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姐回信说, 五月是她生母的忌月,每年这个月她都会在府里焚香斋戒为生母祈福,眼下许是来不了了, 方姐姐让我转告六姐姐说, 万分抱歉, 日后有时间,她定过府拜访, 谢过六姐姐的盛情相邀。”
卫臻一字一句缓缓道。
方静姝此话并非托辞,乃确有其事。
果然,卫绾听了后,只忙道:“原来如此, 生母为大,我能够理解,只是……”卫绾隐隐有些可惜道:“端阳郡主在端午节当日包下了护城河边的广陵台,那里是观赏龙舟赛事的最佳地点,原是邀请了我跟方娘子,原本还想要邀请方娘子一同去的, 如今,方娘子怕是也去不成了, 可惜了。”
京城的龙舟赛事一年盛大过一年, 每年引得无数人争相观赛,这也是每年为数不多的娘子们可以公然露面的日子,自然引人激动, 如今,龙赛赛事还有好几日了,护城河里的龙舟队伍早早便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训练起来了。
能够被端阳邀请的,确实是一桩幸事儿, 而端阳郡主跟前的一个个顶顶金贵,无一例外,全部皆是侯门贵爵之女,即便是身份不高的楼瑾欢,其父还是大伯卫霆渊的顶头上司,而她们五房,无官无职不说,她们这房连个嫡子嫡女也没有,虽说她们才刚入京两年,许多人对五房的情况不算特别清楚,虽说卫绾早已经过继到了太太名下,可身份到底矮了旁人不知多少截,如果方静姝同去的话,自然是好的,至少她们二人身份相当,卫绾心里这般不漏痕迹的琢磨道。
而卫岚听了卫绾的话,不由笑了笑道:“相传那广陵台的席位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被预定光了,原来是被郡主给定下了,我就说了,谁如此大的手笔,母亲原本还想着包个厢房,届时若是赶上天气好了,预备将祖母也一并请上,好好赏一番京城的龙舟盛况,倒时候别说厢房,怕是连楼下的席位都做无缺席。”
说着,看了看卫绾,笑着道:“还是六妹妹出息,不是谁都能够被郡主邀请的,就连我在郡主跟前都不一定能够讨到这么大的脸面。”
说着,又看了看卫臻跟卫娴道:“你们两个也是,别镇日只知吃吃玩玩,无事多读读书,念念字,多跟你们六姐姐一样,为咱们卫家争争脸。”
卫岚笑着数落道。
卫臻听了,眨了眨眼,道:“可不是得多练练字么,这些日子我的两只手都练瘸了。”
卫娴一脸好奇道:“七姐姐你练的什么啊?”
卫臻看了卫岚一样,笑眯眯道:“经书,自然是为某些人祈福的经书啊。”
卫娴不是太懂,卫绾却早已经了然,卫岚微微红着脸,瞪了卫臻一眼又一眼,满是警告。
卫臻只得笑眯眯的闭上了嘴。
从京城去往郊外的灵隐寺有些脚程,步行的话最少得赶上一日一夜,还不一定到得了,赶坐马车的话至少得两个时辰,再加上上山下山,一日的功夫压根来不及,卫家每每多留出了一日的时辰,预备在那里住上一宿。
出了京城后,道路顺畅,不再拥堵,一路平稳的往前走,众人赶着早起,都没怎么睡好,不多时,只纷纷倚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一直到外头马车渐渐拥堵了起来,眼瞧着快要到了,卫岚这才将她们一一唤醒了,卫臻迷迷糊糊的睁眼,抬头一瞧,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她跟卫姮两个歪倒在了一块儿,卫姮的脸枕着她的胳膊巴巴不放,难怪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做了她走着走着胳膊被人一把拽掉的梦。
她见卫姮歪着睡得正香,压根没有任何要醒的意思,不由抬手往卫姮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结果,才刚松手,忽然间见卫姮缓缓睁开了眼,只直愣愣的盯着卫臻,不多时,一把直呼呼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脸,咬牙切齿道:“该死的耗子,竟敢跑到梦里咬姑奶奶我的脸。”
卫臻闻言,顿时悄然松了一口气儿。
大抵是马上快要临近端午的缘故,不少清明节没来的,纷纷赶到这一批端午前夕过来焚香祈福,又加之这日天气大好,只见还在山下半里路外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了,有不少大户人家的马车堵在了前头,有骑马而行的公子郎君,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摆在两侧卖货的商贩,也有几个临时落脚的茶棚,远远地,便听到了一片熙熙攘攘的喧嚣声,好不热闹。
