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样一瞬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这是他们自从认识之后,分开的时间最久的一次。
陈婶跟陈静都已经走了过去。
“这可算是安全到家,在大门口迎接你们的时候, 也只能远远瞧着,安全就好, 安全就好, 饺子已经包好, 一会一定得一人吃上一大碗。”
沈阁笑着点头应是。
陈静在旁边看着杨振。
“咋沈阁瘦了, 你这一点没变啊?”
杨振看看沈阁,又看看自己。
“我可不能跟沈阁比,他打起来仗不要命,还哪有时间吃饭。”
安样锅里还在炒菜,也腾不出来手,没过去, 但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她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他为了国家,可以豁得出去性命, 自己应该是骄傲的,但她是会心疼的。
团聚的场面很热闹,所以也没注意到安样跟沈阁没说话。
陈叔摆摆手。
“进屋,我再跟你们说一下这次的事情,刚刚开会的时候不好说。”
沈阁跟杨振又跟着一起进了堂屋里。
陈婶在烧火。
“沈阁一直都这样,一上了战场, 那是真的不要命, 之前年轻那会更拼。”
安样知道, 她见过沈阁身上的疤。
“应该的。”
她也说不了别的。
陈静倒是知道安样说的是实话,干的就是当兵的,那有战争就要站在第一线。
“能平安回来就好,我是真心希望天下和平,永远不要有战争。”
饭菜做好天也黑了。
沈阁跟杨振过来端菜。
“辛苦娘准备这么多。”
杨振笑呵呵的。
陈婶把筷子洗好,哎呦一声。
“主要还是她们俩干的,安样掌勺,她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杨振两只手端两个盘子。
“那是辛苦弟妹了。”
安样谦虚想的笑笑。
“应该的,你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做的一桌子都是好菜,还有包的饺子。
饭桌上就六个人。
“赶紧趁热吃,这下子安心不少,沈阁你不是受伤了吗?多吃点,咱们不怕,补回来。”
陈婶边说边给沈阁夹了一个大鸡腿。
沈阁赶紧递过去碗接着。
“谢谢婶子。”
陈婶又把剩下的一个给杨振夹过去。
“都吃,这一走也是八九个月,军属也没那么好当的,都在家里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的。”
说着就觉得想掉泪,她也没办法,家里的俩儿子,一个女婿都是干这个的。
陈叔伸手敲敲桌子。
“这会是吃饭团聚呢,你这又哭干啥?”
陈婶瞪了他一眼。
“你管我,我劝你少说我,我还没说你呢,这俩都派出去,你可真是厉害啊。”
陈叔没想到就引火上身,又赶紧使眼色。
“孩子都在呢,你说这个干啥。”
陈婶懒得搭理他。
“也就是我跟着你吃这么多的苦。”
安样跟陈静对视一眼,默默的都没开口,老两口拌嘴,他们不要插嘴。
不过也只是说了一会,也就没再说。
吃完饭也八点多,又收拾一下饭桌,陈叔就让他们赶紧回去,这么久都没见,人家小两口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虽然天黑,但今天天上有很多星星。
安样出了陈婶家的门口就走的很快,她从做饭的时候,就心里窝着一口气,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沈阁看着她的背影,快走了几步跟上,伸手拉着她的手。
“别生气了。”
安样想拽回来自己的手,但是他力气很大,甩是甩不掉的。
“我没生气。”
说完话头还別到另外一边,不看他。
沈阁是不打算松手的。
“你生气不生气我一下子就能看的出来,生气对身体不好。”
安样抿着嘴,一句话都没说。
沈阁嘴角轻笑。
“跟你说件事情,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要看看吗?”
