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华宁跟着齐大夫一路往西南方向走,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可却也遇见了很多别样的风景。

这世上病症千千万,出去之后就会发现很多人的病稀奇古怪,但越是这样越是能积累出经验来。

一路之上经过的农村比较多,城市相对来说面积小点,何况城市里医疗条件好一些,还是农村更需要义诊。

有时候两人在一个村子里能待上一个礼拜或者十来天才走。

最初会有人质疑他们,觉得他们肯定是骗钱的,但齐大夫给人把脉之后能立即说出来人的毛病,这就让人很叹服了。

华宁学得很快,一眨眼两个月过去,望闻问切,普通的毛病都能给人看好。

乡里人得病大多是累出来的,饿出来的,活儿重,营养不够,不舒服时只要能忍也不愿意去花钱看病,时间一久也就积累了很多病。

比如头疼牙疼胃疼等等,华宁跟齐大夫免费给人开药,吃下去之后能缓解不少。

那些村民们免费得了药材,也有不好意思的,立即回家拿了些自己蒸的馒头啥的塞给华宁跟齐大夫。

“你们真是大好人,免费来给俺们看病,这都是俺的心意,你们一定要收着呀!”

华宁跟齐大夫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家的馒头包子啥的,每次收到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个老太太还夸赞:“原本俺还想着这天天咳嗽俺是不是活不到过年了,没想到你们来开两幅药给俺吃好了。”

这病一好,全家的心情都好,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想着快过年了,就又生出来新的希望,老太太对华宁跟齐大夫都很感激。

她又问:“大夫,你们都不回家过年的吗?”

齐大夫笑呵呵的:“我们啊,能把你们给治好,就比过年还开心了。”

华宁也笑着说:“老奶奶,您往后还是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身子,人活着比啥都强!”

一路上这样的温馨事件多的很,但也有让人很难过很遗憾的事情。

这天天都黑了,华宁跟齐大夫到了一个村子,才想找户人家借住一晚,明天再开始问问村子里有没有需要看病的村民,可才进村就瞧见村子里乱糟糟的。

“东升家的孩子快不行了!东升媳妇哭得都快晕死了!走,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东升家孩子?我的老天爷啊!咋会这样,那孩子这么乖,前儿见了我还叫三奶奶呢!”

几个人哭着喊着往村里其中一户人家赶去,华宁跟齐大夫没犹豫,立即提着药箱子往那户人家赶去。

黑灯瞎火的,这村里才通了电,但大家日子也不富裕,都只舍得用瓦数最低的灯泡,李东升家的屋子里也不够亮,朦胧中,一个黑瘦女人正趴在床边哭,床上一个孩子闭着眼躺着,看着毫无生机。

“细娃儿!你看看妈!你睁开眼看看妈!”

屋子里一个村的邻居来了不少,听着这凄厉的哭声都忍不住动容。

旁边李东升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痛苦:“昨儿想着他发烧给吃点退烧片,可谁知道越烧越高,今天送去镇上医院就说不行了,去晚了……”

他说着说着,猛地往自己头上打:“俺当爸当得不合格!俺咋不知道早些送他去医院!细娃儿都是俺害死的!”

旁边有人劝:“东升,这不是你的错,咱这离镇上二十多里,你又没个洋车子,咋去镇上呢?孩子病着,大冷天的带去也怕病加重了,咱谁也不想害孩子呀!”

一屋子人都在哭,李东升媳妇哭的很惨,可床上的孩子一动不动,甚至有年纪大婆子含泪劝:“细娃儿要是走了,得提前备着东西,不能让细娃儿走得这样仓促……”

正说完,华宁跟齐大夫冲上去。

“我们是大夫,你们先冷静下来我们给他看看!”

华宁火速跪在床边去把脉,齐大夫翻开孩子的眼皮检查了下眼珠,又去掰开他的嘴检查里头的情况。

其实孩子还没有死,只是浑身温度都很高,且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吓人。

齐大夫拿出来银针,又立即弄出来一瓶酒点燃,不用他吩咐,华宁就在旁边协助起来。

两人给细娃儿十根手指头都放了血,齐大夫又在细娃儿的几处穴位上扎了针,旁边李东升两口子也实在没有法子了,只能任由齐大夫跟华宁医治。

可忽然之间,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女人喊了起来:“不成!他们是谁?不能让他们乱来!细娃儿本身就很难受了,又被人折腾一番!二嫂子,你咋就这么没主意,让自己孩子被不认识的人瞎折腾?!”

李东升跟自己媳妇纠结起来,本身就是没啥主见的人。

另一个人也喊起来:“就是啊,这俩人是谁?咱们没见过?!”