马车里,大家纷纷抑制不住下马车的激动,就连卫绾也忍不住挑开帘子瞧瞧往外瞧了一眼,这个世道对男子宽容,可以随时随地出门,可对于女人,就显得不那么仁道了,在下马车之前,卫岚特意将面纱取了来,挨个挨个检查着,将几位妹妹们的脸全部遮得严严实实的了,并一一叮嘱道:“一会儿山路难走,路上来来往往人多口杂,切记不可掉队,不可将面纱扯了,听闻前几年,某个府里的娘子就是面纱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不慎在外男跟前露了一眼,夜里便直接被人从禅房里给迷晕掳走了,你们还小,不知这时间险恶,在外头,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个。”
卫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脸淡定的吓唬着她们。
卫绾听了,脸上笑了笑,不语。
卫臻心道,别不是大姐姐自个编的罢。
卫娴跟卫姮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颤了颤,不多时,只见卫娴忙道:“大姐姐,今晚我跟你睡一屋。”
卫姮冷哼一声道:“哼,咱们卫家光是护卫都来了十余人,更别说一众丫鬟婆子了,想从卫家眼皮子底下掳人,当咱们卫家的人是吃干饭长大的么?”
卫姮一脸大言不惭。
正说着,忽而见马车直接一停,马车里的人不由晃了一晃,卫岚戴着帷帽,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问道:“怎么又停下来了?”
丫头念霜忙禀告道:“禀娘子,是国公府宁家在山下施粥行善,附近的村民及乞丐听了全都围了过来,这才导致路被越堵越长。”又道:“宁国公府的大娘子也在了,大家都在说宁家人菩萨心肠,尤其是宁家大娘子,亲自在施粥,还亲手喂小乞丐喝水,丝毫未曾嫌弃。”
念霜的话音一落,只见整个马车里静了静。
不多时,只听卫岚缓缓道:“宁家为了这太子妃之位,还真是豁出去了。”
卫姮挑了挑眉道:“大姐姐,上回在郡主府皇后娘娘对这位宁娘子很是青睐有加,你当日不在,你是没瞅见宁家当时有多得脸,尤其是那位魏夫人,乐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好似太子妃之位就是她们宁家的囊中之物了似的,连带着那日在大伯娘跟舅母跟前,都爱答不理的,丝毫没将咱们卫家瞧在眼里,如今又整了这般大的阵仗,我倒想要瞧瞧,万一这太子妃跟他们宁家失之交臂了,她们宁家的脸该往哪儿隔?”
卫姮似乎有些愤愤不平道,说着,下意识的抬眼飞快的看了卫绾一眼,又道:“我至今还是无法接受,令羽哥哥便是太子殿下这个事实。”
说着,卫姮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叹了口气。
卫臻闻言,也缓缓朝着卫绾瞧了一眼,只见卫绾神色淡然,倒是瞧不出任何异色,不过袖笼里的手却是紧紧攥了攥帕子。
却说在山下又堵了一刻钟左右,忽而身后又有马车来了,这辆马车的主人来头太大,直接将前面拥堵的路硬生生给疏通了,卫家便也趁机借着对方的势一路无比畅通的跟了上去,一直到下了马车后,只见从那辆马车里下来一位二十出头的贵公子。
对方一身大红华服加身,相貌英俊、一表人才,就是微微有那么点儿虚胖,却胖得恰如其分,并不是臃肿的那种胖,倒像是过得太好了,被养得太娇的那种贵气的结实福相,卫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胖得如此俊俏的,若是瘦下来,保管是京城美男子队伍中的一枚。
一路上山,对方正好走在卫家的前头,独身领着名小厮上的山,是一路走走停停歇歇,一会儿被卫家甩到了身后,不多时,又颠颠跟了上来,还扭头得意的瞥了她们几眼,就好像跟她们几位姑娘家家的较上了劲儿似的。
卫家几姐妹一路都在猜测对方的身份,猜来猜去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见卫绾淡淡道:“应该是九王爷。”
话音一落,只见那位正在被她们议论的对象忽然间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只摇着扇子,一脸兴冲冲的看着卫绾,笑眯眯道:“这位小娘子,此话何出此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