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今天不想出门。”柳纭娘退回了屋中,将先前整理出来的那些被子放回了柜子里。
覃月梅被点了下,再不敢多言,退回了自己的厢房里。
齐传明面容不悦:“双云,你今日在闹什么?”
“没有闹,就是不想出门而已。”柳纭娘面色淡淡,关柜子的门时,突然听到了拉开门栓的声音,抬眼一瞧,看到老两口似乎要出门。
柳纭娘面色微变,两步奔了出去:“娘,我有话跟你说。”
齐家老两口是很好的人,他们是真的把齐传明当做亲生儿子的,也将唯一的儿媳罗双云当做亲人。反正,罗双云觉得这里更像是自己的家。
她其中有一个心愿就是陪着老两口,亲自给他们养老送终。
齐家老两口实在受不了家中这种即将分别但又雀跃的气氛,二人便想出门。此时街上的许多人都已经知道齐传明亲爹要来接他,二人又觉得去街上也不合适……可他们实在不愿意呆在家里,便打算去偏僻的地方走走。
听到柳纭娘的喊声,齐母回过头来,疑惑问:“何事?”
柳纭娘奔到门口,将她扶回凳子上坐下:“我想陪你们说说话。娘,一会你跟我一起做饭吧,我还想跟你学烙饼呢。”
齐母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握着柳纭娘的手。
柳纭娘认真道:“爹,娘,我不想去万家,又想在家里陪着你们。”
齐母嚎啕大哭:“双云,你是个好孩子。”
齐父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你的心意,但去了万家,对你们一家人都好,还是别留了,先前传明就说过找几个人来伺候我们,我也想享享丫鬟伺候的福气。”
柳纭娘笑了:“我是传明的原配,若是留在这里,万家那边肯定会派丫鬟过来的。”当然,能不能用就不一定了。
屋檐下的齐传明听到了这番话,当即就皱了眉。不过,当着老人的面,他没有上前来。
等到柳纭娘端着盆进屋拿面粉,他压低声音问:“你真的不去?”
“不去!”柳纭娘头也不抬,继续忙活着:“我嫁进来二十多年,真心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也把二老当做亲人。让我撂下他们远走,我做不到。”
齐传明满脸不解:“今天我们都商量好了啊,你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只是突然觉得,银子也不是万能的,有许多东西是银子买不到的。”柳纭娘端着面粉出门:“我没拦着你去。大户人家的公子都会纳妾,到时你也不用问我,直接定下就是。”
关于纳妾这事,今日之前夫妻二人从未提过。
也是两人都刻意不提及此事。两人都知道齐传明回去之后会纳妾,齐传明是不好意思提,故意装傻。而罗双云就是单纯地不想先提出来。
此时被柳纭娘说破,齐传明有些不自在:“你是因为这种事才不肯回去的?”
柳纭娘没有回答。
齐传明跟在她身后解释:“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膝下又有一儿一女。咱俩儿子都成年了,孙子都那么大了,我就算是有其他女人,也没人能越过你去,只有敬着你的份。双云,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该信我。”
柳纭娘直接进了厨房。
齐母不觉得儿媳说留下来的话是真的,她特别珍惜这还没分开的时间,一直含笑说着烙饼的要点。
没多久,覃月梅进了厨房,劝说道:“娘,我觉得你还是得趁着今天得空去街上置办两身好看的衣衫。奶,你来说,要是去了万家我们还一身布衣合不合适?”
齐母认真想了想,点头道:“确实该换一换。”
覃月梅被长辈赞同,嗓门都比先前大了不少:“娘,我是真心为了你好!”
“我心里有数。”柳纭娘随口搪塞过去,又开始问烙饼的事。
齐母叹口气,再次上前指点。
覃月梅面色不太好,气氛僵持间,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柳纭娘没有去开门的意思,齐母年纪一大把,也用不着她去。覃月梅跺了跺脚,跑去开门。
紧接着,柳纭娘就听到了她很意外的声音:“娘,你怎么会来?”