安样低着头不吭声。
沈阁伸手拉着她站着不动,然后自己走到她前面。
“来,我背你。”
安样抿嘴轻轻笑了起来,哄人的招数还是这么老套。
“我有腿。”
沈阁站直转身看她。
“可算是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讲话。”
安样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立刻绕过他就要走。
沈阁伸手拉着她的胳膊。
“我腿疼。”
安样皱了皱眉头,立刻就着急起来。
“我看看,哪里疼,不是说修养的差不多了吗?你每次都这样,就不能不让我担心吗?”
沈阁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我真的很想你。”
安样明白自己就是又被他骗了,这么简单的骗术,她都能上当,可真是关心则乱。
“松手,这是在外面。”
沈阁非常听话的就松开了手,但还是牵着她。
“我上了战场就会这样,毕竟每个人都在拼命,我跟他们没什么两样,每个人的命都很珍贵。”
安样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自己别扭的点不过是心疼他。
俩人牵着手慢慢的走着。
沈阁的手很热,四月份的晚上还是很凉的。
“我知道,但我心疼你,这又是你的职责所在,所以别扭的是我自己而已。”
安样说的是心里话,没有一个家属会不担心的。
“可我又觉得很骄傲。”
沈阁低头看着她。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其实我受伤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我的气,怎么样?我是不是足够了解你。”
安样重重的哼了一声。
“是,你啥都了解。”
沈阁站在她的面前。
“来,我背你。”
安样倒是直接拒绝。
“你腿还没好,不用背我。”
沈阁还是示意让她上来。
“我腿已经好了,在那边都训练好一段时间。”
安样抿抿嘴,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然后推开家里的大门。
“家门口,背什么背。”
说完自己先进去。
沈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一时还真的没注意到。
沈阁在去陈家之前行李就让警卫员送回来。
“哎,可算是到家。”
然后在家堂屋里转悠了一下。
“这是我给你写的信。”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
安样坐下来倒上两杯茶。
“你还有时间写信?”
伸手接了过来,慢慢的打开。
沈阁喝上一口热茶。
“我上战场之前写的,每个人都要写,其实在接到任务的时候,我就准备好想写的,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写这封信的时候就离开你很久,我才知道分开之后的我有很多话要说。”
安样意外的看他一眼,又开始看向这封信。
“安样同志:
见字如面,这是离开你的第三个月,临走的时候你问我,有什么想跟你说的吗?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战争是很残酷的,我要担负的东西太多,但我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如果我没有回来,希望你能守我一辈子,可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又想算了,你如果能遇到一个比我对你还好的人,那也可以的。
我不擅长写信,因为在你出现之前,能让我牵挂的并不多,上过战场很多次,这样的信我从来没写过,曾经我也以为我再也不会跟一个人组成家庭,可后来一切都在慢慢发生改变。
安样,等我回来。”
安样看着这寥寥数字,伸手从桌子旁边的笔筒里拿笔出来,在纸的后面写上一句话。
“好啊,不过前半句我答应,后面的可能不行,因为大概遇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然后笑着递给沈阁。
沈阁接过来看了一眼,就低头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安样发现心意相通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能瞬间懂你所有的反应,也能明白你所有的情绪,她小时候是会害怕婚姻,但现在她又觉得这场婚姻治愈了自己,这个家庭也治愈了自己。
“沈阁,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沈阁坐在她的对面,握着她的手。
“你说。”
安样抿嘴想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才认识你。”
她这句话其实很早就想说出来,但一直都觉得不是合适的机会,这次是非常想说。
沈阁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我知道,其实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
只是在等着她有一天能够完全愿意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说出来。
安样没有惊讶,只是愣了几秒钟就笑了起来。
“沈阁。”
沈阁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我在。”
第二天起床,又是一样的生活,似乎变了一些,又有些没变。
沈阁早上五点去军区训练,虽然他现在不负责早上的直接训练,但是要锻炼自己。
安样六点起床做早饭,院子里的鸡鸭也都喂上。
早饭煮的小米粥,还有炒的早春的小青菜,煎的荷包蛋,热的玉米面好面两掺的窝窝头。
沈阁回来又洗手洗脸。
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六月份,平南军区接受嘉奖,嘉奖的是任务中表现好的一些同志,还有牺牲同志的一些抚恤发放。
战争代表着伤亡。
王秀净又选了一个好日子来给于小路办婚礼。
“这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还不错?”
