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棍消失,弩箭出现,宋逐云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存在攻击意图,也立刻展开了行动,卡牌切换得行云流水,射击,走位,掩护一气呵成,与此同时,对面的草丛里,也有箭矢连续飞出。
半空中,箭矢与箭矢撞在一起。
埋伏在那边的居然也是远程型选手!
两边的准头都不错,闪避更加出色,在勇猛地互殴了一波之后,一直保持着零伤亡的阶段性战绩。
攻势起得骤然,停得也骤然,第一波箭雨过后,那些人没再动手,宋逐云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草丛后面传来询问的声音:“你们是谁?”
宋逐云觉得对方的问题很有个性,于是实话实说道:“森罗万象的参赛选手。”
“……”
草丛后一下子没了动静,可能是埋伏在那的人不想接她的话茬。
过了大约五六秒左右,几个年轻人拨开草丛,从后面走了出来。
从身上的制服看,他们是塔斯隆特以及寒风堡的学生。
这些学生看起来颇为狼狈,他们的衣服上有沾着血迹的破损处,神情充满疲惫与警惕。
其中有两个人,与宋逐云在之前坎伊星上的实践中遇到过,对方虽然不是他们学校的校队成员,但绝对称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宋逐云想,在副本区域中,能给选手带来危险的,无非是怪物以及竞争对手。
其中地面怪物相对于空行怪物来说,威胁并不是特别高,这些人能来到此地,多半已经与[古鸦]有过接触,如果他们方才只是将自己这边的人当做了地面怪物的话,没道理戒备到了近似于惊弓之鸟的地步。
而且那种本来非常提防的情绪,在对方在发现自己这边使用的武器是弩箭时,就表现出了一定的放松倾向,
综上所述,攻击他们的对手不是副本怪物,也不是其他学校的学生,而是来自社会上的参赛人员,而这些人如此警惕,一直保持着趴卧于草丛中的埋伏状态,就证明——
宋逐云目光微凝,她想,之前攻击面前这些学生的人,此刻多半还在周围虎视眈眈。
清风拂过树梢,拂过草地,距离宋逐云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株花瓣上沾着露水的野花正在轻轻摇动。
这种情况非常正常,就算是再精通隐形走位法的卡牌师,也无法从中窥出不对劲来。
——除非她能真的“看”见。
远处的草丛中埋伏着一些没有穿着学校制服的选手。
为了方便行动,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特制的冲锋衣,既能保证自己活动时不受影响,也方便携带一些固化了各种仪式的承载物。
他们中为首的人,正握着一根树枝形状的法杖。
——这是一名法师系的卡牌师。
他们看见宋逐云等人抵达此处——新来的这批学生迅速意识到不对,与塔斯隆特与寒风堡的学生们短暂地交手了一下,接着又停止。
在此期间,埋伏者的影子始终清晰地倒映在露水上。
微风吹过,晶莹的光泽一闪而过。
那些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面对面站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一时没有行动,也没有离开。
埋伏者知道,现在也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那些学生们若是达成临时合作的意向,力量会更为强大,不便于下手。
始终保持着静默的埋伏者终于轻轻抬起法杖,释放了卡牌[法杖·死亡光束]。
一道幽深色泽的光芒从杖尖迸射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无声接近宋逐云等人的所在。
远处的学生们一直没有离开,而是聚集在一块讨论着什么,他们的神态如此自然,每个人都仿佛认真地倾听对方的话语。
转瞬之间,光束命中了其中某一位学生的躯体,留下了一个焦黑的洞口。
“……!”
在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埋伏者视线中原本充盈立体的景象,瞬间变得单薄扁平了起来。
——那不是真实的景象,而仅仅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画。
似乎有什么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埋伏者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寒意,虽然并不清楚新来的那群人的战斗力如何,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立刻做出了战略性转移的准备,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同伴撤退时,自己本来饱满的血量,骤然下跌了一截。
他受到了反伤!
很显然,对方对他们的存在早有预料。
所以方才那副栩栩如生的图画,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躲避攻击,而是为了反向狩猎争取时间。
副本内生长着茂密的植物,多少会影响选手的行动,不过作为训练有素的成熟卡牌师,埋伏者本来不会被绊住脚步。
除非周围的藤蔓毫无预兆地开始了疯长。
那些翠绿的植物叶片舒展,枝条延伸,将埋伏者们死死固定在原地,与此同时,一道寒光横掠而至,在空中斩出一道扇形的长弧。
——从被人发现的那刻起,埋伏者们就完全失去了先手。
直到最后一刻,为首者也不明白,纵然那些人察觉到有人在附近伺机动手,又究竟是如何确认他们的真正位置?
