刻薄嫉妒,可以排挤甚至打压庶女的名头呢!”

“您知道的,总有些人内心黑暗,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坏的,总是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

而她与宁楚格好着,跟李氏也越发有那么点子和谐模切的味道了。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乌拉那拉氏又岂会容许小人从中作梗呢?

也素知这个道理的胤禛笑:“倒是爷考虑不周了,亏得福晋稳妥。”

“那可不?”乌拉那拉氏扬唇:“妾身这回不但将宁楚格打扮得漂漂亮亮,李妹妹也不能差了。非把她打扮得满套珠翠,艳色倾城。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个极其受宠的!”

“那……”胤禛笑,就很有几分真诚地发问:“会不会有人误会,觉得你是忌惮宁楚格的盛宠。不得不放下身段,跟李氏弯腰?”

乌拉那拉氏:……

又一记白眼过去,大婚这么些年第一次爆粗口:“爷不说话,也没人拿您当哑巴!好好的,你欠什么欠呢?”

直让她画面感满满,不由自主地研究其中的可能性。

并得出很、非常、特别高的结论。

“所以吧?”胤禛摊手:“咱们根本管不住别人内心的想法,那何不让自己放开些?横竖你如的,都是要有人说的!她们一个个的心中只有阴谋算计,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真能有妻妾相得的存在。”

虽然但是。

乌拉那拉氏还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一句他说得有道理,并福身谢过提点。

胤禛赶紧把人扶起,继续说起满月宴上,他们一家几口的着装问题。说到兴起处,四大爷甚至还亲自提笔,画起了衣裳、首饰的图纸。作为他们一大家子,一同前往佟佳氏府上的战袍。

是的没错,一大家子。

因同母,又同从小就被抱离生母身边。除了同根同源的骨血情外,胤禛与温宪公主茉雅奇之间,还颇有那么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兄妹俩私下里,一直都不错。

当年康熙将温宪指给佟佳氏的舜安颜后,胤禛还好生彻查了他一遍。确定他人品高洁,没甚不良嗜好。也不纳妾畜婢,内无红袖添香,外无青梅表妹。还又把人约出来切磋了那么几次,让他知道温宪是个有兄长护着的!

妹子身体羸弱,大婚数年未见喜讯。

如今可算喜得麟儿了,当兄长的,可不得阖家前往道贺么?

刚刚新鲜出炉的雍郡王、雍郡王福晋、侧福晋。和硕福襄格格,并府上三个小阿哥。全员到齐,盛装出场。

可怕极了这亲大舅兄的额驸舜安颜亲迎出大门外:“见过四哥,四哥一向可好?谢哥嫂与侄子侄女们拨冗前来,参加爱子满月!”

“妹夫客气了!”胤禛拱手:“你与温宪喜得麟儿,为兄本该洗三日便来添盆。无奈人在江南,只能遥寄一声祝福。”

“四哥客气了。”舜安颜笑:“到底差事要紧,洗三没赶上,满月也是极好的。”

胤禛也笑,道了句多谢妹夫体谅。

接着便捉人将给妹子、孩子的礼物悉数送上。整整一车下来,让围观的人都不由直呼大手笔。并默默思忖:莫非皇上这郡王封的,还把雍郡王的心给封野了?

要脱离太子党,发展属于自己的新势力了?

佟佳氏,两代后族,权倾朝野。佟佳氏的大家长佟国维,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今上的决定呢!

绝对是所有心怀大志的皇子们最想拿下的高地。

偏佟国维那老狐狸滑不留手,并不肯轻易站队。就不知道曾被佟佳皇后抚养过,亲妹还下嫁了佟佳氏嫡长孙舜安颜的雍郡王。能不能让老狐狸认可,最终认主了。

要不说玩政治的心眼都多呢?

只区区一个照面,就被引申出诸多含义来。尤其寒暄过后,胤禛还被引着往书房,见了佟佳氏如今的大家长佟国维。

咳咳。

虽则从康熙四十三年起,佟国维便因病致仕。但虎死不倒威,这位,可还是当今的亲舅兼岳丈呢!关键时刻说上一句,顶别个叨叨半年。当初母家卑微,自身不显的八贝勒胤襈,不就得了裕亲王福全一句好。

逐渐走到人前,让当今也另眼相看?

