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禅院真希终于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刚才老师和校长的反应都太过自然了,以至于现在等人被带走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对劲。
“我没记错的话那位不是应该早就已经死了吗?”禅院真希看了一眼五条悟,他的表情依旧让人看不出一点倪端来,甚至因为被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更加看不透他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
“是死了呢——话又说回来了,悠仁,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里面的吗?”
另一位死而复生的对象得到老师的询问之后才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但是也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刚才根本没有意识到箱子里面又多了一个人出来。
“好像就是刚才跳出来的时候吧……?”虎杖悠仁有些不确定地摸着下巴:“在那之前我没有留意欸……”
“是吗,”五条悟看了一眼自己准备的这个平平无奇的箱子,又像是无所谓一样地摆了摆手,“倒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今年的交流会就交给你们挥洒的青春啦,老师我就先去休息一会儿了。哎呀,忙了好几天了累死人了,我要申请休息,好好休息哦夜蛾老师。”
“等等,五条悟,”乐岩寺校长抬眼朝他看了过去,“你要包庇匿藏那个家伙吗?二宫杏早就死在十年前了,她死后尸体失踪,刚才出现的那个家伙,只是一个披着她皮的怪物才比较现实吧。”
“嗯……虽然平常我是不太在意这些,但是老爷爷你啊,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些比较好。”
五条悟说的一派轻松,但是夜蛾正道作为他曾经的班主任,还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五条悟情绪的变化。
“就算外表变了,那个皮囊之下还夹杂了点别的东西,或者说混杂了不知道多少不清不楚的东西,但是她毫无疑问就是二宫杏哦。”五条悟笑了笑,语气像是因为开心而快活地就像乘着风飞起的蒲公英种子,但是却又让人感觉到另外一种裹藏在轻快柔软之下的冰冷荒芜。
“我怎么会认错人呢,老爷子。”
“就算身体变了——那家伙甚至连灵魂都变了,但她依旧是二宫杏,我认识的二宫杏,唯独这一点我可是不会认错的哦。”
一瞬间禅院真希甚至都觉得自己看见了以前悟这家伙抓着他们灌输莫须有的爱情故事时露出的那种表情。
那种更加阴沉的、晦暗的、但是似乎又非常……沉重而又胀满了的表情。
那种像是在黑夜中抚摸自己心脏的表情。
“嘛嘛,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监管的事情我也会顾虑好的哦,不如这样吧,反正结界也已经布置好了,交流会后续的观测就交给七海来处理好了——反正他现在还留在高专里面,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正好过来做苦力嘛。”
五条悟抬起双手按在自己脑后,看起来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轻松模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暴躁起来了。
发丝缠绕在扣住后脑勺的指尖上,用力到甚至像是病入膏肓的野兽正在发狂地撕扯自己的皮毛。
她不在自己的眼前。
她不在……除了歌姬谁还会见到她呢?灰原?还是硝子?嗯……肯定不会让硝子去的啦,但是灰原现在也不能使用咒术和咒力,草率和杏接触也不太好呢。
但是为了避免危险,果然还是先把她和其他人隔离吧?反正她的房间和房子都有好好保存着,只要关在那里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果然就只有他能肩负起这个任务了呢。
看押她的任务。
“悟,”但夜蛾正道并不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可他也知道“二宫杏”这个人的存在对五条悟到底是什么意义,因此他并不能阻止悟,只能提醒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死而复生……是有代价的。”
“这种事情问问杏不就好了,”五条悟轻快地说,“她难道不会说吗?”
但也不是没有契阔的可能,就如同寄生在悠仁身体中的两面宿傩一样。
五条悟的大脑依旧在冷静地高速运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同时用自己的感性制定一个蛮横不讲理地拘禁计划。
死而复生是有代价的。
他知道的。
要么活着的时间不长,要么活着的质量不好,要么得不断地达成某些条件才能继续活下去……总而言之代价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但不管代价是什么,他不在乎。
如果有时限,那就延长时间;如果有禁制,那就改变禁制。
如果有契阔,那就斩断契阔。
——毕竟她的契阔本来只应该在他或者杰的身上,其他任何人都不应该与她结下契阔。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他可以比拟的了。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瞬,竟然真的同意了他的要求。
“你清楚就好,”他说,“剩下的事情我会联系七海的。但是总之,至少在交流会结束之前,你——你们两个,必须得在学校里面知道吗?”
“嗯嗯。”五条悟敷衍地应了两声,抬手摆了摆就跑的不见踪影。
“自从五条悟强制政教分离后,你们做事就越来越大胆了,夜蛾。”
乐岩寺显然对他们两个的态度非常不满意,抬起松弛的眼皮朝他看过去,目光如刀直勾勾地扎在夜蛾身上,但是却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你最好好自为之。那种披着人皮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东西,也应该早点祓除才对。”
“我相信悟的判断。”夜蛾正道只是说:“他不会失误的。”
“那又如何,”乐岩寺只是冷漠地说,“她死了十年,转而复生,难道还能和十年前的她一样吗?”
——但确实没有太大区别。
庵歌姬想。
“怎么了庵前辈?”
我还寻思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转头就看见庵前辈似乎正在走神。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应了我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就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正常人都该觉得难以置信吧,”我忍不住吐槽,“五条那种仿佛我只是出门散个步回来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正常人的范畴里面啊!”
提到五条的时候,庵前辈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为难的样子。
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她到底在为难些什么,肯定是五条那家伙这些年造谣我……靠!我还没和他算这个帐!
