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见

依旧如前, 小姑恶她。吉欣然眼中泪光闪闪,微抿唇颔首与各位长辈告辞:“那欣然就先回屋了。”

看着人进了西厢,信耘扭头跟他媳妇说:“去把后院门打开, 我将驴车赶进院里。”

“好,天黑你看着点路。”张巧娘叮嘱完, 匆匆回屋去拿钥匙。长得比他爹还高的信童,将院门关上, 一回头就听一声痛苦嘶叫从西厢传出,不禁跟着咬牙挤眼:“咝”

一旁的朱氏顺手就是一下子,怒瞪小儿子一眼:“你明天一早赶紧回私塾。”在读书上, 小儿比大儿资质要好, 早几年就住私塾了, 难得回家一趟。他夫子年头就跟当家的说, 火候差不多了, 明年让他下场。

她两眼扒得比牛眼还要大一圈,就等着他考个秀才回来,好说亲。

双手搭上娘的肩, 信童作苦脸道:“我这一走可又是一两个月, 您就不想多留儿子几天。”

她当然想,但家里…朱氏瞥了一眼吵闹的西厢,没好气地说:“等你小姑成亲, 你回来多待几天。”

吉安挽着她娘到西厢门口,正好吉俞从里出来, 面上不甚好,给两老使了个眼色,一同移步到正屋。

“到底怎么回事?”吉孟氏听不得那惨叫,双眉紧拧着。

吉俞耸了下肩, 瘪嘴道:“该她倒霉。”双手开始比划,“怀道口那爹知道,怀丘背阴地十年前还是灌木林,后来刀云山那建了官窑,那片灌木林就被伐了。腐叶烂根,杂草丛生。老三他们都快走到边了,钻出一条菜花蛇。

惊了马,那马也长眼了,正前方被老三的马车堵着,它斜冲出去,拖着三弟妹和然丫头狂奔出怀道口,一路向东南。东南那条岔道通往官窑,路虽平整,但地上碎块多得很。

三弟妹慌忙跳车,右腿膝盖骨好死不死顶在一块碎砖尖上。杏霖堂的李大夫说膝盖骨拦中裂了。他只能尽力救治,至于以后瘸不瘸现在还不好说。”

眉头舒展不开的吉孟氏,搓起手:“那怎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了?”吉家离县里不远,但也不近。

“血止住了,右腿也用板固定了。李大夫开了方子让徒弟抓了十副药,就让我们离开。”吉俞长吐一口气,杏霖堂是什么地方,每日里求医的人那么多,哪有闲伺候黄氏?

老三这次算走运,碰着李大夫在,不然就是李大夫徒弟给黄氏瞧腿了。

吉忠明摆手让老二去洗洗,转头吩咐两儿媳:“陪你们娘去西厢看看。”不管怎说,黄氏这是遭了大罪,去瞧瞧还是要的。

“我也一块。”吉安仍挽着她娘,随两个嫂子出了正屋。

西厢里,黄氏面上灰败,右腿不能动,只左腿在无助又无力地乱蹬着,左手紧紧抓着吉彦的腕,右手死抠着床里的软枕,嚎啕痛哭道:“相公,妾身疼…妍娘疼死了…救命啊”

吉彦劳累一天,此刻已是精疲力竭,耳中嗡嗡的,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烦躁,轻声安抚:“我知道你疼,再忍一忍,樟雨嬷嬷已经去给你煎药了。”

这罪也是她自找的,欣然没跳马车,只额上磕破了皮冒了点点血珠。她能耐,现在瘫这了。

“相公,妍娘会不会跛?我跛了,你就能不要我了哇”

黄氏的天就好像塌了,奋力紧抓手中腕,指甲抠进吉彦的皮肉,右手丢开软枕,去撕扯吉彦的臂膀。

吉孟氏进门见着这幕,没忍住斥道:“都到此般境地了,你当前最该做的便是好好养着。”拎不清的东西,还胡乱来。几步上前,将她上身摁回,免得牵动到固着的右腿。

“老大老二家的过来,咱娘三帮着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丫儿,你去把大丫头叫过来看着,她娘之后就交给她了。”

吉安点首:“好。”

腕上的手被掰离,吉彦看着鬓边花白的娘,酸涩自心底来:“娘”

