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问她

每当赵槃这样柔柔慢慢地问她, 阿弗的舌头都蓦然发紧。

其实她现在处于一种很自然的状态,没有特别喜欢谁,也没特别憎恨谁, 只管平平淡淡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即便偶尔主动跟赵槃说笑两句, 那也是被他那张脸迷得实在神魂颠倒, 而不得已为之的。

似这般两个男人相遇,电光火石地交锋, 她夹在中间,还真是有些词穷。

见赵槃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在场的十几位皇子王妃也注视着她,阿弗感觉无数道长刺朝自己投来。

她抿了抿舌头, 主动握上赵槃的手背,当着众人的面说,“当然是真的。殿下难道不信妾身么?”

赵槃逡巡的眼神随她的手低了低。

隔了半晌,他眼中的冰雪略略融化,怜爱似地揽住她的肩,“我当然信你。”

阿弗温顺地叫他搂着,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赵槃的性子她最了解, 他对她神色温和只是假象,如果她敢说什么出格的话, 景峻下一刻一定会人头落地。

虽然她对景峻已经怨多于爱了,但幼时的情分总还在。

景峻死在别处她不管,最好别死在她面前。

然而阿弗这么说,跪在地上的景峻却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两人的柔言顺语, 他狠狠地咬着牙, 牙都快咬碎了, 可膝盖却只能软软地跪在地上。

只恨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案板上的肉, 但心中却对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人有种特别的执念。

……她明明就该是他景峻的妻,从小是他母亲给送饭送菜养大的,要说是他的幼养妇也差不多,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婆娘,凭什么被另一个男人横刀夺去?

那个横刀夺走阿弗的人,更害得他景家一脉断了香火。

如今,阿弗竟还助纣为虐,帮当初那个强迫他的男人说话,仰着那男人的鼻息?

若是寻常女子被人强占,要是还有点骨气,早该一绫悬梁了。阿弗也是个恶毒的女人!算是他瞎了眼!

这一边景峻还在痛心疾首,两个带刀侍卫已将他拖了起来。

赵槃挥了挥手,冷漠说,“处理了。”

赵琛在席上坐着,认出了烫太子妃者就是前些日子在凤藻宫巴结他的小内侍。

他略略好笑……这家伙,怎么到这儿来了?

瞧着这情势,传说中他皇兄横刀夺爱了别人未婚妻的事,看来不假。

赵琛摸着下巴,蓦然对这狗腿的小内侍产生了点兴趣。

阿弗被赵槃轻轻钳制着,瞧着景峻活生生地被拉下去,虽是心惊肉跳,却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嘴,无法吐出一字。

她方才那么说,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还是不行。她也不能再做什么其他出格的事了。

她自己也还要活着啊,她自己也是赵槃手心里的东西。

为了景峻,跟赵槃撕破脸,她豁不出去,而且也不值得。

就算她豁出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罪了太子,她以后也没法在京城活下去了。

景峻被拖下去后,筵席一时又恢复了平静。

歌舞重新上了来。郎官宣报前面赛场的情况。

宋机赛马输了,输得最惨,小侯爷次之,镇远将军府那个小后生谢雁行居然力压两人,获得了下一轮与公主赛马的资格。

阿弗被赵槃带了出去,到侧室小隔间里。

他似乎并未迁怒于她,叫人拿来了冰纱布还有煮熟的鸡蛋,揉在她刚刚被烫处,然后又帮她敷上了薄薄的一层草药。

经过刚才的那场风波,两人都话不多。

阿弗想着自己也问心无愧,便窥着他的眼色,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殿下,我跟他真没什么……”

赵槃指骨正在纱布间来回穿梭,闻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那挺好。”

阿弗沉了沉眸子。

他疑心重,也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什么。

赵槃瞥了她一眼,帮她手臂上系好了一个活结,“也算我的错。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再接近你。”

阿弗乖顺地点点头。

赵槃长身立在她身前,双手插在她发中,把她轻轻带向自己。

阿弗闭了闭眼,脸顺势贴在他的微凉的玉带上。

只听赵槃淡淡解释说,“不许生气。刚才那样问你,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叫你亲口说说,那劳什子的什么景峻,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阿弗心尖颤了一颤。

她猜得果然没错。

“我都说了,没什么……”

她仰起头,下巴被男子抬起来。

赵槃摩挲着她的眉心,微微犀利地问她,“阿弗,说说,你的心,有没有给过别的男人?”

阿弗望着他,他的背影正把光给挡住了,他的五官也全是背光看不清的。

还没等她回答,赵槃便温柔地抚上她脖颈,喑哑着喉咙反复低语,“……说你没给过好不好。即便给过了,也给我忘掉,通通都忘掉。”

阿弗感觉这样的他有点陌生,蓦然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两只纤瘦的手腕抓在一起。

他低头攫住她的唇,吐出一个字,“说。”

阿弗被他折磨得没办法,左躲右躲,终于无处可躲,便只得依言随着他,“我没给过,真没给过。”

赵槃隐约笑了笑,轻吻次第落在她脸庞的每一寸,“嗯,真乖。”

阿弗很无奈地承受着男子的吻。她其实很想问问赵槃,是不是他把景峻送去当内侍的?

虽然答案八成就是,但瞧赵槃这样子,她也不敢再提什么劳什子景峻触他敏觉的神经了。

……

阿弗明明没做错什么,因为景峻在席上的一通胡闹,害得她被赵槃折磨了许久,才从小隔间内被放出来。

若不是宋机执意要拉赵槃过去请教马术,她估计还得不了救。

这下子阿弗再不敢乱跑,连那个枫树墩也不敢去了,踏踏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歌舞。

马场上喝彩呐喊之声连珠不断,名义上争“京城第一公子”的彩头,实际上驸马的人选早已内定,乃是赵璎自己倾慕的周世子。

这场秋猎会,也是为了把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给周世子,好叫他光光彩彩地做驸马。

然而在最后一场森林赛马狩猎时,却蓦然出了点意外。

周世子因为过于争强好胜,被一颗尖锐的石子绊倒,失足跌下马去。

头筹随即被少年郎谢雁行所夺得,取得本次狩猎名义上的第一,获得“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

众人对这种意外有点手足无措。

虽说是场各显神通的狩猎赛,但人人心里也都差不多知道驸马是周世子,在比赛过程中也若有若无地收着些本领。

唯有这十四岁的愣头青谢雁行,真冲真撞,愣是叫他把头筹抢了去。

当然驸马的人选不能因为这点意外而改变。

赵槃大大方方地把头筹的彩头——金弓箭赐给了谢雁行,并未深责他坏了规矩,反而叫他好好历练,将来必成将帅之才。

谢雁行稚嫩的脸淌着一行热泪。

那孩子信誓旦旦地跪在地上,拱手向太子深沉一拜,“定不辱使命!”

阿弗瞧着谢雁行一身的阳刚之气,才十四就虎虎生威,将来长大了想来也不是孬种。

夜色降临,众人生了一大捧篝火,围着篝火烤着肥滋滋的羊肉。

正当宾主尽欢之时,阿弗却没发现沈婵的影子。

她左右问了问,侍女说世子妃刚才观赛时不小心动了胎气,从马场回来便一直在营帐里歇着。

阿弗一时担心,刚要跟赵槃告假去营帐里看一看沈婵,便听得小厮连滚带爬地来报,“世子妃,要、要生了!”

阿弗蓦然耳朵嗡了一声,不远处的宋机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浑身抖擞,已经先阿弗一步朝营帐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