“让你们两个在一起果然很安全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五条倚在门框上冲我们招了招手,唇角弯弯笑的一派快活,“歌姬,你们家老爷子找你哦,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就行了,反正歌姬你在的话也帮不上什么忙啦。”
我看庵前辈又要找什么东西扔过去了赶紧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她紧紧攥着杯子用力运气,生了半天气才一口把杯子里面的茶灌了下去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真遗憾,我还以为庵前辈会拿去砸五条呢。
“随便坐吧杏,”这么说着的人反倒比我更自觉地拉了吧椅子坐了下来,反坐椅子下巴抵在椅背上还翘着椅子腿的模样简直和他高专的时候别无一二,“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啊,复活之后的副作用吗?像吃了人鱼肉那样的那种吗?”
“怎么可能啊,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虽然说这随便坐,但是我一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就非常自觉地拖着椅子挪到了我对面,像只好奇的猫一样歪着脑袋看我,又非常自然不过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用力揪了一下。
“好痛、就算要试试是不是真的也不需要用这么大力气吧!”
我差点被他掐到飙泪,一瞬间都感觉自己脸都肿起来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杏。”
他声音甜的像裹了块正在融化的蜜糖,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属于糖果的些微甜香,味道有些复杂,但是终归是甜的。
“大概以后也会维持很长时间这副模样吧。”
我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脸,语气抱怨地说:“我的复活说起来原因还挺复杂的,总之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就对了。”
我尽量简单地把自己的复活和黑绝的事情和他解释了一下,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现在这个样子,说不算人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支撑我的身体的已经不是我自己的灵魂了,以后身体大概还是会成长的,但是估计长得不会很快。我维持这幅样子都已经四五年了,好像除了头发还在正常生长代谢之外什么都没有变过。”
五条悟拉下了眼罩,睫毛轻轻颤了颤,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因为撞设定了所以才总是会吸引这种设定的东西吗?明明咒术当初已经剥离了,原来运气还是会延续下去的啊。”
……可恶!
我不承认!!!没有这种事情!!!
“说起来,你的手还要吗?”五条悟问我:“作用在你自己身上的话应该是可以重新恢复咒术的吧?虽然切割下来很久了,但是缝缝补补应该还是可以把这块灵魂拼接上去的——不然你的右手就一直不能用了吧。”
“我也不清楚,谁知道呢,”我撇了撇嘴,“我现在和我自己的咒术还有没有适配性都不好说呢。而且你打算怎么让我融合我自己原来的手?把现在的砍掉重新接回去吗?”
“当然不用了。”
他捏住我的手腕,手掌轻轻松松地就把我整个腕骨圈住。字面意义上柔弱无骨的右手在五条悟的掌心中蒲柳一般晃来晃去,但是实际上它是长在人身上的就让这样的画面看起来不免有些惊悚了。
“这种小事情怎么可能需要这么麻烦的操作。”
他摩挲着我的手腕,指腹按过我的脉搏,又绕过圆润凸起的腕骨,不松不紧地圈着我的手腕,但却用上了让人难以挣脱的力道。
……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情吧。
不管是死亡还是断掌。
“话又说回来,你的时间才过去了四五年吗?”五条悟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眨巴着睫毛雪白的碧蓝色眼瞳像是满眼期待地看着我:“我这里可是已经过去十年了哦,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沉默了下来,一时间甚至觉得有些难堪地难以启齿。
“你果然是知道的吧,杏。”
五条悟的掌心贴上了我的脸颊,原本就被这混蛋掐的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同样温暖的掌心里面,甚至让我觉得被烫的皮开肉绽了。
“你没有问我杰的事情,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吧。”
“……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我侧着脸贴在他的掌心中,一时间却又觉得非常难过,但是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全都看见了,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冲你这个骗我的混蛋说对不起啊,混蛋五条。”
“就算你在你又能做什么啊,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一点了,杏,”五条悟说,“我和杰因为信条不同走到这种地步,你觉得你在难道就能改变我们的想法吗?”
“我在至少有人在你们身边。”
不用去独自承受一切。
我当然什么都改变不了……拯救不了什么人,挽回不了什么人,更加无法拉住那个人。
因此我长长叹了口气,就像要用力把胸腔里面的所有难过一次性全都挤完似的遮掩着喃喃自语:“还是说你们要让硝子、家入这个医生在你们这两个杀疯了的危险粉丝边上冒风险?”
我只是……不希望那种时候,你们身边只剩下自己。
“……说到这个,其实刚才我就有点在意了,”五条悟扳正我的脸,凑到我面前,雪白的睫羽几乎刺到我的眼球里面,和我贴的相当近地问,“为什么你叫忧太就是叫名字?一直到现在还是叫我‘五条’?”
“如果我没算错时间,忧太现在也才去你之前待过的地方没多久吧?”
打开了一点盖子的负面情绪又重新被关进了匣子里面,我大为无语地推搡着他的脸试图和这个体格让我充满了压迫感的家伙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好让我放松一点质问:“……为什么要计较这种东西啊!你是小学生吗五条悟?!还有离我远点啊!你这家伙是不是又长高了?!你是不是要有两米了!!!”
“一米九哦,”五条悟坐直身体嚣张地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我就说你这辈子就这么点高了,杏。”
………………
我愤怒地抄起椅子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你给我滚远点!!!等我拿回骰子我就第一时间把你骰成男妈妈!!!去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