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格只冷着小脸,又正正反反数个大耳刮子下去:“清醒了么?学会规矩礼仪了么?”
“你……”
“我什么?当堂姐的是在教你!”宁楚格勾唇:“免得你偌大年纪了,礼仪规矩学不好便算了,还连个孝字都学不会!自己是个嫡出就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我怎么不记得荣妃娘娘何时正位中宫,三伯又哪会成了嫡子呢?”
口口声声庶出如何如何,岂不知自家爷老子也是个庶出。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不是个嫡么!
被揍到耳朵嗡嗡作响,眼睛都有点发花的弘晟:……
简直要失去了一切理智,恨不得扑上前去跟这个贱婢拼了!
结果他老子悍然起身,拧小鸡似的,将他拧到了一边。脸色黑沉如墨,却分外客气地道:“三伯整日里忙于公务,少有闲暇管教这个逆子,竟让他这般无法无天。”
“堂堂龙子凤孙,眼皮子竟浅成这样。馋点子吃食馋的,又是哭闹又是打架。打不过还恶人先告状,更口出恶言……”
历数了蠢儿子一应错处后,胤祉才对着不到自己肩膀高的侄女拱手:“但再如何,他也终究是个孩子。索性大侄女都已经管教过他了,就饶了他这遭怎样?回头三伯让你三伯娘拧着这小子登门,好生与你赔礼道歉。”
被,被打了不算,还要被摁头往四贝勒府道歉???
弘晟:……
就觉得自己是被宁楚格哪贱婢抽出毛病来了,居然听到阿玛口吐如此荒唐话!!!
不过拔起萝卜带出泥,他刚刚……
除了骂那个贱婢之外,似乎也影射到了自家阿玛。而素日里,阿玛最最排斥的,就是他庶出的身份。还有皇玛法……
到底还没有蠢到家的弘晟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忙不迭钻到自己最大靠山后头:“玛嬷,玛嬷您一定要救弘晟啊!”
从小疼到大的心肝宝贝被揍成这样,荣妃看着宁楚格的眼神都迸出了火星子。
可……
偏偏死丫头抓到了弘晟言语间的不敬,死死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真真让荣妃万千怒火无处释放,还得自认慈爱过头,疏忽了对小皇孙的教育。直接摘了腕子上的和田白玉镯,套在了宁楚格的胳膊上:“好孩子,是荣玛嬷不对。”
“爱孙心切,这言语态度间都颇有不妥。你就亏得你头脑清楚,行事有度。才能让荣玛嬷跟你三伯及时认识到问题。这谢礼,你就先收着。”
“回头荣玛嬷踅摸些个适合你的衣裳料子、首饰玩器等去。诚心诚意跟咱们宁楚格道个歉,决没有下回了好不好?”
“这……”宁楚格踟蹰地看向弘晖:“不过点小误会,荣妃娘娘不必如此。只告诉弘晟弟弟把规矩礼仪学学好,莫失了咱们皇家风范便是。”
“这镯子玉质通透,看着便不是凡物,定然深受娘娘喜爱。宁楚格又哪里好夺娘娘所爱?你快且收好罢!”
荣妃制止她欲将镯子摘下、还回来的动作:“长者赐,不可辞,好孩子千万别跟荣玛嬷客气。”
宁楚格:……
就在德妃点头,弘晟的虎视眈眈中裣衽一礼,将这价值数千两的好镯子收了起来。
同为四妃,有儿子、有位分的荣妃都认了栽,更何况是生了有足疾的七阿哥后,便与失宠两字画上了等号的成嫔戴佳氏呢?
刚一听完相关人等的证言,就压着弘曙道歉。让他以后都以弘晖哥马首是瞻,再不许与他淘气。
弘曙虽不愿,却不敢反抗。
倒是被道歉的弘晖慌忙闪躲:“些许误会而已,弘曙弟弟大可不必如此。只你若真心仪,下次记得与为兄说便是。免得再生误会,对谁都不好。”
弘曙:……
小爷再也不馋了,再也不!!!
