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对于万长青来说,只要打了齐家的亲戚,无论是齐家的什么亲戚,都是打齐传明的脸。

齐传明那些所谓的亲戚越是上不得台面,越是对他有利。

覃家父子知道自家上门会被人讨厌,却也没想到万府人会直接说他们是无赖。

不都说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爱惜脸面么?

真要脸,遇上他们这种脸皮厚的人,拿银子打发才对啊。撕破脸是个什么做法?

二人想不通。

不过,他们还是知道求救的,如果真被打出去,自己丢脸不说,此后一生大抵都再也不敢登门。若知道来了会弄成这样,他们就不来了。

覃父反应飞快,转而去看齐传明的神情:“亲家,我女儿不明不白的没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连她的一块皮都没见到。我不能计较吗?”

齐传明皱着眉:“大哥,放他们走。”

万长青不肯:“这两人要去衙门。”

覃父立即道:“你们把我女儿的死因说清楚,我接受得了,那就不去。”

说不清楚,给银子也是可以的。

在场众人都明白二人的意思,万长青眼神里满是嘲弄:“乡下人就是眼皮子浅,为了银子什么都可以不要。”

一句话,将齐传明也带了进去。

齐传明并不蠢,立刻就听了出来,狠狠瞪了回去,

柳纭娘走出来的时候,前院闹得不可开交,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看向覃家父子,好奇问:“怎么不走?”

覃父咬牙:“他们说我是无赖!”

本来也差不多。

说真的,如果父子俩真的是为了覃月梅而来,柳纭娘还高看他们一眼,可这俩就是为银子而来,话还说得冠冕堂皇。柳纭娘反正不喜欢这种人,会帮他们,纯粹是为了给万府添堵。

“那你们去衙门吗?”柳纭娘提议:“我的马车可以送你们一程。”

覃家父子的目光落在齐传明身上。

齐传明:“……”看他做甚?

他回府没多久,学了许多东西,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今日之事,无论覃月梅是怎么死的,都不能闹上公堂。他叹口气,道:“亲家,阿伟也遭了难,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整个人都废了。伤在儿身,痛在我心,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月梅的死,确实是她生了病。之前我也为她请过大夫,可惜还是没能把人救回。你来一趟城里也不容易,稍后我让人带你去几条繁华的街上转转,散散心,顺便给家里人买点东西……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月梅就是去了也不安心。”

覃父立刻答应了下来。

本以为要被打出去的,现在还有礼物拿,连车资都有人付了。傻子才不答应。

柳纭娘见状,提醒道:“事关月梅一条性命,怎可如此草率?”她一本正经:“还是得去告状,查清真相才能让她真的安心离去。”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齐传明凌厉的目光。

柳纭娘毫不惧怕地回视,微微仰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挑衅。

齐传明怒斥:“双云,你少挑拨离间!”他看向覃家父子:“亲家,我跟您保证,月梅的死没有疑点。”

覃父听到前亲家母提议报官,还以为又有好处可拿,眼看齐传明怒成这样,他心头有些发怵。

齐传明富贵就抛弃糟糠之妻,镇上的人都传遍了,夫妻俩闹得不可开交。罗双云提议去告状,搞不好就是为了故意和齐传明作对。他一个乡下人,可不敢搅和进这些富家老爷的恩怨之中。咽了咽口水道:“家里还忙着呢……还是听亲家的……月梅她肯定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死而让我们亲戚失和。”

闻言,齐传明满意地看了眼柳纭娘,吩咐人将父子二人送走。

柳纭娘也不失望,临走之前,表示想去探望一下万母。

身为儿媳去探望婆婆,哪怕是已经和离的儿媳,也说得过去。

齐传明皱了皱眉,不太愿意。

万长青也觉得事情挺蹊跷,毕竟,这罗双云跟母亲之间可没什么感情。

但要说哪里不对,二人又说不上来。

*

万母正在禁足之中,看到柳纭娘,她胸口起伏好几下。

任谁看到把自己害得失了管家权,甚至连出门都不能的罪魁祸首,大概都不能心平气和。

“你来做甚?”

柳纭娘闲庭信步地进门,言笑晏晏地在屋中这里摸摸,那里瞧瞧,随口道:“我最近在布置新房,但你也知道,我是乡下人嘛,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屋中该摆些什么,便想着来给你请个安,顺便瞧瞧你屋子里的摆设。”

说话间,她还拨弄了一下屋中的香炉,对着那烟雾缭绕的炉顶深呼吸一口气:“好香啊!这是什么香?”