男人们的心思都在政局朝堂上,恨不得人手一个放大镜,将雍郡王全家莅临佟佳氏第四代嫡长孙满月酒的目的、效果与影响等,看个清楚明白。

浑然忘了孩子的额娘是雍郡王亲妹般。

相形之下,女眷们可就单纯直率多了:就仨字,套近乎,全方位、多角度,花样翻新的套近乎!!!

不为去雍郡王府蹭个饭,也想着下个月售卖轻轻茶的时候,排队能不要那么费力。

这些需求都没有的,也可以聊聊儿子嘛!

福襄格格都十一了?好巧,妾身家中那魔星也十三了呢!几年便能大婚娶妻的大孩子了,偏生半点都不开窍。整日里读书习武,非要下场考试,以进士身入官场。

家里人琢磨着让他碰碰壁,许以后便务实些。

谁想着他小小年纪,竟然还过了乡试、县试、府试,从童生考到秀才、举人了呢?乖乖,三鼎甲什么的那哪敢想?妾就盼着他十八前好歹能如愿。否则那么个不考上不大婚,不大婚又守规守矩,恨不得柳下惠第二的劲头,妾身这孙子可哪年得见?

有头一个说起的,就有第二个敢跟上的。

男女宾分开,自家十多岁的小子不好混在女宾一处,但还有她们当额娘、玛嬷、姑爸爸与姐姐的呀!

因大清没有额驸就得任个虚职,以后前途有限的规矩。相反的,当了天家的女婿,你就是彻底的自己人,得到恩封、重用的机会成倍数增长。有了公主的允许,额驸甚至可以有妾。

如此稳赚不怎么赔的买卖,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

尤其福襄格格盛宠无极,却只是个庶女。就让更多人有了攀折的希望,也不用担心迎一尊大佛回来,全家跟着受压抑。

一会子功夫,就被万千瞩目,各种打量、觊觎的宁楚格:……

就很排斥,就很烦。

看出她这燥意的乌拉那拉氏笑着岔开话题,只问跟前伺候的佟佳府上丫头:“公主这会子可醒着?方便带咱们娘几个去瞧瞧小阿哥么?”

结果这丫头还没说,公主身边最被倚重的嬷嬷便已经寻了过来:“方便,方便!”

“公主一直挂念着郡王、福晋、侧福晋与阿哥、格格们。只可惜您们远在南巡途中,她这又在月中休养。千盼万盼的把您们盼回来了,早渴一见。只有为您们来欢喜不尽的,哪有甚不方便?”

“福晋、侧福晋、格格请随奴婢来,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所有在场女眷:???

嘿,说好的小阿哥夜里顽皮,公主照料半夜,以至于精神疲惫不能劳累过甚。并以此为理由,婉拒了七成宾客们的求见请求。剩下的三成也都百般叮嘱,一般不超过盏茶呢?

宁楚格哪知道其中还有这等隐情啊!她只无限欢喜姑爸爸这场及时雨。

可把她从这许许多多莫名其妙人中解救出来了!那劫后余生般的小表情哎,看得乌拉那拉氏直对抱着小弘时的李氏挤眉弄眼。

坐着软轿到了温宪居处,脸上还挂着笑纹。

看得公主纳罕,各自见礼后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喜事,竟乐得嫂子与小嫂子如此?”

眼看着自家格格都要暴走了,乌拉那拉氏哪儿还敢再打趣半句?