就,特别有志气的样子。可等傍晚,永和宫赏下来雪糕、冰淇淋、冰粥与蛋糕若干,聊作安抚时。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食言而肥,更没忍住后悔大哭。
比他更惨的,是遭到了玛嬷、阿玛、额娘三重教育。手被戒尺抽得肿起老高,脸上还未好全的伤口又添了心伤。还要上门给罪魁赔礼,带伤坚持课业的弘晟。
偏宁楚格那熊丫头不做人,趁着在永和宫小住的机会,天天往无逸斋送饭。
各种甜点小食层出不穷,花样帮弘晖笼络人心。没几天的功夫,弘曙那个吃货都投降了,只剩下弘晟跟他的表哥伴读还坚持着……
曾经端方严肃,恍若小四爷的弘晖也摇身一变,成了无逸斋里最受欢迎的崽。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就说各自散去后。
宁楚格、弘晖跟在德妃与四爷身后,乖乖巧巧去了永和宫。
才一进门,四爷便无师自通了川剧变脸。瞬间从暖日晴空到乌云滚滚,山雨欲来。吓得弘晖赶紧跪下:“都,都是弘晖忘不了前头旧怨,才……”
“才干出这般小性儿的事儿来,惹恼了弘晟、弘曙。以至于搞出这后续种种,阿玛要罚,就罚弘晖好了,不关姐姐事。”
这般说,小家伙还同时挪了挪位置,将宁楚格牢牢挡在了身后。
真·用幼小身躯试图为亲姐遮挡一切狂风暴雨系列。
挡不挡得住两说,但这份用心却足够让人动容。
至少宁楚格就没抗住!
就见她笑嘻嘻地一拽一带,特别轻松地就将人给带了起来:“好端端跪什么跪呢?阿玛又不是那等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又岂会因这点事迁怒于你?”
“圣人都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子夏问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于朝市,不返兵而斗。那俩虽然跟咱没有那么如斯大仇。但……”
“对于小孩子来说,抢食物玩具已经很不能容忍了不是么?”
弘晖认真脸点头:“姐说得是!当初弘晟、弘曙那一帮子起哄,将姐你亲手制的菌菇酱砸地上时。弟弟真真怒发冲冠,打死他们的心都有。”
“菌菇酱常见,姐你的关爱之心难求。弟自当珍之重之,不让其轻易毁损。”
宁楚格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必啦。给你,就说让你吃用的。若过于珍重,岂不是失了你姐我的本意?横竖玛嬷要留我在永宁宫待上一段呢,得空天天去给你送吃食!”
原还在欢欢喜喜看戏的德妃一噎:“这,送归送。你们小姐俩可再莫给本宫弄甚幺蛾子,害本宫好好的要去承干宫陪着小话,看荣妃那张驴脸。”
“不会不会!”姐弟俩齐齐摇头,伸右掌做发誓状:“孙女/孙儿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都规规矩矩的,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本原则!”
毕竟仇都已经报完了嘛,再不依不饶的显得咱没理。
而有没有下次……
就看那俩的忍耐力如何咯?
从官女子到四妃,后宫浮沉数十载,德妃什么阵仗没见过?又怎么看不出两小的眉眼官司?!错不过心中欢喜,不愿多追究罢了。
见老四总沉着脸,像随时要发作的样子。
德妃还干脆摆摆手:“知道你公务繁忙,尤其圣驾不在京中,需要你看顾的地方就越发多。事多且杂,索性本宫也就不再耽搁你。”
“按前头说好的,你且回吧。留宁楚格在永和宫住些日子,也好陪陪我这把老骨头!”
这……
若在今晨前,胤禛当然是千肯万肯的。
毕竟李氏便请封了侧福晋,出身也实在不如何高。连带着宁楚格在婚事上,可选的余地都不怎么大。若能在皇阿玛都夸规矩娴熟的额娘身边教养一二,无疑对她以后颇有帮助。
但从早起到现在,额娘处处护短的行为。就……
不得不让胤禛怀疑这个决定正确性。
而且刚刚那档子事后,他也很想火速把破丫头抓回府,好生教育教育。遂推拒道:“这丫头太过跳脱,留在永和宫怕是会扰了额娘清净,不如……”
不如什么呢?
德妃娘娘表示并没有兴趣听,只一个劲儿催促他赶紧忙于公务去,别妨碍她们祖孙俩联络感情。
阻止无力,胤禛也只好板着脸,对宁楚格各种耳提面命。
让她务必消消停停的,否则……
那微微上扬的音调里,盈满了威胁之意。
‘吓’得宁楚格钻进德妃怀里,委屈哒哒唤了声玛嬷,求罩的姿势专业而又熟练。
逗得德妃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摆手:“本宫心中有数,你且去忙。等这丫头待够了,再使人往你府上去信儿!”
胤禛能怎办?
只能皱着眉头拱了手,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随即一步三回头地,拉着眼泪汪汪的弘晖告退。
看得宁楚格眉开眼笑:“多谢玛嬷收留。”
德妃摇头:“那倒不必,到底本宫也不是毫无目的。”
喵???
宁楚格困惑眨眼中,就见德妃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张保证书来:“说好的轻轻茶与舞蹈,你这破丫头不会忘到了九霄云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