李东升立即过来:“你们是谁?我细娃儿是不行了,镇上大夫都说了!”

华宁立即解释:“你们镇上条件不好,那些大夫有时候不是不想救你们,是医术达不到无能为力,我跟我师父再试试,万一救得了人不好吗?你们不是也不想让他就这样走了吗?”

可人群里叽叽喳喳的,竟然还有人抓着华宁的胳膊要把她拉开。

“你们别碰细娃儿了!他走也要安静地走,这浑身被扎了针算是个啥子?!”

那乡下女人手上劲儿很大,华宁胳膊疼的厉害,却咬着牙根本不搭理她。

齐大夫正在给细娃儿救命,华宁强行挣扎去帮忙。

等齐大夫把针都扎好,一屋子人都炸开了,甚至还有人朝华宁肩膀打了一巴掌:“你是哪来的女娃?你是想害俺们细娃儿!”

华宁被打得差点散架,但却死死地站在床边就是不动弹。

一时之间屋子里乱了起来,人人都在叫嚷:“你们是谁,再不走俺们打死你们!”

可忽然床上的孩子猛地咳嗽起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哭出声来。

这对于本身都不抱希望的细娃儿父母来说简直是奇迹!

最终,齐大夫跟华宁一起救了细娃儿,只是因为来得太晚,细娃儿傻了。

他捡回来一条命,但却傻了,本身七八岁活泼可爱的孩子,如今只有两三岁的智商,将来或许也会一直都只有两三岁的智商。

大夫也不是神仙,到了这样的情况也实在是无力回天,只能期待细娃儿吃着药调理,将来能好起来创造奇迹。

细娃儿的父母对华宁跟齐大夫感激不尽,提了好多东西,还拿了钱出来,毕竟孩子能活着,就是傻了也比死了要好啊!

细娃儿他妈牵着他下跪:“大夫,俺谢谢你们!”

华宁跟齐大夫自然没要钱,只收下了细娃儿父母给的二十个鸡蛋,也省的人家觉得欠了恩情心里不得劲。

那天晚上打华宁的人也出来道歉了,华宁胳膊上紫了一片,五个手指印子异常清晰。

齐大夫给她上了药之后依旧有些狰狞,他忍不住叹气:“孩子,一路以来你吃了太多苦了。”

华宁却不觉得苦:“师父,我们一路以来救了好多人,尤其是细娃儿这样的,要不是我们来了,他说不定已经……就是我们来的不巧,没赶上时间,他现在还是成了这样,真是遗憾。”

想到这,她声音都变低了。

这也确实是实话,两人出来,就发现义诊之后更怜惜那些穷苦的看不起病的人,要不是看不起病,看病的地方远,很多实话都可以避免悲剧的。

几天之后,华宁跟华大夫更加认定这个事实。

那天,村里来了个人,说是山上一个村子里有个老爷爷快不行了,人从房顶上摔下来磕破了头。

要是抬着老人下山也来不及,村里一个人匆忙跑下来村子,说是前几天听说了这村里来的有大夫,就不去镇上了,去镇上需要更久的时间。

华宁跟齐大夫立即往山上赶去,但这山路却跟其他地方的山路不一样。

这里的山路几乎等于没有开发,难走的很,那个壮汉走习惯了倒是不怕,齐大夫跟华宁走起路来就非常艰难。

这还不算,走着走着,竟然还遇见一条河,那河很宽,没有人工修葺过,波涛汹涌的,上面所谓的桥就是一根老树横亘在上面,壮汉一脚踩上去,那老树就直晃悠。

齐大夫都愣住了,华宁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壮汉回头看他们,他自己走习惯了,倒是忘了这样的条件对两位大夫来说肯定是很难的。

但这只有一条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他有些黯然:“你们……是不是不敢上来?可俺们这只有这一条路,要是不过去,俺大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齐大夫捋起来袖子:“我过去!”

华宁也深呼吸说道:“我不怕的,我也去!”

最终,三个人互相拉扯着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的,好在一步步的总算快走到头了。

只是华宁终究是害怕,快到老树尽头时脚下一滑扑通掉进了水里!

她瞬间害怕得不行,在水里扑腾几下,心里想着这下子完蛋了!