安样看她又开始操心这个事情。
“小路对象没意见吧?”
王秀净手里还在做剪纸,大红色的双喜。
“没意见,我这个儿媳妇可通情达理,亲家一家也能理解,所以这不是我就这又准备上,暑假里办,咱们军区最近也没啥大事。”
安样看着她的剪纸,还挺好看的,但是自己不会剪。
“小兰呢,暑假回来不?”
王秀净连连点头。
“回来,都已经说好,再说这不是家里办喜事吗?这一家人也好久没聚齐过,我现在想想,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都要平平安安的。”
谁说不是呢?
“哎,你家的呢?咋说?”
安样摊开手,信上都是报平安,说自己没事,其他的也没多说。
“不知道,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
王秀净叹气。
“你要不就跟我一样,赶紧催着他们结婚生孩子,咱们一起带孩子在玩。”
安样把请帖给她整理好。
“算了吧,他们结婚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不过带孩子,我说过,生孙女就给带,别的就算。”
王秀净边啧啧边摇头。
“老陈家也是,除了丫丫一个闺女,愣是都没。”
说完之后又压低了声音。
“这事要不你去拜拜。”
安样想说的是,这生男生女,也跟女方没关系,但也没解释。
“顺其自然。”
王秀净乐呵呵的又剪了好几张双喜字,特别的开心,折腾那么久,可算是能把儿媳妇娶进门。
安样这两个月气色很好,不用为人提心吊胆,吃的舒坦睡的舒坦。
下午收到沈期的电报,说他那边已经期末考试结束,可以马上回家。
沈阁顺道下班拿回来给安样的。
“你说他除了上学,就没别的事情要忙吗?不是说在学校也有工作的?怎么这么着急就回来。”
安样接过来看了两眼。
“人家这么着急回来还不是为了见你,过年的时候几个人都没高兴起来,过完年就直接走的。”
沈阁笑着叹气。
“看到小期的一封电报,我就能想到那三个也会回来。”
安样了然的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几个人是商量好的。
“那怎么办?把他们轰出去。”
沈阁吃了一口饼,他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刚刚好,几个人回来太闹腾。
“轰是轰不出去,都是自己养的。”
语气很是无奈。
安样笑呵呵的,喝了一口面汤。
“不过小路要结婚,他们几个有时间也是要回来的,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阁想起来这两天于长友在自己面前老得意。
“现在孩子一晃就要结婚,是挺快的,还有一件事情,陈叔要退,预计明年。”
安样放下来碗筷。
“这么快吗?我以为还要几年。”
沈阁点头。
“陈叔年纪到了,退了之后应该就去首都养老,这样的职级是要在首都的。”
安样想了一下。
“首都挺不错的,医疗条件起码是最好的。”
老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吃过饭,安样在院子里剪上最先早熟的一串葡萄,洗干净坐在院子里吹凉风吃着水果。
沈阁在厨房里把晚上洗澡的水烧好,然后才出来,坐在安样身边。
“他们几个不在家里,你会觉得无聊吗?”
安样听到他这么问,疑惑的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无聊,我自己的时间多了起来,也能做自己的事情,挺不错的。”
沈阁知道,她也没闲着,傅远从首都寄回来很多本书,她没事就在家里看书。
“那就好,不过你最近看书看得比较多,眼睛不要近视。”
安样吃了一个葡萄,随手拿起来蒲扇扇了一下。
“我这个年纪应该不会近视,只会老花眼吧。”
沈阁仔细的看看安样,然后实在的摇头。
“没有,你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一点都没变?”
