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命苦婆婆 二十三 二合一

朱大明将朱鹏远手脚打断只是他诸多错事里的一桩,加上那些人告状,他想要脱身,那是白日做梦。

朱夫人四处求情,结果却发现他的罪名越来越重,一开始还愿意帮着说情的人都将她的礼物退了回来。

不说朱夫人有多绝望,这件事情传入了范家众人耳中,他们都觉得周巧心这气性太大了些。

对着欺辱过她的朱大明尚且不留余地,那对着同样欺骗了她的范家,会不会也这么不留情?

范婆子有些紧张,她将自己的担忧跟儿子说了说。

范林面对曾经的妻子很是心虚,范夫人则听到周巧心的名字就想发火。当即就和婆婆吵了一架:“夫君又没有跑出去断人手脚,周巧心就算想告状,也没处告。当年夫君丢下她那是失了忆,又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不理解,大人可不是任由她糊弄的傻子。”

她侧头看向范林:“夫君,你说对吗?”

范林当然希望妻子是对的,胡乱点了点头。

周巧心对范家有恩,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私底下如何恼恨,面上都得客气着。说真的,范林万分不愿意和这样一个女人作对。

思来想去,他悄悄跑到了前头妻子住的院子外。本来想好好谈谈,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这么冷淡,范林就更慌了,思来想去,他跑去找了郊外的女儿。

范瑶瑶当初嫁去了郊外,那家人院子挺大,家里还有挺多地,能保证衣食无忧,长辈也不难相处。当年看着是挺合适的一门亲事,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低嫁了。

身为范家女,再不济也要嫁一个小商户,哪里用得着去地里干活?

夫家的地越多,她就越辛苦。最近正值秋收,范瑶瑶干累了回来,就愈发生气了。

范瑶瑶自己也明白,她嫁人在前,父亲发家在后,自己的婚事已经很不错。可是,她就是生气,恨天意弄人。

看到父亲,她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脸上不自觉间已经绽开了笑容:“爹,您怎么会来?”

范林看到女儿忙得灰头土脸,心下也不是滋味。他想过贴补女儿,可夫人不愿意。问多了自己又拿不出银子,徒添尴尬,当即只能装作没看见女儿的狼狈:“瑶瑶,我有话跟你说。”

范瑶瑶很乐意和父亲亲近,急忙点头:“您说,我都听着。”

范林在来的一路上脑子就没闲着,飞快道:“无论我和巧心的关系如何,她总归养大了你,也照顾了你爷奶多年。你得空就去探望一二。”

看着孩子的份上,周巧心也该放过他。

范瑶瑶听得一头雾水:“她自己要离开,自己要和我们断绝关系,我才不要去贴她的冷脸。”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眼神一转,整个人情绪低落下来:“爹,我好累,肩膀也痛,根本就背不动这么多。”

范林看着满地的粮食,道:“你们吃不完这么多吧?”

范瑶瑶点了点头:“要卖一些。”

“那干脆请个人。”范林自从发家之后,就再也不愿意亲自干活,很乐意使唤人。他如今的两进院子里就养了二十多个下人。

范瑶瑶恨得牙痒痒,磨了磨牙:“人家又不会做白工,请人是要付银子的。”

范林这一回很爽快:“我帮你出。”

范瑶瑶先是一喜,随即悲哀地发现,哪怕父亲出了这份银子,她也不愿意请人,只想自己把银子留着。

她真心认为,这是银子不够多的缘故。

“爹,女儿好苦。”范瑶瑶开始哭诉。

范林给她哭得头都大了,后来又给了一点银子才得以脱身。

柳纭娘在院子里绣花时,看到了敲开了门的范瑶瑶。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范瑶瑶和周巧心亲如母女。范瑶瑶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告诉她,可后来范瑶瑶成亲后,渐渐地就不说了。

周巧心自己也忙,根本顾不上,也不好时常跑到嫁出去的继女家中打扰。于是,母女渐行渐远。

范瑶瑶坐在她对面,一时间没说话。

柳纭娘认真绣花,也不开口。

“娘,我听说朱大明出事了。”

柳纭娘嗯了一声:“他打断了鹏远的腿,我一气之下将人告到了衙门。”

听到这话,范瑶瑶愣了愣。

她以为周巧心是恨朱大明对她的不管不顾,所以才出手报复。可听这话里话外,周巧心这分明就是恼恨朱大明欺负继兄,所以才教训了他。

周巧心对继兄那么深的感情,那对自己呢?

