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侍女就不准苏慕再开窗通风了,生怕苏慕染了风寒。
她这样做是为苏慕好,只不过搅了两人的见面。李行争有自己的准则,除去要紧关头,平日绝不往苏慕房里踏进半步。
故而这几日两人相见次数极少,除去侍女的搅合外,本身苏慕也身子骨不支。
被剥了寸丹后,苏慕的身体彻底垮下去,冬日更是柔弱,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卧病在床。
这一日苏慕从昏睡中已是半日,不闻人声更不见侍女。
她在床上呆了片刻后,最后还是因为口渴爬了起来,踩着踏床赤足下地。
琉璃窗外月至中天,满月之相将屋中照的一清二楚。她在原地发了会呆,借着月色爬上椅子取下那本医经,来到窗边研读。
屋内的窸窸窣窣被一直记挂的人察觉,李行争在窗外说,“你这样会加重病情的。”
苏慕裹紧了斗篷,“我睡不着。”
开的汤剂里头有安神成分,她睡了整个白日,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李行争也明白这个道理,退让半步,“只看一会。”
苏慕没应,又一页被翻过,手边只剩薄薄几页,满月的月华笼罩了苏慕整个人,也映出了苏慕的那只眼睛。
于夜色中熠熠生辉的左眼。
置于案几上的手按住了左眼。在这只眼失明后的数月,苏慕已经习惯独眼的日子后,左眼苏醒了。
疼。
有什么东西在她左眼生根发芽,要冲破眼球。今夜的月相过满,多余的月华让草木蠢蠢欲动,也让苏慕的左眼疼得更厉害。
异常很快被李行争发觉,他追问,“怎么了?”
苏慕答不上来,她跌跌撞撞从榻上下来,扑向梳妆台,抬眼那一瞬苏慕明白了缘由。
死寂许久的左眼此刻变得无比鲜活,宛如水中星光,天上渔火,它们盛满苏慕左眼瞳孔,多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除去那只左眼外,镜中还有一个身影。她抬头回望神色焦急的李行争,当余光案几上的医经,失明已久的左眼视野中出现了一物。
那本医经。
【功法:《灵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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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距离:暂无
所需灵力:500
所属五行:木】
她还未清楚异状,李行争焦急的声音便传来,“出了什么事?”
苏慕愣了愣,低头再看镜中的自己,似乎明白了。
……
次日侍女服侍苏慕起来洗漱时,不出意外看见了搁在案几上的医经。
昨夜临睡前放在书架的书今日出现在案几上,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她急忙去探苏慕额头,生怕出了意外。
幸好,手背下没太烫。
捧着热帕净脸的苏慕和昨日一样安静,又或者略微活泼了些。自侍女推门起她便主动抬了眼,看着她们在屋里来往,见跟前的侍女松下那口气来,苏慕主动道。
“我披了斗篷。”
她的左眼仍是灰暗的,投不进半点光。因主人的安静显得有些晦涩,但这次难得抬眸直视。
侍女还是下意识撇开视线,她拾起床边的大红斗篷,和苏慕商量着,“再喝碗姜汤吧。”
“好。”
侍女将苏慕领到梳妆镜前,梳头的仍是昨日那个侍女,桃木梳在苏慕发间穿过时,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她的手很巧。
因还未及笄,匣中的珠宝都未启封。苏慕拣起首饰盒边上的红绸缎子,似不经意问,“今日可以用这个颜色吗?”
侍女接过苏慕递来的丝带,拿着它在苏慕鬓间比划,踮起脚尖看花鸟铜镜中的苏慕,镜中人的左眼仍如昨夜,星光散漫,渔火点点。
侍女兴高采烈着,“小姐戴它一定好看。”
苏慕的手指缠着另一条红绸缎子,没有回答。
大病一场后,苏慕上午的功课也被柳挽风撤去,说是怕她伤了精力,苏慕不知道那位摇头晃脑的夫子会去何处。不过苏家向来大方,想来也不会克扣钱财。
侍女渐渐退下,屋内只剩苏慕一人,李行争对苏慕说,“去明楼试试,它是苏家的藏书阁,我听人说,那儿收集了半个灵安域的法籍。”
作为苏家的藏书阁,明楼里头没什么隐秘,只是闲者莫入,苏年容可以来去自如,但是苏慕不行。更何况……
苏慕的指尖还缠着那根红绸,说话的语气很轻,“我被废了灵息。”
苏池正讨厌她,又不想她死。于是剥了她的寸丹,废了她的灵息。让她成了一个凡人活着。
李行争道,“我不记得过往,可在我记忆中绝没有被废灵息后再诞生异样的情况。苏慕,你应该试试踏上这条路。”
他看着苏慕,抬手想触碰她的左眼,未半又收回,“有它在,你会比他们走得更远。”
……
有了目标计划便顺应而生,又一次翻完医经时,苏慕向侍女提出了前往明楼的请求。
“可以吗?”