安样虽然知道他夸张,但是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你的嘴现在跟沈途也是差不多。”
沈阁赶紧摇头。
“不一样的,我们俩性质不一样,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
安样心里一点点都不信。
“你觉得你能骗到我吗?”
六月十号,沈期简单的背着一个包就到家。
紧接着十五号,沈途到家。
安样在家里看着他们俩,就知道全部都让沈阁给说中了。
“你外交部那边没事了吗?”
沈途拿着勺子抱着半个西瓜吃,还是家里好。
“没有什么大事,缺了我也不算啥事,主要是我们罗老师要给我介绍对象,相亲,我就赶紧请假跑回来避两天。”
沈期在旁边哈哈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情。
安样也是第一次听说,用眼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沈途。
“确实不错,长的好,人聪明,给你介绍对象是不错的。”
沈途觉得自己嘴里的西瓜都不甜了。
“娘,我暂时不打算结婚,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上想过。”
安样敷衍的点点头。
沈途看着话多,还长的有些花里胡哨的,但确实是没开窍。
“那你跟你老师好好的解释,也不会一定要给你介绍的,首都比你优秀的小年轻应该很多。”
沈途一下子就着急了。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你亲儿子啊,我难道在您心里不是最优秀的吗?”
家里现在西瓜多,这一整个切开,沈期跟沈途每人半个。
“二哥,娘说的也是实话。”
沈期是个添油加醋的。
沈途抿抿嘴。
“行吧,我这一趟回去就跟我老师说。”
安样看着他,又想想家里有什么菜。
“你请了多久的假?”
“两个星期。”
沈途特别高兴,他回来主要也是看看他爹,虽然爹可能不是很想见到自己,但儿子非要孝顺,谁也挡不住。
安样本来以为他就回来待几天,就想着赶紧做点好吃的,但听到两个星期,就又不着急了。
“行,前几天沈期回来家里的菜都做完,小期,你去你严叔叔那里,给咱们家登记一下,需要的菜。”
沈期哎了一声,把自己的西瓜放到桌子上转身出去。
沈途在后面还不忘记喊。
“多定一些,大哥跟小余没几天到家。”
安样把针线筐拿过来,随手把沈余的衬衣给缝一下扣子。
“你们几个商量好的?”
沈途大方的点头。
“让沈期先回来打的头阵,摸一下情况,然后我们陆续放心回来。”
安样不懂现在小年轻的脑回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阁回来就见到沈途,也算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平静场面。
安样做的炸酱面,天气热,吃这个正好。
十七号,沈练跟沈余在车站碰到,一起回到家里的。
严格也陆续的把定的菜给送过来,还是肉比较多。
“这个是牛肉的大骨头,我是给家里买的,想着你们估计也喜欢吃,就给你们也带了一份。”
这是今天现杀的牛骨头,可新鲜呢。
安样打开篮子的盖子看看,很新鲜,而且上面的肉很多。
“谢了,回头你记上,我把钱准备好。”
严格哎呦一声。
“嫂子甭客气,就当是我这个当叔叔送几个孩子吃的,都是一起看着长大的,而且我要是收你钱,方慈演出回来能数落我一顿。”
安样没再推辞,应了下来。
“那还是要谢谢你。”
方慈带着文工团到各个村里演出,已经走一个月了。
安样把篮子提着回家,还挺沉的。
“沈途,把大地锅刷一下,然后烧水,你严叔叔送来的大骨头,今天我卤一下。”
沈练去军区了,在家里闲着没事。
沈期跟沈余在下棋,也是有半年没见面。
沈途赶紧就哎了一声,他就喜欢干这样的活。
“好,我这就来,严叔叔人真好。”
安样没理他,先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后就放到大地锅里,里面放上葱姜料酒,都是去腥的,先煮开去一下血水。
“你们毕业是跟七八级的一起是吧?”