只笑道:“妹妹大喜,终得麟儿,难道还不够咱们做舅母的欢喜?大外甥醒着没有?快抱与他舅母瞧瞧,舅母有好东西与他。”

说着,乌拉那拉氏便从随身的荷包里,掏了块温温润润的羊脂白玉来:“喏,前头圣驾驻跸扬州时,我亲往天宁寺请主持方丈开过光的。小外甥与十四家未来的小侄子每人一块,佛祖保佑他们无灾无难,福寿绵长。”

当额娘的,就没有不盼着自家孩子好的。

尤其温宪大婚数年未育,都要忍痛为额驸纳妾以续香烟了。偏这时候传来喜讯,转年又诞下麟儿。不但让额驸香烟有继,也没让她与额驸间的感情有甚不好的变化。

自然就在这万千珍爱外,又加了不止一个更字。

见乌拉那拉氏如此尽心,自然更欢喜不尽:“呀,这……可真太谢谢嫂子了!难得您在千里之外,还依然把妹子母子放在心上。”

“这不是应有之义么?”乌拉那拉氏笑:“虽则宫中皇子、公主众多。但妹妹与十四,终究不同。”

温宪含泪点头:“是,嫂子说得是。”

一旁的李氏赶紧递上帕子:“公主这虽说出了月,但身体尤虚。还是要多多注意,万万不可落泪,免得日后眼睛干涩。”

温宪接过帕子拭了拭:“好,听小嫂子的!”

正寒暄中,乳母抱来了粉雕玉琢的小阿哥。乌拉那拉氏与李氏的注意力瞬间被夺取,围着小襁褓稀罕不已。

被李氏抱在怀中的小弘时更瞪大了眼睛,指着小家伙特别清脆地喊了个弟弟。

并小手张开,试图去摸那孩子的脸。

吓得乳母赶紧不着痕迹地退了退,免得一个不慎让阿哥受伤,她才真真是全家都不用活了。就在这时候,襁褓中的小团子唇角轻勾了勾,小胳膊也从襁褓里伸出来凑热闹。

喜得弘时又唤了声:“弟弟,弟弟!”

小小两只,细瞧瞧还颇有几分相似的萌娃一起,简直暴击加倍。莫说三个当了额娘的,便是宁楚格也颇有些遭不住。

就见她也解了腰间悬着的好大荷包,塞进温宪怀里:“喏,侄女新近调配的养身茶。能调补姑爸爸产后亏虚的身体,促进体型恢复,还……”

“还什么呀?”温宪如获至宝地接过来,笑盈盈问。

呃……

宁楚格就很有些迟疑地瞧了瞧四周,温宪特别上道儿的,就屏退了左右。

看得李氏直扶额:“公主您……怎么那么信得着她个小毛孩儿?”

温宪正色,一脸的严肃认真:“小嫂子不能这么说,有志不在年高。咱们宁楚格虽小,但架不住本事大。就是她那轻轻茶,调补好了妹妹羸弱的身体,助我顺利诞下麟儿。”

“我啊,只万千相信,无限感激。特别高兴大侄女念着姑爸爸,特特为我调配了新茶!”

宁楚格:……

只能再度解释,轻轻茶,真的是款严肃正经的减肥产品。

听得温宪捧腹:“好好好,大侄女说严肃正经,那就严肃正经。只你这小表弟、你五叔家的小堂弟,就让京中贵妇们眼红不已。若后续那几家也……”

“你就做好被当成送子娘娘拜,被各种花样求茶吧!”

宁楚格捂脸,玉白的小脸儿都涨红到脖子根儿了。

逗得无良的大人们忍俊不禁。

温宪甚至乘她不备,将她整个搂在了怀里:“哎哟,我这大侄女儿哎,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偏我无福,没能得你这般乖巧伶俐的小棉袄。下回……”

意识到侄女还是个闺阁少女,温宪赶紧咽下了到嘴边的下回一定努力。却不料小侄女儿的发言比她更虎狼:“这养身茶还能让姑爸爸一两年内,都没有孕育之忧!”

温宪愣,乌拉那拉氏惊,李氏更吓得差点儿把弘时扔地上:“你,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宁楚格摊手:“药食同源,我还为了能把药膳做好,请教了不少府医、太医。自然知道频繁生育,对女子身体尤其摧残。连带着生下的孩子,也容易有不足之症。”

“前一个受害者弘昱弟弟,还是我亲手调养好哒!”