一边问话,一边抬手揭开了炉盖。

万母现在看柳纭娘哪里都不顺眼,满眼的嘲讽:“我这屋中的摆设样样都是精品,有些连京城的大官都买不着,就你摸的那个香炉,那是前朝的古物。只那一样,就值几千两银子。我劝你别碰,碰坏了你赔不起。”

柳纭娘惊呼了一声,收回了手,诧异地问:“真的假的?”

接下来,她又扯了许多话,大半都在说最近赚了多少银子,置办了些什么好东西。足足两刻钟后,才从屋中出来。

走的时候,还能感受得到万母愤怒的目光。

*

柳纭娘没有再见到覃家父子。

随着婚期临近,齐家老两口都不让她出门,将人拘在了家里。

万府看不上柳纭娘,但事实上,城里的好多人都表示会上门讨要一杯水酒,其中还有和万府地位差不多的富贵人家。

是因为柳纭娘最近买下了一片地,准备造纸,消息灵通的人都得知了此事。连衙门的大人都格外重视,可见那纸的成色。那些人家,都是想和她混个脸熟,日后好在其中分一杯羹。

覃月梅的死对于城里众人来说就像是一阵微风,风过无痕。很快就没有人再提。

不过,对于某些心虚的人来说,最近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万母自从覃月梅下葬后不久,天天都在做恶梦。有时候是自己被毒死抛尸郊外,有时候是覃月梅跑来找她索命。甚至还有以前那些被她害的胎死腹中的孩子前来压着她,各种神出鬼没。

闭上眼就是这些事,万母根本就不敢睡觉。甚至还暗戳戳找了道长回来帮着做法。

在她看来,这就是覃月梅死了后冤魂不散。

说真的,万母不怕活人。因为活人都有弱点,也会死。

可她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冤魂,尤其那冤魂还对自己有恨。她请了道长,画了不少符,可惜没有用。她一日日憔悴下去,夜里根本睡不着。

于是,她换了一个道长,甚至还把已经埋下去的覃月梅翻出来重新换了个位置。饶是如此,夜里的噩梦还是没有散。

到得后来,万母根本就不敢闭眼。

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时,老太太不行了。

柳纭娘听说了此事后,特意上门去探望。

万府对她那是极力忍耐,根本就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烦。柳纭娘也不是来看他们脸色的,甚至还有心情逗板着脸的齐传明。

“你这个万家正经的嫡子,还没有把那个赝品赶走,甚至老太太都不行了,人家还好好的,要你何用?”

齐传明:“……”

老太太是护不住,可父亲要护着啊。同样是亲儿子,一个是心爱之人所生,在自己身边长大。另外一个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而是塞到了乡下去,学得一身粗鄙,字不认识多少,还带着一大群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别说是父亲了,将心比心,就算是他自己,也会疼前者比较多。

他没好气地道:“你少回来,我还能好点。”

柳纭娘讶然:“还觉得我拖累了你?”她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他。

齐传明不满:“你那是什么眼神?”

柳纭娘笑吟吟:“我好歹凭着一己之力开了几间铺子,郊外还弄出了几百亩地,哪怕是荒的,也有一大片吧?敢问看不起我的你,又做出了什么厉害的事?”

齐传明脸都黑了:“你那是运气好。”

“我要是运气好,就不会碰到你这种混账玩意儿。”柳纭娘率先走在前头:“为了富贵抛妻弃子,连养你长大的爹娘都不要,简直畜牲不如。”

齐传明:“……”

他正想大怒,前面已经到了寿康院。

寿康院里气氛凝重,老太太随时会断气,下人们轻手轻脚,他身为亲孙子,到了这里,那是怎么悲痛都不为过。因此,干脆就闭了嘴。

老太太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睁眼,脸颊凹陷进去,若不是还有轻微的气息,会让人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个死人。

万父没心思搭理柳纭娘,此时的他心中特别悲痛,丫鬟上前帮老太太擦脸,却不敢多看。

见状,万父心中愤怒不已。但也明白,这会儿的老太太确实吓人,他想到什么,忽然厉声道:“去把夫人请过来。”

被禁足多日的万母得知自己能出门,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欢喜。然后就得知老太太不行了。

她突然就有些害怕。

覃月梅死了之后一直缠着她索命,那老太太呢?

老太太会变成如今这样,可是她一手造成的!活着就已经那么厉害的老太太,死了之后会怎么对付她?

万母越想越怕,却又不得不去,当看到床上泛着死气的老人在她进门的一瞬间睁开眼时,她吓得尖叫一声,往后一倒,干脆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