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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迎面而来,关瑶面色遽然一变,立马开口唤:“夫君!”
指顾之际,客房门被打开,关瑶被人扣着腰旋身躲开那利剑。
气势凌厉的剑身再度偏斩而下,裴和渊力自臂腕贯出,提起腕子硬挡了一下。
动静大了,引了住客出来。
趁那行凶之人被声尖叫喊得晃了下神,裴和渊虚晃一招,出其不意地踢开欺身的刀尖。
楼下,掌柜的声音急急响起:“哎哟几位客官,这是怎么回事?可莫要再打了,再打小店就报官了!”
与此同时,那挥剑的竟也没再攻上来,而是被那锦衣公子给喊停了。
裴和渊视线掠去:“孟澈升?”
闻言,关瑶越发傻眼。
那人竟是大虞太子,孟澈升?
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杀她?
显然,裴和渊也对此有疑问。
他盯住孟澈升:“这是为何?”
孟澈升眸子微微一闪,未答裴和渊的话,倒是先皱着眉去问关瑶:“你方才唤的,是夫君?”
刚见面就要杀她,纵然这人是自家夫君表弟,关瑶也多了几分戒备。
况这大虞太子的目光,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许是瞧出她的想法,那孟澈升眉目一动,狭长的眸子里有着隐秘的疑色:“这位便是渊表兄娶的妻,那位关家小女儿?”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裴和渊紧绷着下颌线,面沉如水。
明明是表亲兄弟,这二人面上却都无笑意。
一个依旧冷冽,另一个则目带探究。
虽说刚才刀戈相向,可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怪。
僵峙片刻,最终还是孟澈升笑了笑:“抱歉,是我认错人了。表嫂与我一位旧识生得极为相似,一时错眼才那般,让表嫂受惊,是我的错。”
掌柜带着店里的武护蹬蹬跑上来:“几位客官刚才是……”
“一时误会罢了,惊扰掌柜十分抱歉。我们认识,是熟人。”孟澈升笑着与掌柜解释。看似从容,可见他余光所向,分明还在提防着裴和渊。
“郎君!”在下人房里歇息的吴启赶了过来,才刚走近便惊道:“郎君受伤了!”
关瑶这才发现裴和渊右臂被伤到,那血淋淋漓漓都流到了他的指尖。
他一声不吭,她还真没察觉。
关瑶心疼地去看那手,又招呼吓得贴墙的湘眉去拿药,连声问裴和渊痛不痛。
裴和渊避开她,转身入了房内。
对侧,看着这幕的孟澈升目中,是极其古怪的神色。
他敛了眸子,再度抬眼时,已是幅寻常神情。
自然而然地跟在后头进了房间,孟澈升关心道:“方才是我之失,表兄可有大碍?可需寻个大夫来瞧瞧?”
“无碍。”裴和渊简单答了句,忽将眉心一拧:“你到底是替我包扎,还是想让我的伤更重些?”
明明是剪袖子,那剪子也能戳到他伤口。
关瑶瑟了瑟。
她夫君这怎么看怎么是欲求不满的怒气。
没关系,她可以理解的。
“还是小的来吧。”吴启上前接替关瑶。
对侧,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相处的孟澈升,眼底几不可查地滑过一丝诡谲。
似对这一幕万分狐疑。
“你为何在此?”裴和渊抬头看孟澈升。
迎着裴和渊的视线,孟澈升眉目漫开,尽量自然答道:“听闻此地有位夏姓神医,精于医术脉理,我便来寻上一寻。”
“夏神医?”关瑶插嘴问了句:“可是夏荣神医?”
孟澈升神色一顿:“表嫂知道他?”
关瑶点头,却又疑惑道:“夏神医在青吴久居多年,这处是江州地带,好似是两个方向?”
“我得到的消息是在江州一带,说是他老人家离了青吴,往江州这边来。”孟澈升不动声色地圆了话。
关瑶恍然大悟,复又笑道:“夏神医若是离了青吴,应该是往顺安去了。我让外祖母请他老人家去给二姐姐诊视。”
许是那声“表嫂”,让关瑶把提防撇去五分。又许是有裴和渊在,她才放松了心神。
这会儿,关瑶语笑晏晏地与孟澈升搭话,仿佛忘了这人方才还让随从杀她。
一转身,对上裴和渊灼灼的目光。
关瑶紧张起来:“怎么了夫君,痛着了么?”
裴和渊压着眉梢:“回你的房间去。”
关瑶不肯:“夫君,你都受伤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需要。”裴和渊冷声拒绝,一脸霜容拒人千里。
关瑶坚持道:“那等夫君包扎好了再回。”
夫妇二人在讨价还价,孟澈升默不作响地盯着关瑶,目光悔愔不明。
太像了。
可这般相处,又与他印象中的场景大相径庭。
到底是他当真认错,还是……这二人在作戏给他看?