“你先出去。”吉孟氏不想听他那些软话,她是不会伺候黄氏的,帮着换下脏衣,已算是全了与黄氏的孽缘。

这一夜,吉家院里就没个安静。黄氏喝了药,闹腾了两刻才渐渐镇静下来,可人睡着了,哀哼却不止。

天没亮,大概是药效过了,她又开始扯着嗓子嚎哭。吉安刚起身,辛语就兴冲冲地跑进来:“姑,三婶把屎尿拉炕上了。”

“她没叫人吗?”吉安诧异,黄氏是不是疼傻了?她可非三岁稚童。

“谁晓得?”辛语凑到妆台旁:“那位掀了炕上的被褥,直接让信旻抱去丢掉。”去了齐州府才多少日子,大小姐气派十足。

“丢了,就不用清洗了。”吉安梳着发,眼里滑过冷色:“别说分家了,就是没分家这院子里谁该去伺候黄氏?”除了吉欣然,便是信旻、信嘉。

“我三哥呢?”

“早饭都没吃就往镇上了。”辛语想应是找李管事去了。吉家屋子就这么多,李管事几个都只能在镇上小院住着。

吉安眉头微微一蹙又松开,十有八九是买婆子去了。看来吉彦还是很清楚自家闺女什么能耐。洗漱好后,到了正屋,见桌上摆着一白瓷盘枣泥糕,心有猜测。

“娘,这是欣然送过来的?”

坐在炕上挨着小几,一手撑着下巴的吉孟氏,昨儿一宿没睡着,这会正犯困:“我门一开,她就送来了。才说几句话,她娘那头就糟了。”

走到桌边,吉安拿起一块枣泥糕,浅笑言道:“这次回来,好像懂事不少。”

“哼,”吉孟氏瞥了一眼闺女:“你也不想想都到什么时候了?”然丫头跟她那娘一样,眼里只瞧得见利,“也是我跟你爹给你买庄子时露了财,她这头要成亲了,可不得乖顺点?”

原来娘心里清醒着,那吉安就放心了:“你们嫁我也别掏空底子,我手里宽敞,不需要。”

吉孟氏苦笑:“知道你手里有,但我和你爹总得风风光光地把你交代出去。”亲闺女出门子,娘老子哪有不贴的?目光落到桌上那盘枣泥糕上,三房那个,他们多少也会出点,但出多少得看老三给丫儿添什。

镇上黄家得了消息,黄老娘领着两儿媳赶来枣余村,才到吉家门口就开始掉眼泪。

亲家上门,吉孟氏再打不起精神,也得要去迎一迎。

“老姐姐啊,”黄老娘小跑上前,一把抓住吉孟氏的手,哀哭道:“福薄啊…您说好好的一个人,这可叫一家子怎么办喔”

吉孟氏倒不担心三房一家子,拉着人往三房去:“也别丧气,杏霖堂的李大夫还没给准话。你今天来了,就尽量劝一劝,让她安安分分养伤,万别往死角旮旯里想。”

“还不好好养,她是不想过了吗?”黄老娘侧过头,擤了鼻涕,回过头又哀求:“老姐姐,您就当她是个不懂事的畜生啊,以前有什不对的地方,您不看她看信旻、信嘉,多担待担待。她这回该知道好歹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能跟她记一辈子?”吉孟氏听出音了,黄家这是怕黄氏万一瘸了,老三有别的想头,让她看在信旻、信嘉份上拦一拦。

这她可管不了。

“姥娘,”吉欣然出屋,两眼水汪汪:“您可来了,娘饭也不吃,就要见爹,可爹去镇上了。”

一听这话,黄老娘气是不打一处来,松开吉孟氏,咬牙切齿地发狠:“给我找根绳子来,我看她是不想活了。”骂骂咧咧地冲进屋,“不想活早点死,也省得带累女婿”

