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沈珠曦把浑身火热的李鹜扶上马车, 自己也急急匆匆地坐了上去,轮到媞娘要进车厢时,李鹜靠在沈珠曦身上, 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媞娘脚尖立即转向, 在车门外挨着车夫坐了下来。

车门一关,李鹜就揽上了沈珠曦的腰。

沈珠曦光顾着去担忧他又红又烫的脸颊了, 腰上多了一只大手也没发现。

“你这是发烧了还是怎么了?”沈珠曦担忧道, “唐大夫的医馆在另一头,我们就近找家医馆吧。”

“不去医馆……”李鹜哑声道,“回府。”

李鹜态度坚决,沈珠曦只好吩咐门外的马夫直接回府。

安静下来的车厢里,只有车外马蹄声响清晰回荡。

夜幕落下, 街道上的行人也稀疏了,偶尔一声狗叫, 从深深的巷道里传出。

沈珠曦一脸担忧,不时用衣袖擦拭李鹜额头沁出的汗珠,李鹜循着她手上的凉意, 把滚烫的脸颊凑向她的手心,像一头乞求宠爱的大狗,拱着她的手。

沈珠曦把双手手心贴上他的脸颊, 李鹜舒服地呼了口气,比平常更湿润更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像在说话一样, 无声地撩动她的心跳。

他心无旁骛的样子, 容易让人误以为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人,他眼中只有她一人。

沈珠曦一边努力制止自己让脸庞升温的胡思乱想,一边羞怯忐忑地别开了视线。

“你为什么会在教坊门外?”李鹜灼灼地盯着她, 声音暗哑。

“我、我路过这里……”沈珠曦胡乱说道。

“你骗人。”

李鹜低声说,扣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用力,沈珠曦不由自主地倒向李鹜滚烫的身体。

“你在吃醋。”他在她耳边说。

炙热的吐息吹向沈珠曦耳蜗,全面点燃了她的体温。

沈珠曦心跳如擂,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坐起,奈何李鹜的大手牢牢扣在她的腰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贴着他的胸口。

他的胸口,也藏着激烈的鼓动。

带动着她的心跳,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前奔去。

“我以前也去过教坊,但都是为了收债去的。像我这种人,进不了大堂,更不用说雅间。”李鹜说,“这是我第一次坐在雅间里听歌看舞,教坊这地方,还挺有意思的。”

沈珠曦心中的黯然盖住羞怯,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除此以外,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天底下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去过教坊呢?她若生气,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你不问我什么地方有趣?”李鹜说。

沈珠曦心中一痛,却还强颜欢笑道:“……什么地方有趣?”

“我看见有人在角落搂着婢女亲嘴。”李鹜说,顿了顿,压低声音,更加靠近她的耳朵,像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他们亲的,和我们亲的不一样。”

沈珠曦的脸腾地红了。

“你看别人亲……干什么!”

“我好奇。”李鹜理直气壮道。

沈珠曦沉默片刻,还是没敌过油然而生的好奇心:“……怎么亲的?”

“没看明白,”李鹜说,“我们试试。”

沈珠曦还没来得及回答,李鹜已经堵住了她的声音。

他比以往都要激烈。

他曾像一只鸭子那样在她满脸印下亲吻,这里啄一口,那里啄一口。

但他现在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只顾着填满饥肠辘辘的欲望,他连嘴带下巴地拱起她的脸,粗暴地撬开紧锁甜蜜的大门,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过快的心跳让人头脑麻痹。

陌生的快意让她无法思考。

她条件反射闭着双眼,像被淹没头顶的潮水裹挟,无措地随波逐流。浪涛一开始激烈,慢慢变得轻柔,温柔纤长细密的睫毛颤抖着,在心中描绘出和她亲密无间的这个男人的形象。

他麦色的肌,神采飞扬的眼,高高挺立的鼻梁,中部有个小小的骨节突起,像是一座狡猾而倔强的小山丘,在高挺却寻常的线条中悄悄探出了头。

她对他如此熟悉,以至于他取代心中的天地。

睁眼是他,闭眼还是他。

“夫人,老爷,到……哎呀!”媞娘脸色通红地缩回了头。

车门再次关上了。

媞娘又慌又羞,扭头将锅丢给车夫:“都怪你!赶车赶那么快,马蹄声那么响,叫我没听见不方便!”

车夫:“?”