“你就不能消停一晚上?”那厢,裴和渊声音隐怒。
“人家关心夫君呀?夫君不要任性嘛。”关瑶把腮儿向上一抬,不肯让步。
不知怎么说的,方才说只等裴和渊包扎好了再走的人,又一个劲要留下来,说是怕裴和渊夜半伤势加重。
裴和渊愠怒不已。
皮肉之伤罢了,他能半夜恶化成不治之症?
要有,那也该是被她给气的!
看裴和渊情绪起伏成这般,原本一直沉浸于探究中的孟澈升忽然有些想笑。
只他才扬了扬唇,还没笑出声,裴和渊冷沉沉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你还有事?”
很不客气,是要驱赶的意思。
孟澈升以拳抵唇,饶有兴致道:“数年不见,表兄不与我叙叙旧么?”
“你我无旧可叙。”
“絮春她……”
“二姐不需要你关心。”裴和渊板着脸,眸中露着些讥讪之意:“若我不曾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已然迎娶太子妃?”
孟澈升攥了攥拳:“婚娶之事,非我本意。”
房中静了静,只有关瑶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揣度着这对表兄弟间的火气。
过了几息,孟澈升再度开腔:“我派人寻了些胡医在宫里,这趟来大琮,也是想把絮春接去大虞……”
包扎已完,裴和渊打下袖笼,变作平静的目光直视孟澈升,唇中坚定吐出三个字:“你作梦。”
关瑶看了眼湘眉,主仆二人眼中霎时迸出八卦的精光来。
传闻果然是真的,大虞太子和伯府那位二姑娘才是一对!
而且这位孟太子最终娶了她人为妇,还对二姑娘始乱终弃了!
怪不得她夫君这么愤慨,始乱终弃的人怎么要得?
孟澈升沉默许久,才对裴和渊道:“表兄受伤了,今夜时辰已不早,先歇息吧。”
待孟澈升离开后,裴和渊又去撵关瑶:“你当真不走?”
“不走。”关瑶眨眨眼:“夫君方才英勇救我,我怎能让夫君独枕孤衾?肯定要侍候在夫君身旁,夜半递个茶水盖个被也是我一份心意。”
“那好。”说了这么个字后,裴和渊看了眼吴启,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他走得极快,关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到隔壁掩上门,原是去了关瑶住的屋子。
吴启拦在门口,苦着脸哀求关瑶:“少夫人别跟了,让郎君安生休息一晚吧。”
关瑶叹了口气,愁得牙疼。
欲求不满的男人,未免太难哄了。
翌日早,裴和渊刚下楼,便见孟澈升在与梁成潜叙话,一旁,还有个打扮成丫鬟模样的关瑶。
“郎君!”见他下来,关瑶迈着莲步迎过去,恭谨福了个身:“郎君伤势可好些了?吴启替您换过药了么?”
裴和渊步子不停地向前,关瑶亦步亦趋跟着。
“表兄。”孟澈升也带着亲随过来:“听说表兄公职还要赶路,我让人去采买了些上好的金疮药,表兄路上换着用,想来不久伤口便能愈合了。”
裴和渊没表态,这么僵持着也不大好看,关瑶只能伸手去接了。
她扮成丫鬟模样,孟澈升一时还真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只能颔首道:“有劳。”
来问早点的小二眼睛在这几人身上看了看,满脸迷惑:“昨儿不是还有位姓焦的小郎君么?怎么人不见了?”
“姓焦的小郎君?”孟澈升敏锐地补捉到当中的字眼。
关瑶含糊几句,把那小二给糊弄过去后,殷勤给裴和渊拖着凳子:“郎君饿了吧?快坐。”
裴和渊皱眉:“你做什么?”
“我服侍郎君呀。”关瑶煞有介事。
这么个美艳丫鬟在,三个大老爷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终还是梁成潜佯咳几声,说自己还不大饿,可将早膳放在食盒中,途中饿了再用。
裴和渊也便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仍旧漠着张脸,并不理会孟澈升。
也不理会关瑶。
孟澈升倒不在意这些,只看着那二人纠纠缠缠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这对,怎么看也不似是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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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赶路,关瑶一行人动作极快,决定了不在客栈用早膳后,便收拾行李离开了。
而原本的客栈内,孟澈升仍记得方才小二提起的“焦小郎君”,便遣了亲随去问。
片刻后,亲随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予他。
孟澈升几乎立时便想到那焦小郎君,便是关瑶所扮。
是了,上世那焦贵妃,也是个会易容的。
姓焦的小七郎君,和姓焦的小七娘子。
再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合成这样,所以这二人,分明就是同一人。
那关氏女,应当就是上世那姓焦的妖妃,确凿无疑。
可……是他多心了么?
那二人,当真并未重生?
紧闭的客房,日隙荧荧。
片刻后,孟澈升打了个手指。
不管那二人有没有重生,这个险,他不想冒。
“殿下。”随从上前听令。
孟澈升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又格外嘱道:“做隐秘些,不可让人看出蹊跷。”
随从领命去了。
眼皮垂落,孟澈升的眸子积着沉底的怨毒。
上天既是给了他重来的机会,那他便再不允许自己像上世那样输得一败涂地,不允许自己手中的东西,再度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