沈途在灶口烧火点头。
“是,八二年,我得到消息,外交学院应该明年恢复招生,我准备要考研,罗老师答应我,如果我考研的成绩非常优秀,就破格让学校发我本科毕业证,不用上完四年。”
安样在准备一会卤大棒骨的配菜。
“你应该没问题吧。”
沈途这个倒是不谦虚。
“是,我想早点进入外交学院,这一年多在外交学院学习,我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所以就更加要迫不及待的去接受系统的教育。”
安样能理解他的想法。
“但沈途,欲速则不达,做事情还是要一步步的来,其实如果不是你从小打下来的基础,我是不同意你这么去做的,即使你考的再好也不行,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要脚踏实地。”
沈途懂这些道理,爹娘从小对他的教导,他都有时刻记着。
说着话,锅里的大棒骨也煮开,把上面的浮沫给全部撇一下,然后捞出来棒骨放到清水里洗干净。
沈途又站起来把锅给洗干净。
然后重新放上一锅的水,再把大棒骨给放进去,放自家做的辣酱,外加葱姜蒜,桂皮八角,盐酱油白糖,一大勺的酒,开始大火煮开,再换小火炖入味。
另外开始和面,准备做手擀面,不能只吃大棒骨,番茄鸡蛋拌面。
面条刚刚擀好。
沈练从军区拿了两本书回来。
“娘,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他是真的不夸张,还没进院子就闻到。
沈途已经解放自己的双手,他在锅底放的是小劈柴,比较耐烧。
“娘炖的大棒骨,看着就好吃。”
沈练觉得能让沈途都说好吃的,肯定错不了。
“娘,您辛苦了。”
安样把面条切好,其实还好,厨房的大窗户是打开的,还有小风吹着。
“没事,你爹呢?”
沈练倒了一杯凉白开。
“我爹在开会,我溜达了一会,又拿了两本书就回来。”
沈途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这还是他们准备上大学的时候拍的,一九七七年,都过去两年了。
“娘,等到有机会我们再拍一家全家的吧。”
安样转头看了一眼。
“行,不过你爹不能随便离开,估计还是要等有照相的来到军区,还要你们都在才能拍。”
沈期跟沈余也往墙上看了一眼。
“这得啥时候能凑巧呢。”
等到沈阁下班,饭也做的差不多。
大地锅里的汤已经炖的就剩下一碗,骨头完全入味,上面肉也不少,安样给盛到一个大盆里。
沈途给端了出去。
沈期哇了一声。
“这也太多了吧。”
安样在煤火炉上下的手擀面,捞出来过凉水,番茄鸡蛋酱也炒好。
“把面条也都盛上。”
一家人也都做的整整齐齐的。
“吃吧,炖了这么多。”
沈阁先拿出来一根。
“这是严格送来的?”
沈途紧接着拿出来已经啃上。
“这真的好香,还入味,这上面的脆骨也好吃。”
安样敲了敲大棒骨。
“里面的骨髓也是有营养的,可以喝掉。”
这么多人,家里更加不剩下菜。
吃完饭沈期跟沈余去洗碗,他们俩做饭的时候没干活。
沈阁坐了一会就回军区。
安样知道他估计明年要接陈叔的位置,现在是最忙的时候。
沈练看看沈途。
“你还有几天假期啊?”