来人是覃母,她一脸笑容,手里拎着个篮子:“我想给你包点东西,可又觉得什么都不合适。东西太粗糙,万家那边会笑话,跟你嫂嫂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些红豆糕给你们路上吃。 ”
说着,将篮子递给她:“这种篮子听说是城里大户人家都在用的,我看着也挺精巧,以前都舍不得买,你拿着这个,也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覃月梅很感激母亲的这番用心,感动得眼泪汪汪,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娘,赶紧进来坐,家里在烙饼……”
覃母看到厨房里的婆媳二人没有出来见自己,便知道自己来得突兀,引得人家不高兴了,本来打算还和女儿说说话的她转身就要走。
“亲家母,我还有事,这就走了。对了,我儿媳红豆糕可是一绝,比那边酒楼里的还好吃。月梅那里有不少,你记得尝尝。”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谄媚不少。
柳纭娘探出头来:“家里在烙饼,吃了再走吧!”
覃母听到她挽留,眼睛一亮。
边上的覃月梅却有别的想法,她眼神一转,回头看向公公:“爹,要不您跟阿山姥姥一起去街上转转,给娘买身衣衫回来?”她赞道:“阿山姥姥眼光很好……”
在齐传明看来,妻子说不去万家,那就是气话。去肯定是要去的,一身布衣也不合适,这衣衫肯定要买。
但如妻子所言把那些铺子的东家请到家里来也不合适……有人帮忙挑也行,反正明天不失礼就行。
这么想着,齐传明欣然答应,还冲着覃母道谢。
柳纭娘本来没管齐传明的行踪,看到二人相携出门,她眼皮一跳,想到什么,急忙出声道:“不用了!亲家母,你还是留下来吃烙饼……”
覃母正愁帮不上齐家人的忙,好不容易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哪能轻易放弃?当即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喜欢红色,稍后给你挑一身朱红的,那个喜庆,保管万家人挑不出错来。”
说着就要走。
柳纭娘看向覃月梅,厉声道:“月梅,你真要让你娘去?”
覃月梅对上婆婆的眼神,真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但这不可能,婆婆应该不知道真相才是。当即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娘,你就别说不回万家的话,所以肯定是要回来,衣衫也一定要的。咱们不缺那点银子,你就别再省了。”
柳纭娘奔出门,冲着外头的两人喊:“亲家母……”
齐传明不耐烦地回头:“我不勉强你出门,稍后买回来你穿了就是,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柳纭娘也看到了那边动静,一架马车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往这边冲了过来,直奔覃母。
一切发生得很快,柳纭娘想要救人都来不及。她没想到覃月梅见劝不动她,竟然会把注意打到自己亲娘身上。
只见覃母被撞了个结实,纤细的身子高高扬起,狠狠砸落在地上,当场就吐了两口血。
而那边的疯马没有停,直接从齐家的院子门外奔过,转眼就消失在了街尾。柳纭娘没有看马,奔到了覃母跟前,扬声喊:“快点去请大夫。”
说着,就作势伸手扶人。其实是去摸覃母的脉象,眼神也在她身上四处搜寻。
覃母运气比较好,虽然伤得重,但没有上辈子的罗双云那么重,应该能保住性命。不知道是她下意识避开了些,还是控马的人发现不对收了力。
覃月梅扑了过来,扑到母亲身边嚎啕大哭:“娘……”
柳纭娘呵斥道:“别嚎了,赶紧去请大夫。”
齐母一脸不赞同:“她娘出了这种事,她哪里还站得起来?找别的人去!”她扭头就看向循声赶过来的邻居:“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大夫。”
柳纭娘看向覃月梅,眼神凌厉:“我真没有见过你这么狠辣的人。”
听到这话,覃月梅顿时心虚,一脸不解地问:“娘,你这话是何意?”
柳纭娘看向地上的覃母:“对着婆婆下得了手,勉强可以算是凉薄。对着亲娘都毫不留情,你可真是……畜牲不如。”
覃月梅吓一跳,她真觉得婆婆好像知道真相,辩解道:“我又不知道外头会有疯马……”
柳纭娘不客气地打断她,质问道:“真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