吉彦傍晚带了一阔脸婆子回来,皮子黝黑手指粗大,一看就是做惯重活的。黄老娘遣了两儿媳回去,在三房住下了。黄耀米每隔三日会接杏霖堂的李大夫来给黄氏扎针。

半月后,黄氏那右膝盖终于能看了,但腿还是不能动。一天三顿的骨头汤往下灌,人是肉眼可见地丰腴起来。

有了帮手,吉欣然闲空也多了,在灶房里变着花样地琢磨吃食。今日往正屋送一碟玫瑰饼,明日端来一碗莲叶羹,总不重样儿,还全是她自己做的。不单正屋,大房、二房也有份。

瞧得辛语都发燥。倒是吉安安稳得很,不急不慢地算计着成亲后的日子。

五月十八这日,齐州府詹家下聘。天没亮,镇上李管事就在迟陵县东门等着了。吉家门前也是扫了又扫,路道边老早便有好热闹的村民占着地了。

吉安在看过现在的吉欣然后,对詹云和没有疑思了。他喜欢的该就是吉欣然,与她无无关。只书里吉安与谭東的那桩婚事…难道吉欣然有意促成,当真只是想吉安“克”残谭東?

这她尚说不准。不过无论如何,能及时掐断吉欣然仿她的路子,于己于人都是好事。

辰时末,铜锣唢呐声终于传进了门。

黄老娘今日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脸上还抹了脂膏和胭脂。躺在里屋炕上的黄氏,心急火燎,眼死盯着门口。要是腿没伤,她这时该是在外操持。

“娘,我喂您喝点水润润口。”着一身嫩绿襦裙的吉欣然,端了碗温水,坐到炕边,用调羹舀了半勺水送到她娘嘴边。

“别在这陪我了。”黄氏不放心外头:“你姥娘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你去院里看着点,家里有小儿,再磕着碰着。”

吉欣然敛下眼睫:“不会的,楚家下聘那天,也没出什乱子。”

“你…我让你去你就去。”黄氏推开又送到嘴边的水,压着声说:“詹家家底厚实,为长子下聘必定有金银锭子。那聘礼抬进门,都要开箱,万一谁”

话未尽,但吉欣然已明了,淡笑道:“不会的。”回来快二十天了,她早听说楚家聘小姑,纳了二十二抬礼。活雁打头,风光极了。樟雨嬷嬷昨晚就跟她讲了,詹家聘礼不会过二十二抬。

至于个中缘由,她也不欲去想。

枣余村口,李管事领着路。一身天蓝锦衣的詹云和,骑马面带微笑地跟在马车后。到了吉家门外,吹唢呐的两小伙更是鼓足劲儿,那声惊起一片麻雀。

挤在路道边的村民,又起私语。

“吉家这是什么运道,大小姑爷都这么俊。”

“瞅瞅那些红木箱子,多少抬?”

“十六抬。”

“那不比她姑少了六抬。”

吉彦领着李管事忙得脚不沾地,在聘礼都抬进门后,信旻提了一鼓囊囊的麻袋出来撒糖。紧接着炮仗声轰轰响。

吉安非待字闺中,故无需避着,只最近小日子要到,不爱动弹。说起她的“小日子”,及笄后,娘就在盼。望了一年,还没来,急得天天给她煮暖宫茶,就怕那年十月下水救欣欣,落下宫寒。

年前月事来了,她二嫂跑镇上拖了十多斤猪肉回来,办了桌宴,闹得一家子都知道她“成人”了。

辛语来喊,吉安才放下花绷子,往正屋去。正屋里,吉家老两口坐在主位,詹家父子与吉彦、信旻分坐左右。

“今日闹二老清静了。”头戴纶巾,留着寸长须,瞧着极儒雅的中年男子笑着朝主位拱礼。

吉忠明看过相貌堂堂的詹云和,笑回:“你客气了。”有楚陌珠玉在前,他现在眼也宽了。昌平二十四年,陕东乡试第二名,今年二十一岁,确实了得。只亲事定得这般晚,该是在精挑细选,怎就瞧上然丫头了?

不是说自家孩子不好,他就是有这一疑。

吉安进门时,屋里正寒暄。吉孟氏见着闺女,忙站起,伸手过去拉住:“这便是小女,”不掩喜悦,“下个月就成亲了。”

詹云和之父詹韦起身拱礼:“恭喜恭喜。”脸上热情,比之前胜了一分。詹云和目光在吉安身上匆匆过,神色无异,跟着拱礼:“小姑。”

聘礼下了,他便同了吉欣然,在她跟前是晚辈。吉安颔首:“同喜。”果然如她所想,詹云和非慕美之人。

行过礼后,詹云和又退到了父亲下手。眼睫下敛着,原来这位就是楚陌要娶的女子。美则美,但瞅着性子偏冷。思及书院暗里传的流言,眼睫掀起,楚陌可不傻,若真是被逼,又岂会下二十二抬聘礼?