“姑爸爸也说自己身体羸弱咯。能把小表弟顺利生下来,已经让你的身体有了极大的损耗。短时间内,可不能再怀孕生产了,否则……”

侄女怕您活不到老。

人家大喜的日子,宁楚格再如的直,也说不出这般煞风景的话来。只以一种我不说,相信姑爸爸您也懂的眼神看着她。

还真懂了的温宪:……

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大荷包:“好侄女,你这份关心体贴之意,姑爸爸记下了。日后必然当水似的,每日里喝着。宁可……”

“宁可喝多了,喝出点这辈子都生不了的后遗症,也绝不让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亲额娘!”

宁楚格扶额:“都说了这是养身茶,又不是绝嗣茶,怎么会有那么霸道的效果?”

“姑爸爸想多啦!”

“您就是喝再多,它也就管一两年的事儿,不会有甚后遗症。只这个虽名茶,但实际颇有药性,您啊,只把荷包里这些用完就差不多。”

温宪连连点头:“好,听大侄女的,你怎么说啊,姑爸爸就怎么做。”

终于缓过神来的乌拉那拉氏哭笑:“再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般准备,妹妹你……”

“还是找靠得住的大夫检查下药性,再下决定是否要用。”

温宪摆手:“我知道嫂子的顾虑,我啊,千百个信任大侄女,没有再找人检验的必要。也会守口如瓶,再不让第五个人由我口中得知大侄女干了甚了不得的事儿。”

乌拉那拉氏闻言放松一笑:“有妹妹这一句,嫂子就放心了。”

“咱们福襄自然是个顶顶好的,孝顺知礼,对亲长都尽心尽力。身在皇家许多年,再没有这般至纯至真的好孩子。可,也正是这份真,这份纯,以至于她总是为亲长考虑多过自己。全不顾这东西一旦被世人周知,她个小姑娘家家的,将会面临怎样的非议甚至诋毁。”

“是呢是呢!”李氏也忙跟着点头:“这傻孩子就是太实诚。”

“姑且念着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公主千万三缄其口。不然皇上的孙女也愁嫁,说起来何尝不是整个皇家的不体面?”

温宪被这话逗得噗嗤一乐:“这许多年,竟不知小嫂子是如此妙人。”

李氏娇羞低头,心说那也不敢让您知道啊!

接连生产,颇得偏宠,都已经够危险了。若再不知死活地抖机灵……

那还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了么?

为保住这条如花性命,争取活成最美老妖精。李氏这些年可没少扮蠢扮嚣张,就差把胸/大无脑四个字刻在脸上了。还是爱女得宠,她这地位彻底稳固。才敢一点点的,让自己不再蠢的那般让人发笑。

个中细节不足为外人道,却不妨碍李氏与不嫌弃她侍妾出身的温宪聊得热络。

于是,画面渐渐魔性。

竟成了姑嫂仨同心合力,嘱咐宁楚格再不能这般轻率随意。以后再送礼的时候,顶好说与额娘、嫡额娘知晓。必要的时候,还可交给大人检验一下。看看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

免得一片好心送出去,无尽麻烦惹回来。

宁楚格:……

还以为终出火海,结果一点养身茶,就将她重新拉了回来,还上演了更猛更烈的一波?

万没想到会如此的宁楚格懵:“我,我有悄悄把茶装好,让姑爸爸屏退左右。才告知她其中关窍,还预备着若她不喜,就原地回收。至于泄露……”

宁楚格揉脸,给了她们个娇憨无比的笑 :“便有人敢说,也得有人会信?”

温宪&乌拉那拉氏&李氏:……

真·瞠目结舌,再没想到她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

正待说教,就听守门的嬷嬷大声请安:“奴婢见过直郡王妃、三贝勒福晋、五贝勒福晋。给直郡王妃请安,给三贝勒福晋请安,给五贝勒福晋请安。见过各位王妃、福晋们。”

得,这下莫说说教了,连几人的位置都速速一变。

温宪公主脱鞋上了床,斜倚在床边上。小襁褓放在她身边,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乌拉那拉氏在对着她的圈椅中,捡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李氏在她下首也坐了,不声不响地只顾怀里的小弘时。

被安排在地中央,与姑爸爸对话的宁楚格:???