这个问题,宋逐云倒是知道答案。
击杀副本怪物得到的经验,虽然远远比不上“土壤”的力量,但也算得上养分,在[古鸦巢穴]里一路砍杀到现在,宋逐云所拥有的那棵“根源树苗”上,本来已经出现萌发趋势的嫩芽,终于成长为了叶片,与此同时,她的卡槽里,也多了一张卡牌[镜中之视]。
这张卡牌同样没有什么攻击力,释放之后,以自身为中心,一定范围内那些倒映在具有“镜”之概念的物件中的眼睛,就会变成她的眼睛。
宋逐云借助埋伏者自己的影像,一直近距离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们,然后带着自己这边的人,成功包围了对方。
“……奇怪。”
塔斯隆特的学生在解决完埋伏者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按照比赛规则,所有选手身上都携带着一个固化了[生命复苏]仪式的承载物,一旦受到致命伤,就会触发仪式效果。
基本上,只要是使用过[生命复苏]之后,选手们都会本着爱护生命的原则,立刻使用[蜘蛛塑像],从比赛中退出。
要是不舍得退也行,只要就做到生死自负就好。
真实副本内充满了各种危险的变数,选手们在进场前,都签署过包含相关条款在内的合同。
然而这里的埋伏者,在已经消耗掉[生命复苏]的情况下,居然没有离开副本,而是选择继续伏击场地内的参赛人员,也导致了自身的彻底身亡。
寒风堡的学生走过去,割破埋伏者的手臂,将对方的血液涂抹在[蜘蛛塑像]上面。
这是[蜘蛛塑像]的第二种用法,要是一直到佩戴者死亡都没被摔碎的话,其他选手就可以帮着就涂抹上当事人的血液,表示此人已死,呼喊监督人员赶紧过来收尸。
吴净:“继续走吧,基本上类似的事情,每一届比赛都会发生几回。”
她说的没错,森罗万象比赛前期基本是纯娱乐性质的,但等场地从UIG中挪到现实副本之后,风险就呈指数型上升。
而且不止每一届,基本上只要是现实副本,基本上每一届的每一场,都有重伤乃至身亡的意外发生。
兰格雷低声:“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卡牌师。”
社会上那些没有卡牌大学背景的卡牌师,跟卡牌大学的学生之间,关系的确算不上太友善。
A类卡牌大学的学生在毕业后,大多能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有些因为在校期间履历出色,甚至能直接进入星舰队或者圣堂之类的机构工作,也正因为此,少数社会上的卡牌师就产生了一些相对偏执的想法,认为那些温室中的学生们明明已经有了足够美好的未来,却还是跟他们争抢露脸的机会,更有甚者,会认为森罗万象就是专门设计出来,为了让A类卡牌大学中的优秀学生找机会露脸的舞台,所以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只能充当陪衬,最后的冠军一定是在校学生。
然而两边关系的不好主要体现在副本外不多搭理跟副本内拒绝合作上,类似今天这样,就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埋伏进行到底的行为,还是让人很难理解。
如果不是有什么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的话,那就必然有着足够的利益作为驱动。
在场的学生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提高了警惕。
宋逐云招呼了一下:“走罢,监督人员会过来处理的,等比赛结束之后,我们也可以向学校或者举办方反映问题。”
因为这场遭遇战,寒风堡跟塔斯隆特的学生也加入了宋逐云他们的队伍。
*
3791星监督室内。
在度过开头那段兵荒马乱的时期后,监督人员本以为他们能清闲下来,可惜现实告诉了这些人,所有对工作时间快乐摸鱼的期待,都有可能遭到紧急加班的报应。
外面传来消息,[古鸦巢穴]整片区域,都莫名其妙地处于封锁状态,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监督室这边的工作人员,已经给法尔卡索瓦家族的负责人去了急信。
一个制服上绣着“森林”图案的星舰队成员,走到索莫费尔德那边,询问对方可否用仪式的手段,尝试打破[古鸦巢穴]的状态。
索莫费尔德沉吟片刻,道:“现在的情况是,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监督人员一迈过外界与副本的边界线,就会返回到原来的位置,所以只能徘徊在入口处,却无法进入副本。”顿住,笑了下,“非常熟悉的风格。”
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听不懂“灵魂低语”的言下之意。
一位穿着塔斯隆特的祭祀服的女性合上双目,低声:“是‘镜’。”
尝试着前往副本区域的监督员,以为自己走向的是现实中的区域,但实际上,只是进入了一片被镜子投影出来的空间。
在他们进入镜面空间后,空间会随之碎裂,于是那些进入这又掉落回了现实世界。
——路径的不断循环,真实与虚妄的反复交替。
塔斯隆特的祭祀:“如此强大的力量,至少也有一根‘断枝’在起作用。”
“……”
室内陷入沉默,虽然“无貌旅行家”已经死亡多年,依旧能在后来者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
副本区域内。
寒风堡跟塔斯隆特的学生在遇见宋逐云他们之后,考虑到分头行动可能会继续撞上之前那种偷袭者,便决定跟他们联合行动。
按照地图上的描述,选手们最开始是在绕着副本中心转圈,每转一圈,就会更靠近中心区域一点。
在转圈的过程中,他们也会不断与之前失散的队友重逢。
宋逐云第二个找回的队友,是艾普丽·泰勒。
可能是举办方考虑到辅助人员战斗力有限,对方的位置比方嘉茂更靠近副本内部,但周围的树木相对较少,石块与泥土较多,与[古鸦]的巢穴间,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盘踞在此地的怪物名叫[森林巨蚓],虽然血量高,攻击力也不差,但有一个讨厌高温的弱点。
艾普丽本身虽然没有制造高温的卡牌,但她带了一些固化了常见仪式的承载物。
其中有一个叫做[灼热],通常在寒冷条件下使用,使用时不能直接接触人体,而且最好保持一定距离,否则会造成烫伤。
因为留级过一年的缘故,艾普丽的经验比一般的大一新生要丰富一些,她利用仪式效果,硬是磨空了一只[森林巨蚓]的生命值,然后……
然后她的觉醒经验就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