至于慕美?楚陌自个颜色就上层。

见过了詹家父子,吉安停留了片刻便离了正屋。只头一抬,就与紧抿着唇的呆站在厨房门口的吉欣然眼神撞上了。其死死攥着手里的死帕,看她出来,唇口渐渐松开,嘴角挑起。

“小姑。”

她在紧张。吉安轻点了下头:“恭喜。”

书里对詹云和相貌描写很细致,见过真人后,只能说文字还是单薄了点。三庭五眼比例适中,面部轮廓分明。一双柳叶眼,眼尾睫毛略长,就似天生带媚,但他双目清澈,又生生将媚压下了。若强要说哪里不美,那大概就是嘴了,唇薄。

吉欣然紧攥着帕的手慢慢放开,微屈膝:“欣然比不得您。”

跟着吉安的辛语,撇过脸,两眼都要翻上天了。道恭喜,回一句多谢怎么了?烫嘴吗?非要不阴不阳。

詹家父子去西厢探望了黄氏后,在吉家吃了便饭就回府了。他们一走,黄老娘帮着吉欣然理了聘礼,便也回了家。

五月底,詹家请期,与吉彦商议后将喜日子定在八月初九。黄氏不能动,吉彦来正屋,想请他娘帮忙操办。

吉孟氏一边捶腿一边叫朱氏、洪氏来,将事摊给了两人。朱氏、洪氏领了事就做,天天往三房跟黄氏唠流程怎么走、该备什、还缺什…急得黄氏嘴周连起火泡。

六月初一,吉安的嫁妆开始装箱。因着两地离得远,说是六月六正日子,实则六月初五吉安就得出门子,嫁妆还得早她一日启程。

楚家的二十二抬,吉家备了十四抬,一共三十六抬嫁妆。装好箱,吉家就挂起了红灯笼,贴上红囍。六月四日丑时,周明带着一群壮年大汉赶着马车来拉了。朱氏、洪氏身为娘家嫂子,也得跟着一道去铺床。

鞭炮送嫁妆,吉孟氏笑脸对外,转过身泪流满面。她养了十七年的闺女要去别家过日子了,想想心里疼啊,舍不得。

吉忠明也是一般,只老泪在眼眶里转没掉下来。欣欣跟着她爹,一脸懵,前脚踩着后脚,磕绊了一下,两圆眼里尽是茫然。她娘坐着大马车走了,没带她。

站在东耳房窗边的吉安亦红了眼眶,来这十七年,要离开这块方圆地了。回身看空了的里间,她的绣架也在嫁妆里,无论将来如何,应不会饿死。

三房门口,吉欣然痴望着东耳房,眉头拧着,直到此刻,她仍是不愿相信小姑竟能平安顺遂地出嫁,还是嫁给那位。

天作之合吗?

该是那位命贵重吧?

晚上,吉安亲下厨烧了几道爹娘爱吃的菜,想陪他们好好用顿饭。只不等饭吃完,吉孟氏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我终于体会到大嫂的苦了。”闺女远嫁,从此再不是跑两腿想见就能见到的了。

云琴嫁去济崇,几年回一趟娘家,她这个又要她等多久?她和老头子都奔六旬的人了,这辈子还能见着几回?

吉安看着她爹,用力将嘴里饭咽下:“我不在,你们要多保重。不要生气,气大伤身。有什事叫大哥、二哥,不要自己强来,你们…老了。”眼里蒙泪,她强忍着鼻间刺痛,抽了一口气,接着叮嘱,“我给你们做的夹袄,别舍不得穿”

回到自个屋里,已戌时正。满屋的红,也驱不尽她心里的不舍。两腿一软,趴在炕边默默流泪。

“姑,”辛语两眼也红肿着,她一样舍不得这里。

吉安抬手摆了摆:“快去休息吧,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身了。”楚陌的信傍晚时已经送来,迎亲的车马就居在县里蓬客来。

“我先服侍你上炕。”辛语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六月里,地上邪湿重,坐久了要遭罪。”将人弄到炕上,又去兑了盆温水,给她擦洗了一番,才退出里间。