侍女左右为难,吞吐着,“我得请示夫人。”
苏慕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知晓柳挽风的脾气,此事得一步一步来,于是又改了口。
“只要是书就行。”
这倒不难,侍女应下,又问苏慕想看什么,她们好去外面采买。
苏慕拂过医经,即便她又将它看完了一遍,左眼里的景象还是不变。
【功法:《灵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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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五行:木】
她需要换个实验对象。
“可以是医经吗?上头有些东西看不懂。”
和光院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正院,得知消息的柳挽风似笑非笑。
“她想去明楼?”
侍女连忙跪倒在地,唯唯诺诺,“小姐只提了一句,后听说不能去,便改了主意。依奴婢之见,小姐兴许是想打发时间。”
侍女腹中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于柳挽风这半句无用,她专注于柳家送来的花鸟纹银薰球,对于苏慕的事只两字打发了。
“允了。”
就如苏池正说的,她不会欺负一个废人,还是个瞎了一只眼的废人。
……
有柳挽风的允诺,接下来事就好办多了,侍女外出采买了不少医书,这大抵是项好活计,每次去买书的侍女都不一样,回来个个眉开眼笑,私底下分着好物。
苏慕权当没看见,她要书,她们要出去顽,两厢情愿,谁都开心,挺好的。
一本又一本医书被放在案头,不管是真是假,接下来一段时间,苏慕都没出门。
冬日向来无趣,往年院中还有阵法辅助,独得冬日蔷薇一支,今年过上凡人日子后,就连侍女都不爱往来了。
体弱的苏慕更是整日窝在房中,银丝炭照的她双颊生粉,摩挲书角的手无半点暖意。
不知道是柳挽风嘱咐的,还是侍女没本事。买回来的全是些话本,非是法籍,自然没反应。
一直不见第二本法籍让苏慕格外安静。有时候她觉得,左眼只是自己的幻觉。
李行争安慰她,“我去试试。”
李行争这话其实也没底气,他被缚于和光院,除了这哪儿也不能去。要想离开和光院前往明楼,需要花上大功夫。
苏慕没回,她望着手中的话本,似乎在出神。
……
这一年过去的很快,开临城修行者和凡人相聚,没什么修行不知岁月的感叹。到了十二月时,该有的气氛一一被渲染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琉璃窗上贴着窗花,垂花门两旁还要再贴一副对联。
苏慕屋内的侍女歇了不少,一些说要回家探亲。另一些留下来,磕着瓜子惦记新年的赏钱。
苏慕便是在这一日遇见苏年容的,因要过年,她难得出门去见柳挽风,半道穿过园中那片湖水时,苏年容从边上的假山跳了出来。
“阿姐!”
同行的侍女吓到花容失色,待看清来人是苏年容,对苏年容是又气又笑。
“公子,你可让我们好吓。”
“惊了我们是小事,若是小姐受惊,那才是要命。”
苏年容便笑起来,学着年画里的娃娃给几个侍女赔礼道歉,把众人逗个不停。
唯独不见苏慕笑意。
她的沉默搅了一地欢声笑语,侍女们渐渐停下笑来,苏年容身后的小厮也不再作声,只撇嘴踢着脚下的积雪。
苏年容不知这些,他早已忘了那只消逝于掌心的墨鸟,只欢天喜地缠着苏慕。
“我很久没见阿姐了。”
“娘亲总说我会打扰阿姐养病,不让我见阿姐……”苏年容的手搭上来,温暖有力,他叽叽喳喳着,有说不完的话。
“阿姐,你还欠我一个生辰礼。”
“阿姐,陪我玩好不好。”
鲜活的苏年容终于吸引了苏慕的注意力,她看着活泼的苏年容。都是大红斗篷,苏年容粉雕玉琢,是真真正正的仙童降世,不似凡人。苏慕穿着映不出半点血色,枯黄的头发无论怎么挽都是那样。她站在岸边,未结冰的湖水倒映着两人,明明差了三岁,乍一看去却是身形相仿。
“阿姐?”
苏年容停下话来,稚嫩无邪的面孔望向苏慕,他腰间的银薰球散发阵阵暖意,那温暖太过熟悉,以致苏慕一眼就看穿了它。
冬日的碎光从这枚鎏金镂空银薰球中溢出,似寒星,又如霞光,荧荧照眼,最里头的红玉被符文遮掩,若隐若现。
苏慕记起了她第一次见苏年容时的情景,那时柳挽风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苏年容是未来的开临城主人。往后无数个岁月里,柳挽风更是耳提面命。
‘慕锦,等弟弟长大了,让他保护你好不好?’
苏慕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苏池正将她带回家时,她就该清楚自己的地位。
“弟弟。”苏慕呼唤苏年容,湖水折射出她的笑,她看向天真烂漫的弟弟,一字一句道。
“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很久了。”
说完这句话,她毫不犹豫将苏年容推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卡:
【昵称:苏慕(苏慕锦)
身份:开临城大小姐
等级:7(您有无限可能)
血量:1000
灵力:100(受寸丹遗失影响,不可增长)
所有物:寸丹(已失);从使:大金(猫猫不见了QAQ);神通:法象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