这变脸,仿佛比川剧中的绝活来得更快些。接着嬷嬷在门外通禀,直郡王妃等被请进来。

众人相互见礼中。

嫁过来也有几年,却一直未曾开怀的直郡王继福晋张佳氏一脸激动,看着宁楚格那目光跟信徒见到了神明般。撸了腕子上的赤金嵌宝镯子就往宁楚格手里塞:“好孩子快拿着,大伯娘最喜欢你这样明媚鲜妍的小格格。”

“做梦都想有一个,偏生大伯母福薄……”

“大伯母快别这么说!”宁楚格摇头:“您膝下四女一子呢,姐姐们一个赛一个的明媚鲜妍,都比我这小豆芽讨喜!”

同得了好,拿宁楚格当宝的五福晋笑:“哎哟了不得,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小豆芽呢?来来来,五婶子瞧瞧,你这豆芽够不够脆嫩?”

宁楚格见她团团一张福气脸,眉眼间满满亲近维护之意。

自然也不推脱,顺着话头就站了过去:“宁楚格来了,五婶子瞧吧!”

再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的五福晋愣,把人搂进怀里就在脸上香了口:“嗯,白生生,脆嫩嫩,还很香。不怪你大伯母心生欢喜,便五婶子也想把这么好的小丫头偷回去当闺女养着。”

再没想到她能如此孟浪的宁楚格:!!!

小脸儿红彤彤,热得都能煎蛋了。

乌拉那拉氏笑啐了她一口:“稀罕自己努力去,惦记人家的算什么好汉?”

“若果能生出这般精灵可爱的,嫂子当我不想?这……”五福晋摇头:“不是自己没有小嫂子人才好,连我们爷也不如四哥出类拔萃。便真能如愿产女,这也不如大侄女这般可人么!”

“哪儿像大嫂子,轻轻巧巧就有四个小棉袄。”

这,这特么的是夺笋杯大清区金奖吧?

竟踩着她这个长嫂讨好老四家的!

张佳氏怒火蒸腾,恨不得啊呜一口把五福晋这个打断她求茶,还夺尽她门前笋的糟心玩意生吞了。偏事实上,她却只能唇角微弯,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别那么僵。

同样的娘家不显,五福晋他塔喇氏却为原配正室,刚生下五贝勒的嫡子,风头正劲。

莫说五贝勒,便宫中的太后、宜妃都赏了又赏。

而她……

无子又无宠,活像个摆设。

连掌家之权都被郡王以大格格即将出门,需要好生学习管家为由,交给了大格格。再这么下去,她都怕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轮完,等阿哥福晋进了门,她就得被迫颐养天年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乱了阵脚,急切切跟老四家的小庶女求援……

想着一朝诞下嫡子,晚年也算有个依仗。

这其中根由宁楚格哪里得知?

她只确定自己可不乐意再被暗示、被求恳,甚至被轻薄了。赶紧扯了个实在烦热,想出去透透风的由头。

“啊!”温宪后知后觉地道了声:“大侄女若不说,我这还真没注意到。怪我,怪我,前头月中体虚,后来孩子太小怕受了凉。等闲门窗都不开一下的,自然闷热了些。”

“姑爸爸这就着人,带好侄女四处转转?”

单等着这一句的宁楚格赶紧福身:“如此,便多谢姑爸爸了。”

等太子妃最后一个压轴到来,正看到宁楚格欢喜离去的背影:“哎呀,不巧不巧,本宫来晚了。竟与咱们福襄格格擦肩而过,早知道便追上去,让她带带我们这小魔星。”

“让她知道,这世上是有天分二字的,有些事根本不是努力就能成的。”

这话真不是影射,而是……

眼馋堂姐一身厨艺,被多方点赞。财源滚滚,爵位累升的太子嫡女下了要学厨的狠心。每日里亲下厨房,从洗菜择菜做起。请教膳房红白案师傅,小笔记做得可清楚。

结果洗菜摔了跤、切菜切了手。

让她烧火就更能耐了,差点儿造成膳房失火事件!!!

