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宋逐云还可以自由选择将镜面的哪一侧切换为主体,她在镜子里轻轻移动了手边的书,现实世界里的书也随之改变了位置。
在这一瞬间,宋逐云感到,她更加清晰地把握到了“镜”的概念。
而且跟上次在“无貌旅行家”旧宅中处处掣肘的感觉完全不同,这片由她创造的镜中空间,一切都随心所欲。
镜子外,宋逐云将意识从镜中切了回来,向后靠在椅背上,同时解除了对[第二相]的供能。
顷刻之间,仪式的残影便从这间房屋中消失。
[第二相]同样是祈求类的仪式,这也是宋逐云为何现在便能使用它的缘故。
换做别的高阶仪式,宋逐云就算掌握了正确的步骤,也很难成功。
不止是技术上的困难,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现阶段大多数的公开仪式,都是非祈求类,其中的高阶仪式,对材料更存在着严格的需求。
并非所有人都能受到“根源”的眷爱,考虑到适用范围,擅长仪式的卡牌师们自然更倾向于使用副本物品进行供能。
宋逐云与其他同行存在显著区别,对大多数人来说,稀有度再高的副本物品,也一定比根源的力量容易获得——“根源”这个概念,仅仅是作为知识被人了解,都会带来影响。
她想起了之前听寒风堡跟塔斯隆特学生说起过的代行者,在当今时代,大部分的祈求类仪式,应该都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
忙于工作的司观堂无意看了眼窗外。
现在已经到了白天,但宋逐云屋子的窗帘还保持着严密的拢合状态。
她怀疑对方是在睡懒觉,虽然这不符合泰辰一贯的励学精神,但考虑到本次实践其实被安排在了寒假期间,而且学生们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冒险,就调低了往日的标准,没有选择打搅。
除此之外,司观堂现在其实也无暇去关注宋逐云的学习状态,在发现石塔要塞出现异变后,几个学校的老师就一直在调查异变的源头,他们连夜加班加点地梳理从各个渠道集中来的情报,终于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把握到了真相。
也正因为处理的事务过于繁多,在司观堂眼里,连索莫费尔德都比平时看起来更顺眼了一些。
——能分担工作的同事就是好同事。
在坎伊星上长期逗留的,除了他们本地的居民外,还有一群心怀不轨之人,副本区域的异变情况,极有可能跟与他们的存在有关。
那些人之所以选择这颗星球,是因为他们在“无貌旅行家”留下的资料里,发现了一些秘密。
几位老师经过梳理,已经初步弄清楚了那些人的目的。
索莫费尔德:“……看来我之前的判断存在误区,这些人所继承的知识固然来源于‘无貌旅行家’的遗留,但却并没有打算复活对方,而是想取而代之。”
司观堂:“他们希望掌控‘镜’的概念,并以此攀升,最终抵达根源。”
索莫费尔德笑:“其实也是个思路,毕竟从表面上看,沿着镜的道路行走,风险要更低一些。”摇了摇头,“但他们实在是小看了‘无貌旅行家’,对方在死亡之前,就做过复活的预案。”
属于“无貌旅行家”的根源之树破碎后,他的部分意识也附着在那些枝叶上,掉落到不同的区域,如果有人接触并容纳了那些碎片,便会在自己的灵魂中,不知不觉地埋下属于对方的意识种子,然后在某一天,被悄然取代。
索莫费尔德:“不过那毕竟只是些意识碎片,本身力量十分微弱。”看着对面的来自塔斯隆特的老师,笑,“而且我们也有了足够便捷的检测方案。”
因为在卡牌领域中,“镜”与“生命”是相斥的概念,所以只要是被“无貌旅行家”埋入过意识种子,就无法使用相关领域的仪式。
塔斯隆特的老师语气温和:“这都是‘森林’的庇佑。”
索莫费尔德:“‘森林’掌握着‘生命’的概念,被‘森林’憎恶的卡牌师会使得同伴的治疗难以成功,他们的道路很快就会因为无法在副本中获取经验而断绝。”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些代行者明明了解相关的秘辛,却根本不考虑沿着此类道路前行的原因。
司观堂默默听着其他人的交谈。
因为坎伊星上出现的意外,泰辰那边特地开了权限,让作为领队的司观堂了解到某些更深层次的内容。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抵达根源的不同方法。
*
学生居住区内。
折腾完了仪式的宋逐云,又开始折腾自己的卡牌。
她在释放[以人为镜]的时候,可以使得自己的瞳孔发生短暂的镜面化,宋逐云在思考,倘若她不使用[以人为镜]的后续能力,仅仅将瞳孔发生异象这一段变化截取出来,能否形成新的卡牌。
别的卡牌师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只能沿着已经存在的枝叶攀升,但宋逐云拥有以“镜”为主干的“根源树苗”。
——“根源树苗”不止是力量的源泉,也意味着成长与变化的可能性。
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宋逐云的右眼渐渐化为了水银一样的色泽,与此同时,“根源树苗”的末端,生长出了一片幼嫩的小小叶片,她的卡槽里,[小银镜·光路折射]与[以铜为镜]之间,也硬生生出现了一个新的卡槽,里面盛放着名为[瞳中镜]的新牌。
这张牌的作用仅仅在于能让释放者看见一些仅能于镜中世界存在的事物,宋逐云眼前出现了一副割裂的画面,她只睁开左眼时,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而在只睁开右眼的情况下,却能看见一片左右颠倒的幻象。