齐大夫也急得不行,正想下水,壮汉已经跳下去了。

还好壮汉会水,下去之后把华宁捞了上来,华宁不住地大口喘气,真是怕得不行。

等到三人赶到那摔破头的老爷爷家里时,齐大夫跟华宁立即对他进行救治,还好来得及,人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华宁跟齐大夫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半个月,村里需要治病的人很多,但他们带来的药材也确实不多了。

晚上,两人坐在火堆旁边都是沉默。

华宁落水之后还是得了感冒,一会儿打个喷嚏,喝了药之后好了些,但还是头昏脑涨的,用自己制作的清凉膏涂了太阳穴,勉强舒服了些。

齐大夫眼神清明:“宁宁,过年之后你回去海市吧,往后还是我自己义诊。”

华宁有些意外:“我不想回去,师父,我想跟您一起义诊下去。”

齐大夫叹叹气:“可是……这条路实在是太苦了。”

“我不怕苦,师父,您想想这几个月,我们救了些人,可咱们国家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得到帮助,或许……就那样仓促地死了,我一想到这就觉得急。”

齐大夫声音里都是愧疚:“我也急,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他甚至试过不少的法子,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因此才选择了做义诊这条路。

华宁摇头:“师父,我们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的确很微弱,但如果能号召更多的人做这件事呢?尤其是我们在各地都开设上医馆,教人医术,开设医馆,把这份精神传播出去,这样的话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以后健康不就有了保障了吗?”

她说话时眼睛里都是期待,这让齐大夫想起来她的身世。

本该拥有优渥生活的女孩儿,被人抱错被人虐待,假如她现在回到亲生父母那里,就算亲生父母更疼爱养女,但也会在物质上亏待不了她,至少她现在可以去学校读书,可以穿漂亮的衣裳睡软和的大床。

可她没有选择那条路,她眼睛里完全没有自己的舒适与难受,她只看得到许许多多看不起病的百姓们的疾苦,她想拯救那些人。

这样的一个人,她缺爱,却并没有把心里的失望发泄到别人身上,而是努力变成一个有爱的人,尽力地用自己的光和热温暖别人。

年轻而又伟大,她有一颗很难得的爱国之心!

中医这条路,齐大夫努力过很多次,也有不少人想跟着他学习中医,但要么是为了学习一门手艺好安身立命,要么是把中医当做兴趣爱好,像华宁这样的他是头一个见。

年轻那会儿的激情被再次点燃,他眸子炯炯有神:“宁宁,你有这样的志向,师父都自愧不如!要是我的师父还在,我想他也一定会夸你的!”

两人很快就开始了计划。

但开设医馆,教人医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相对贫穷的地方,许多人糊口都难,又哪里有兴趣去学习中医?

但一万个人中,总有一个人愿意,华宁跟齐大夫一边帮人看病一边教人医术。

他们花了一年的时间,培养了四个年轻人,分别在四个村子里开设了中医医馆。

这四个中医医馆的开设,直接让这四个村子周边的人都享受到了看病的好处,平时有个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去看,实在拿不出钱可以赊账,反正看病是第一。

最开始医馆当然是亏钱的,华宁跟齐大夫就垫钱进去,但社会上的好心人还是多的,加上他们医术了得,不少人就开始往医馆捐钱。

有了这四个医馆当先例,愿意跟华宁个齐大夫学习医术开设医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对中医热爱,但也确实都是善良愿意付出的人,每一个都既热情又努力,吃的了苦,忍得了漫长岁月里的枯燥。

转眼两年过去,齐大夫跟华宁都受了常人想象的考验。

他们四处奔波,费尽口舌,接触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被人暗算过,也失败过,但眼见着一家一家医馆成功地开设出来,很快也受到了国家的关注。

华宁跟齐大夫上了新闻,但两人并未露脸,只是名字被打了上去,全国各地贫困地区几乎都能看到仁心医馆。

无论你有没有钱,去了仁心医馆,大夫都会先给你治病。

而在这两年的历练之中,华宁得到了极大的历练,但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她因为常年熬夜看书,研究病症,四处奔波,年纪轻轻就腰肌劳损得厉害,肠胃也变得很差,这些都是要靠休息好好养着的,但她怎么可能会休息呢?

义诊出去两年多,华宁跟齐大夫回去了一趟海市。

仁心医馆的其他人见他们回来了,都激动不已,就连从前一直对华宁看不惯的孙萍萍也默默递给华宁一杯热水。

无论如何,她都的确钦佩华宁出去义诊这两年多的壮举,也更震撼于华宁帮助齐大夫建设了那么多医馆的壮举。

医馆宛如过年,但华宁跟齐大夫却没有待多久。

齐大夫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边疆处的一个县城爆发了一种皮肤病,很多援助建设边疆的同志们都染上了这个病,当地也很多居民染上了,内地很多医生都赶了过去,但迟迟看不好。

他立即决定动身过去,而华宁也义不容辞地开始收拾行李。

边疆对于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如果镇守边疆的同志们都无法保证健康,那一个国家的稳定还指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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