挣扎许久,厨艺没见任何厨艺,太子妃快吓出心脏病来了。

正好温宪儿子办满月酒,她忙不迭就带小家伙过来了。只想着宁楚格能重拳出击,帮忙浇灭小姑娘这熊熊燃烧的热情。

又双叒叕被亲额娘嘲讽的额林珠瞪眼:“不带额娘这么转灭自家爱女威风的,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师傅们都说了,乍开始学,手脚不和,有些小状况也是在所难免的!不信您问四婶子,宁楚格姐姐刚开始学的时候,是不是也难免误伤到自己或者家中器具?”

呃……

这倒没有。

只在研究新物件的时候,难免设想跟现实间有些偏差,造成些个原材料的浪费。但研究,不就是个反复试错,直到找出正确答案的过程么?

这,倒也符合额林珠所谓的小状况?

乌拉那拉氏笑:“是的,大侄女说得没错。你宁楚格姐姐,也是千万遍失败后,才摸着点成功的门槛。”

听她这么一说,额林珠立马欢呼:“棒!就知道堂姐能耐着,额林珠也要向她学习。”

目的没达成,反而还让女儿更加斗志昂扬了什么的……

太子妃瓜尔佳氏叫个郁闷!

偏老四府上那个没眼色的李氏还笑着附和:“有志者事竟成,格格这般聪慧,一定可以的。”

只扮猪不是猪的李氏笑,心想:学吧学吧,顶好厨艺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少女的共同爱好与目标。全民推广后,就再也没人说她爱女特立独行啦!!!

为了促成这一盛况,李氏难得嘴甜。

几句话把小姑娘说得信心满满,拉着李氏就要去找她好堂姐交流经验。

正在一群正室中无限尴尬的李氏:……

就面上为难心里乐开花的,把小弘时交给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自己在太子妃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带着太子家的嫡出格格出了门。

走出挺远,还能听着谁说福晋太过宽仁,竟然对个侧室这般慈善。

听得李氏心里白眼都快翻上天去:这帮愚蠢的正室!哪知道福晋的厉害?侧福晋、格格、侍妾,只要大清不倒,一众皇子阿哥身边就少不了各色的如花美人儿。

斗倒一个,自有千千万万站起来。

哪有寻个出身低、长相好,人也够蠢的把侧福晋位置占上稳妥?横竖个汉女而已,生再多也翻不出甚浪花去。还落得个慈和宽厚美名,宫中满意,爷满意。连出外交际时,都有人替着鸣不平。

如今宁楚格、弘昀又意外的能耐,福晋这波简直赚大了好么?

同听到了这话的额林珠却误会她在伤怀,甚至小胖手主动拉住她:“小婶子别难过,额娘说英雄不问出处。”

“嫡出、庶出、勋贵还是清流,不管什么出身,所能决定的,不过是一个人的起点。至于TA要到什么地方去,能到什么地方去,更多还看TA在过程中努力与否,用心与否。”

“会醋的,都是在意了的!”

李氏被手心突然而至的柔软温暖弄得一愣,抬眼就看小姑娘温温软软笑。

如太子妃一样的团团脸,不如的出色的眉眼。

却意外的温暖明澈,仿佛照亮人间的小太阳。看得李氏勾唇,露出鲜少在孩子们之外露出的真心笑容:“太子妃睿智,金玉良言如暮鼓晨钟,使人振聋发聩。”

“听了格格你这么一番话后,我整个人都好多啦!走走走,咱们快点走去找你宁楚格姐姐。她啊,肯定也喜欢你这么真诚美好的小姑娘。你们俩没准可以作对好朋友,一起谈天说地论厨艺。”

“嗯嗯!”额林珠点头:“我也觉得自己能跟堂姐做知己!”

“虽则我有习练厨艺,赶上她,超越她的心思。但我会正大光明哒,不使任的的小手段。阿娘说,良性竞争的两个人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

“你额娘可真厉害,特别的不同俗流。”

“那当然!只是她不赞成我学厨呢,说一则太苦太累,二则我也没有那个天分。一年年在地里种庄稼叫坚持,有望丰收。一年年往石板子上种庄稼,那是傻蛋,只能收获嘲讽,成为别人家教养孩子的反面例子……”

不觉得自己是个石板的额林珠气呼呼,与李氏边走边交谈。

把随行的嬷嬷给吓得哟,就怕小主子说到兴起,把毓庆宫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统统说出去。

好在佟佳氏府上再大也不过是个一等公府,宴席开在公主与额驸所居的长房院子。能去的也就那么几处,才寻过了花园就有人指路河边了。说听格格念叨河边的新荷叶,想看看大小够不够采来做荷叶包鸡。

李氏听闻,脸都要黑了。

往别人家做客还惦着人荷叶事小,破孩子往水边事大啊!