除此之外,[瞳中镜]没有任何辅助类或者攻击类的效果。
宋逐云解除了卡牌的释放,右眼中水银般异样的色泽徐徐消退,虽然[瞳中镜]的作用有限,但它的出现,让她对卡牌树的感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宋逐云心中升起一个猜测——“卡牌树”这个几乎人人皆知的名称里,其实隐藏着对抵达根源的暗示。
世上曾经存在一棵接近于彻底成熟的“镜”之根源树,然而随着“无貌旅行家”的去世,那棵树也跟着四分五裂,碎裂的枝丫自光中坠落,直接导致了后世虽然有“镜”系列的卡牌传承,却几乎无人能达到突破界限的地步。
宋逐云是泰辰的学生,但她在学校的数据库里,根本找不到[以人为镜]的资料,而这只是一张lv.1级别的卡牌。
如果说别的领域的卡牌师能沿着顺着自己的树,不断靠近根源的话,那么不幸走上断枝路途的人,会更早迎来自己的极限。
不过这并不代表,其他领域的卡牌师会比“镜”系列的更容易抵达根源。
——因为主干已被占据,后来者只能无限接近,却无法真正掌握这棵树的概念。
卡牌之树,实则是一棵倒悬之树,觉醒之人沿着末端一路攀升,纵然是走得最远的人,也只能在根源前停下脚步。
这是最广为人知的一条道路,虽然存在上升空间的极限,但对现世的卡牌师而言,并不算什么问题,毕竟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觉醒三张以上的卡牌。
根源之树给了枝叶以力量,而枝叶又反哺主干,使其变得繁茂。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隐藏的攀升之路,那就是由树种开始成长,先是由种子变成幼苗,再逐渐长大,在树成熟的那一刻,宋逐云作为掌控树的存在,也便抵达了根源。
然而她虽然获得了树,但那实际上是源于“无貌旅行家”的一截“断枝”,本质上并不知道树种从何而来。
宋逐云现在只能认为,所谓的树种,都是些概念的力量象征,像她的树,主干就是“镜”,可以生长出“影像”、“拼图”一类的分枝,这些分枝与主干间必定存在概念的关联性,而稳定且具体的力量表现形式,就是叶。
——叶即为卡牌。
她想到之前跟寒风堡与塔斯隆特学生沟通时得到的讯息,中部星域的根源之树有着“血肉之瓶”的称呼,当然在更普遍的情况下,别人都会使用更通俗一些的“冬圣者”作为指代。
“冬圣者”这个名字并不会让知晓者的思维受到嗡鸣声的冲击,宋逐云对比两者的区别,有理由认为,“血肉之瓶”更贴近于这位抵达根源者所掌控的概念。
如果将血肉比作瓶子,那么盛放在瓶中之物,指的又是什么?
联想到寒风堡的卡牌树偏向,宋逐云猜测,瓶中物应该跟灵魂相关——冬圣者是亡灵与躯壳之根源,祂以瓶为象征,而瓶乃容物之器,所以也掌控着“器”与“材”的相近概念。
*
教师休息室。
班尔温德的老师:“很显然,坎伊星上的副本区不会突然发生异动,而是有人暗中主导了这一幕。”
索莫费尔德笑:“但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无貌旅行家’的遗物。”
塔斯隆特的老师:“起码在知识方面,一定不会太少。”又道,“我跟圣堂那边联络过,确认了坎伊星当年曾经被侍奉‘蕨林山脉’的大祭司净化过。”
——圣堂是东部星域中,由代行者所管辖的机构。
塔斯隆特的老师:“所以如果‘无貌旅行家’在坎伊星上留下过‘藏有自身意志的断枝’的话,那么其中的意志一定是最为衰弱的,若是个人心志坚定的话,就算还未突破界限,也未必不能抵抗住那种侵蚀。”
根据几位老师的调查,那些幕后黑手需要找到的东西,至少包含一份“断枝”与一份“养料”。
不过“无貌旅行家”和“镜之根源树”算是一个共生关系,对于那些附着意识比较弱的断枝来说,它们会更加缺乏活性,不容易成长,如果不及时补充“养料”的话,可能从根源树苗,直接变成死根源树苗。
班尔温德的老师:“坎伊星不是第一天被确定存在‘无貌旅行家’的痕迹,但此前一直都比较平静。”
司观堂淡淡道:“如果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话,就直接把人抓来询问好了——以坎伊星现在的情况,想把这些流亡者找出来并不算难。”
*
学生居住区。
不久之后就是预定的出发时刻,宋逐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当然在离开前,她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坎伊星现在的情况十分特别,联盟的航站因为星际乱流的缘故,暂时无法启用,所有人,无论是想离开的,还是想前往的,都只能走民用航站。
——也就是说,只要将民用航站控制住,整颗星球的人员进出的权限,就会完全落入航站管理者的掌控。
司观堂跟其他学校老师一块加班的同时,也没忘了关注泰辰剩下的学生,在发现时刻快到后,特地提醒了一下,很快就得到宋逐云已经出发并抵达至航站的回复。
她过去的时候,还额外留意了一下学生现在的状态——
普通舱边沿位置,宋逐云正靠着软垫安静看书,瞧上去已经来了挺长一会。
此刻离正式起飞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
司观堂本来很欣慰于学生的学习精神,只是想提醒一下对方,别在公共场所阅读含有仪式内容的书籍,免得泄露关键知识……
良好的视力让司观堂在开口之前,就成功看清楚了书壳上的名称:《灰总裁与霸道姑娘》。
司观堂:“……”
年轻人的爱好也挺独特,宋逐云到底从哪弄来这本奇奇怪怪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