车门砰地一声打开,沈珠曦扶着李鹜下车了,她把红得滴血的脸藏在李鹜的胸膛上,恨不得顺着哪条地缝钻进去就此消失个一年半载。

媞娘和车夫不约而同地别开脸庞,各自数着头顶的云朵。

沈珠曦经过车上那一遭,自己腿也发软,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彼此依靠。

两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主院内室后,沈珠曦立即叫人送来冷水和干净手巾。

她一遍遍擦拭李鹜滚烫的脸颊,可是却无济于事,他躺在床上分明动也没动,体温却不断升高,麦色的脸颊也沁出细微的汗珠,身上的锦衣也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了。

沈珠曦即便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看的话本子里,曾有过助兴药的存在,后宫之中,也不缺此类屡禁不止的药物。

李鹜是去参加田戍炅的邀请,为何会中了这样阴招?难道田戍炅果真不是好人?可他还没见到傅玄邈,为何会先去得罪李鹜?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在不好过的李鹜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问题。

沈珠曦看他忍得难受,犹豫许久,断断续续地道:“我听说……男子可以自行解决……要不我先出去……”

她刚一挪动身体,李鹜就从床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呆瓜,别走。”

他虚弱的声音让她不由停下脚步。

“可你……”

沈珠曦为难地看着他涨红冒汗的脸庞,唯独避开了他的眼睛。

那双湿润而过于明亮的眼眸,她不敢直视。

“帮帮我……”

缺氧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李鹜暗哑低沉的声音麻痹了她的理智,她晕乎乎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就躺在了李鹜身边,被一只滚烫的手臂,紧紧地搂进怀里。

李鹜绵密而热烈的吻,每一次吻都像迈出的一个脚步,逐步带她走入一扇迷幻的世界。这里有茂密的雨林,湿润温暖,包裹着她;这里有澎湃的海浪,激烈窒息,追逐着她。

她的灵魂飘进广袤无垠的宇宙,夜星在她头脑中漫天闪烁。

观星者,肯定不止她一人。

李鹜的嘴唇在她颤抖的眼睫上移动,温热湿润的嘴唇抚过她小巧的鼻尖和饱满的脸颊。

“帮帮我……”他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她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她陷在名为李鹜的世界里,为他神魂颠倒,为他灵魂脱壳在无边无际的星空。

她触碰到了一颗比她的手心还要滚烫的星星,星星那么烫那么热,她怕伤害到它,也怕自己被星星的热度灼伤,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却被身后赶来的李鹜捉住。

他像以往每一次的那样,不厌其烦地引导她去感受这片天空。

天渐渐黑了。

媞娘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快把东方都开始发白,太阳都要钻出来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男主人异样沙哑的声音:

“送水进来洗澡。”

媞娘连忙吩咐人送水,她跟着抬木桶的粗使丫鬟快步走入屋内,帮着她们往里注入热水,眼神根本不敢往垂下的床帘里瞟。

婢子们流水一样进入,又跟流水一样悄然无息地流走了。

内室安静下来后,李鹜撩开床帘,起身走到一旁的铜洗漱架前,拿起一块干净手巾浸入水盆,拧干后回到床边。

他蹲下身子,好声好气道:“别气了,是我错了,我给你弄干净不就行了……”

他拿起她摊开的手,轻轻擦拭她手掌上的污浊。

血气上涌的时候想不到那许多,现在看着沈珠曦白白嫩嫩的手掌变得通红,李鹜不禁又后悔又心疼。

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她的每个指缝,说:

“看,这不是就干干净净了嘛!”

“我手又酸又疼,都快断了!”

沈珠曦拧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毫无威势的杏眼里闪着泪花,脸颊也因为气鼓鼓的,更加想让人上手揉捏。

“不会断的,断了我给你接好。”李鹜哄道。

沈珠曦不想听他嘎言嘎语,想甩开他的手,甩了几次也没甩掉,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牢牢黏在她的手上。

“我不信你了!”她生气道,“你说了成亲之前都不会……不会的,你、你占我便宜!”

“我没占你便宜,是拿便宜给你占。”李鹜哄道,“你看,你人还好好的,就是手脏了点,失去清白的——是我啊!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

沈珠曦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为他这清新脱俗的托词而呆滞。

“而且,我这不也是权宜之计吗?”李鹜说。

沈珠曦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他竟然还会正确使用成语了?

李鹜重新坐上床,屁股讨好地往沈珠曦身边挪。

“不是我吹牛,那个你曾经说过的刘——刘下惠,就是刘下惠今日见了我,也得心服口服喊一声大哥!你夫君的身子不是谁都能碰的,你以外的人——老子就是折了这弓,也不给人硬上的机会。”

李鹜都说得这地步了,沈珠曦还能说什么?

她委委屈屈地抬起湿淋淋的眼,小声说出她此刻忧虑的问题:

“我……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李鹜竖起耳朵,低头靠近。

“我会不会……会不会……”沈珠曦鼓起勇气,一张脸烫得像刚烧开的水壶,“会不会怀孕!”

李鹜沉默了。

他坐直了身体,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不会吧?”

沈珠曦瞪大眼睛:“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不会吧……你衣服都穿着呢。”

“可我手上没穿衣服!”沈珠曦举起已经干干净净的右手,欲哭无泪道,“我母妃说过,行房就是男子把身体里的阳气交给女子,女子的身体接住这股阳气后,就会因此受孕……我、我现在就可能怀孕了!”

沈珠曦还有天上的母妃给她交代过三言两语,李鹜那棵天上的李子树可没交代过他怎么才能怀孕,怎么才不会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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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夫妻睡在一起就能生孩子,可究竟怎么生——他又没趴别人床下观摩过,怎么知道?

“你别慌,先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冷静的李鹜道,“……我去问问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