沈途刚刚喝了一口泡好的茶,正是舒服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
“没几天,大哥,你这可欺负人。”
沈练就是故意的。
“那你要收拾行李赶紧走吧。”
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沈途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闭嘴。
到七月下旬,几个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军区,他们都不是有完整的假期,各自其实都很忙。
不过安样了解他们,就算是再忙,也愿意请假回来,经过沈阁的这件事情,他们都又有了一些不小的变化。
一九七九年年底,陈柏的妻子怀孕了。
陈婶高兴地不行,又加上陈叔过完年三月份就要正式办理退休。
他们还是很高兴地,养老的地方已经安排好,就在首都,以后就是带带重孙,过上更加安稳的日子。
今年过年陈永军一家也都回来。
陈皖已经毕业,现在在机关单位工作,陈南是跟沈练他们一样考的大学。
这是陈婶在军区过的最后一个年。
大年二十八,陈从军赵丽华风尘仆仆的赶到。
“你们咋现在才到家啊。”
陈婶带着安样跟陈静过去在军区门口等着接他们,见面第一句就是这话。
陈永军跟陈静和安样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赶紧就哄亲娘。
“本来是说要早点回来的,但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我们就耽误下来了。”
赵丽华跟妯娌小姑子刚刚说完一句话,也赶紧过来解释。
“确实,那边正经工作不能耽误。”
陈婶理解他们,只是看看也没瞅见俩孙子。
“他们俩没回来?”
“没回来,这不是你们过了年就要去首都,就在那边再团圆吃上饭,这个年就让他们陪着我爹娘了。”
赵丽华又给解释了一句。
陈婶听着也没啥意见,毕竟亲家那边也没人。
安样跟陈静在后面帮忙提着行李。
到了家里,赵丽华才有时间跟安样陈静说话。
“沈练他们几个呢?今年回来没?”
安样摆手。
“没回来,沈练临时有任务,沈途是在首都待着,他明年要提前考研试试,沈余更不用说了,他在干啥我们也不清楚,沈期跟着教授出国工作。”
四个人还真是都各有各的事情。
赵丽华听着都有些惊讶,这也是很多年没见。
“沈练他们几个可以啊,真是厉害。”
陈静在旁边听着也赶紧点头。
“这几个孩子脑袋瓜聪明,咱也羡慕不来。”
赵丽华赶紧附和的点头。
“你家丫丫呢?”
“回来了,跟同学出去玩,还没回来。”
都长大了,有自己的圈子。
赵丽华这么一看,今年家里就俩孩子。
“不过安样,这升上去的是沈阁不?”
安样抿嘴笑笑。
“是,通知已经发出来了。”
赵丽华还是挺为他们高兴地。
“沈阁也算是最年轻的了,主要是他有军功。”
安样知道他按道理来说还是要再晚几年的,但这是陈叔到年纪了,又加上沈阁立功,如果从外面直接再空降,不如沈阁了解,这才是破格提拔。
“陈叔跟陈婶一走,还真的很不习惯。”
陈静也是的,主要是一走,以后再想随时见,就很难。
“我想着即使退休,也能继续住在咱们军区的,但规定上不行。”
安样理解她的想法。
一九八零年的三月二号。
严格找了一辆货车,过来搬运东西。
陈家的东西也都已经打包好。
陈婶拉着安样跟陈静掉眼泪。
“以后就不能常见了,我这心里难受了好久。”
安样也是,鼻子酸酸的。
“婶子,没事的,我以后每年都去看你们,沈期跟沈途也在首都,我已经去过电报,让他们没啥事就过去看你们,而且陈皖陈南都在,陈柏的妻子也怀孕,你们啊,可要忙着呢,”
陈静已经在哭。
“娘,我以后跟安样一起去看您。”
陈婶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你们呢,也都照顾好自己,安样沈阁我是不担心的,静静你这几年也是有长进的,但是性格还是要改改,别这么拧,容易吃亏。”
陈静边哭边点头。
陈叔在跟沈阁杨振说话,
“平南就交给你们这一代,未来还是要靠你们的。”
沈阁敬了一个礼。
也到了时间,陈叔跟陈婶不能再拖,坐上车就离开了军区。
陈静哭的不行,安样只能扶着她。
沈阁跟安样点点头,就跟杨振他们回去工作了。
军区里的日子过的跟往常一样,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一九八零年秋天,沈途成功提前完成大学学习,踏入外交学院正式的开始自己的外交之路。
一九八二年六月份,沈练,沈余,沈期全部毕业。
沈余还要继续上学,他那个专业需要更进一步的深造。
沈期被分配到了央视电视台工作,不过他还在继续读书,想要考研。
沈练被分配到南部军区,开始工作。
傅远邀请安样去到首在学校里给学生们上了一节课。
安样主要是过去看陈婶陈叔的,也就没推掉,在首都待了大半个月才回来。
陈柏的孩子是个儿子,算是陈家第四代的第一个重孙辈。
陈叔很是失望,出去遛弯都不愿意带,虽然重孙还挺聪明听话的。
八二年春节,沈练他们几个一起打了电话商量好空出来时间回家,还都跟安样说不回来。
安样菜都没买多少。
沈阁在家里收拾屋子,找到几年前照的全家照。
“这怎么都花了?”