苍了个天的,去年她了就为了救弘晖下水,结果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只想想这个,李氏这小心肝就吓得噗通噗通一个劲儿跳。

匆匆道谢后,立马带额林珠杀向河边。

每一个厨子对于食材,都有种天然的热爱,宁楚格当然也不例外。因此听说佟佳氏府上园丁培养出一种更柔更嫩,超级适合食用的叶用荷后,她就没忍住好奇心。

想去瞧瞧,到底有多特别,多出众。

结果荷叶平平无奇,倒是河边那个摇头晃脑跟她念关雎的傻叉奇葩的厉害啊!就不知道那货是怎么通过她前后一样平,比豆芽菜还豆芽菜的身材看出来窈窕的?

宁楚格高贵却不失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刚想着离脑残远点。

结果丫还就凑上来了???

就见那小子整了整衣袍,露出个自认风流迷人的笑:“读书间隙瞧了会子碧青莲叶,却不想偶遇了格格。在下玉柱,一等公府上嫡三子隆科多子见过格格,欢迎格格莅临寒舍。”

隆科多儿子?

格格皱眉,若她记得没错,自家阿玛也得唤声舅舅?他儿子,那岂不是自己也要称一声叔?

那么问题来了:丫个当长辈的对侄女吟关雎是几个意思?

为防误会,宁楚格还特特唤了声叔父:“侄女眼拙,竟然没认出表叔来。叨扰了您,实在抱歉。侄女这便离去,表叔继续赏玩便是。”

玉柱:……

他,他也很惊讶啊!只听额娘说这格格是个金疙瘩,哪个娶了都能像大堂哥舜安颜一样风光体面。却又不必像他那般,处处在公主面前伏低做小。简直是个理想中的好媳妇,后面那些可惜他根本没往脑子里进啊!

忙不迭四下布置,就琢磨能把这个金疙瘩先定下来,让狗屁的嫡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哪想着如愿后,却是这般情景呢?

玉柱脑子一懵,心里万千羊驼呼啸而过。想就此收手,又怕玛法偏心越过儿子辈,直接将偌大的一等公府直接教到大堂兄手里。等玛法辞世,府中分家。他就从一等公府孙少爷变成区区一等侍卫、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家的庶子……

到时莫说承爵,便是补缺都难!

可若当了和硕额驸,一切又都不同。便一等公府都给了大堂哥,他还有和硕格格的福晋、郡王的老泰山……

至于什么辈分不辈分?

那都不重要!

太皇太后姑侄姐妹嫁了都嫁了太/宗,先帝不也先后娶了自己的表妹、甥女?如今宫中还有好几对姐妹花!

便如今这样的少了,但格格若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呢?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使得的玉柱抢步上前,拦在了宁楚格前面:“来都来了,格格何妨赏完美景再走?如此急急离去,莫非也嫌弃玉柱是个庶出么?”

宁楚格:???

就很懵,不知道他这唱的哪一出,却分明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果然,一句‘没有,表叔误会了’后,那凑不要脸地竟然口中说着格格小心,边向她狼扑而来。这踏马的,想要害她落水,然后拼死相救,去往阿玛跟前邀功么?

困囿于两人之间的辈分差距,宁楚格并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更龌龊的想法。

只微微拧了拧身,避开这一扑。而后迅速发力,狠狠一脚踹过去。

等李氏跟额林珠赶到河边时,就看到她帅气抬腿把玉柱踹飞。一等公府的庶孙子狠狠砸在水面上,噗通一声巨响,激起挺高的水花。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水边,顷刻间就冒出了许多人:“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听到好大的声音,是不是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