躺在炕上,吉安手抚过薄被上的鸳鸯戏水,她要出嫁了。泪顺着眼尾滚出,没入发里,眼睫微颤,慢慢下落。

子夜十分,屋外小风轻轻,檐下红灯笼静静,周遭虫鸣幽幽,偶夹两声呱呱。眼睫才干的吉安,呼吸平缓,明显是入眠了,微凝的蛾眉突然一蹙,又速速舒展。

“吉安,”白茫茫的迷雾中,走出一位留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子。听到唤声,吉安转身回望,见到一张与自己像了九成的脸:“吉安安。”

十七岁的吉安安,脱去了校服,着一身色调简单的运动装,见吉安双目红肿着,心头钝痛:“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吉安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你不用担心,”见吉安安眸中痛色仍不消,粲然笑着补充,“欣欣也很好。”

闻之,吉安安轻啊了一声,惊喜道:“救回来了?”

“嗯,”吉安来到她身边:“上回见,你没提。”

吉安安眼中才升起的点点晶亮又被扑灭了,苦笑道:“你不也没与我提教工楼失火吗?”

两人相视,久久才异口同声说:“因为前路未明,你我皆不可言。”这是她们的潜意识。

“那发生过的事呢?”吉安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她:“吉欣然要嫁给詹云和了。”

吉安安一点不意外,挨着坐下:“昌平二十四年,陕东乡试解元楚陌,与内阁首辅张仲的外甥孙女骆温婷定下亲事,很自然地就被打上了攀附之名。詹云和才学不逊楚陌多少,性子高傲。楚陌攀附,那他就走清贵之路。

欣然只是出现的时间正正好,又恰巧入了詹云和的眼。加之三哥屋里简单,身家算清白吧。综合种种,就凑够了缘分。”

吉安已经呆了,她截了谁的胡?一甩头,不是,照她这样说就不对了。

“那你呢,吉欣然学你,你没发现?”

吉安安嗤笑:“开始她远在齐州府,我发现不了。后来谭家下聘,她随三哥回来了,我想不发现也难。”

“你就没有怀疑过?”

“怀疑了,也有心想违了与谭東的婚事,但又怕爹娘跟着操心。心里烦闷,我就”说到此,吉安安眉眼不自觉地敛起,像是不愿意去回忆:“就去了后河口。还没走近,就见黄氏和欣然在拉扯。”

吉安盯着她,吉安安沉凝两息,才接着话往下讲:“谭東伤了身子,谭家消息捂得严实,但詹云和却是知道的,他给三哥来了信。信被黄氏截了,欣然发现,就质问黄氏。

黄氏说,你若想与云和和和美美过下去,你小姑就不能见光。谭東迂腐,又伤了身子,你小姑貌美,是个男人都不会允许她抛头露面,必将她看得死死。”

结果都不用吉安费心去想:“吉欣然也同意了。而你顺她们心嫁入谭家,是因谭東伤了身子?”一切都通了,清高如她,既不能委身于情,就落个干干净净,“那为何…又是那样的结果?”

“可杀不可辱。”吉安安一言带过,自嘲笑之:“其实她们都低看了詹云和,他不是好美之人。不过詹云和也不是个好命人,才下聘,楚陌未婚妻子就溺水死了。再有后来”

后来什么?吉安心在惦记着楚陌溺死的未婚妻子,耳在等着话。

吉安安扭头,回望吉安:“反正詹云和最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抬手轻抚她红肿的眼尾,“你被欺负了?”

“没有,”吉安眨了眨眼睛:“对了,我明天成亲。”

“成亲?”吉安安一愣,她身上穿着里衣,头发披散着,瞧不出是否已出阁。但从之前言语,她确定吉安所嫁之人非谭東。

“和谁?”

吉安盯着吉安安:“楚陌,”见她瞳孔震荡,心一沉,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为何吉安安和吉欣然都对他反应这般大?

“楚陌?”吉安安惊诧万分,正想说什眼前人却不见了,仓惶站起喊道:“吉安…吉安”

吉安被摇醒,见她娘一脸怒色地瞪着她:“我…我怎么了?”

“你睡着了。”吉孟氏心伤透了,她一宿没睡,连最重要的一环都差点给忘了,结果跑过来一看,闺女睡得沉沉。将手里拿着的小册子,塞她被里,“抓紧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