安样凑过去看看。
“这质量不是很好,花就花了吧,以后再拍。”
沈阁叹了一声气。
“人都没回来,想拍也难。”
安样听出来这话音里的意思?
“哎呦,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想孩子们了?”
沈阁把照片放下来。
“我想他们干啥,回来叽叽喳喳的吵的我头疼。”
安样一眼就看穿他了。
“家里又没有别人,你这么说能骗过谁啊?骗自己啊?”
沈阁抿抿嘴不说话。
“我还是看书吧,跟你吵架也吵不过。”
安样在擀饺子皮,放到外面给冻上,自己一个人包也慢,早几天包也能来得及。
“你说你这么多年饺子也不会包,还得我自己来。”
沈阁叹了一声气,把书给放下来,拿起来一张饺子皮。
“我来包。”
安样赶紧又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你还是算了,看书吧,看书适合你,这粮食可经不起你的糟蹋。”
沈阁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包还是不包啊?”
安样笑了起来。
“不用你,我自己来。”
沈阁算算时间,今天是大年二十七,也没几天过年。
“我去把春联写了。”
安样还真是给忘记春联的事情。
“去写吧,我红纸放在柜子里了。”
沈阁把红纸从柜子里拿出来,剪刀又利落的裁剪好,心里有句子,提起来毛笔就直接写,刚刚下笔,就听到外面喊了一嗓子。
“爹,娘,我们回来了。”
沈阁手里的毛笔给落了墨水在纸上,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孩子真的不能想,不然人还没到,这祸已经闯下来了。
安样也看到上面滴的墨点,笑了起来。
“沈阁同志,我相信你能给改好的。”
沈练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这会掀开门帘进来,一个包饺子,一个写春联。
“爹,娘,新年快乐。”
安样抬头看他们一眼。
“你们不是不回来吗?我菜都买的少。”
沈练他们几个把行李放下来。
“都是沈途的主意,他说有惊喜。”
沈途也是没想到,他爹娘还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都能不动。
“小期,快去找严叔叔,我记得军区里最后一天采买是二十八,我们还能赶上。”
沈期到家还没坐下来,就被指挥着出去。
沈练凑到他爹面前。
“爹,需要帮忙吗?”
沈阁一口气把这一个字写完。
“你看这个字有没有问题?”
沈练仔细看看。
“没有。”
沈阁冲着安样挑眉。
“看,怎么样?是不是挺不错的。”
安样无奈的笑笑。
“是,不错。”
沈阁把毛笔递给沈练。
“剩下的你都写完吧。”
沈途是很饿,洗完手就坐下来帮忙包饺子。
沈余在后面默默的把哥哥弟弟的行李都给放到屋子里。
安样还是照旧把他们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里面都很干净。
沈练刚刚把对联写好,沈期从外面跑进来。
“爹娘,刚刚严叔叔说他请了照相的过来,说是给咱们军区里过年拍照的,咱们要去吗?”
沈阁正想到这个。
“去。”
拍照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安样去换了一身衣服。
沈阁倒是没换,他在军区里一直这样。
安样跟沈阁坐在前面,他们四个按照顺序站在后面。
拍照的师傅在前面倒数。
“三,二,一。”
这是一九八二年春节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