范瑶瑶瞬间就想到了别处,眼神一转,又问道:“娘,我听说你在做生意,两年就能赚一百两?”

柳纭娘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酒铺生意不错!不过,我已经捐出了两年的盈利。”

范瑶瑶瞬间就心动了,两年之后,还有许多个两年啊!她只觉眼前全是银子在飞,干脆一把握住继母的手,殷切道:“娘,你一个人挺孤单的,我来陪你住几天吧。”

柳纭娘微微惊讶。

范瑶瑶振振有词:“您是不知道,最近正在秋收,我们家的地特别多,也特别累。我背得腰都痛了,实在不想干活……我也不瞒您,我想到您这儿躲躲懒。”

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您最心疼我了,不会不答应吧?”

“我不答应。”柳纭娘随口道:“曾经我在范家付出得已经够多,最重要的是你爷奶,然后是你,然后是鹏远,最后才是我自己。如今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这整个院子都以我为先,我傻了才会找个祖宗在家供着。你这躲懒的想法可不对,嫁了人就该与夫家同进退,怎么能到处躲呢?我找马车送你回去。”

说完,强硬地让大娘请了一驾马车,将人给送了上去。

大娘曾经和范家是邻居,也算是看着范瑶瑶长大,此时心情格外复杂:“这丫头许久不来,怎么突然又想起你来了?”

柳纭娘似笑非笑:“她方才提到了我的铺子。”

大娘幽幽一叹:“这贫苦的时候日子还能往下过,她如今都那么好过了,却多了那些心眼。东家,不是我说,你得自己有谋划。”

柳纭娘随口道:“过一段我想去收养几个孩子。”

但那得在把这些麻烦解决完之前。否则,带回来的孩子肯定会卷入几家想恩怨,万一被伤着,也太无辜了些。

大娘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最好是选孤儿,年纪小点的。别跑去过继……前头王家,就是过继了本家的孩子,孩子来的时候都十岁了,等到夫妻俩一走,那孩子就卖了他们的院子和地,带着东西回到自己家孝敬亲生的爹娘去了。虽然被人指责,可人家照样过日子,还过得挺滋润的。”

这就是前车之鉴。

柳纭娘颔首:“这事我也听说过。”

大娘更放松了,她早就发现了,离开范家的周巧心比以前机灵了不少,谁也别想从周巧心手里占到便宜。

范瑶瑶跑了一趟,无功而返。

范林派人暗地里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进门大概不到一刻钟就被马车送走了。”来人低声禀告。

多日不见的母女俩只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感情的样子,范林很失望,正想让人下去,范夫人就进了门。

“你让人盯着周巧心?”

范林:“……”门口的人都死了吗?

不敢报信,还不能暗示一下?

“我不是无缘无故……”

范夫人恼怒道:“你放不下她?”

范林急忙道:“不是的。我怕她……”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又没触犯律法,你怕她做甚?”范夫人一脸愤恨:“再让我发现你暗地里盯着她,我就……我不会放过你!范林,当年你求娶我的时候,可是承诺此生只我一人,绝对不背叛我,也不会欺骗我。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否则,不说我,就是我爹娘也不会放过你。”

范林额头上直冒汗,心里则有点厌烦了。

同样是娶高门女,朱大明生意做得比自己更大,照样纳妾生庶子,这女人嫁妆不多,脾气倒不小……父亲都找了两个鲜嫩的丫鬟伺候,他却不能,想想就憋气。

气归气,他还得耐着性子上前去哄。

范夫人以前挺好哄的,可她到了这里之后,只觉得处处不顺,尤其是周巧心,就像个讨人厌的苍蝇似的一直围绕在夫妻俩身边嗡嗡嗡。偏偏还不能出手把人拍死,更气人的是这个男人还放不下她。

长得再好看,年纪也大了啊!一个老女人而已,有什么好的?

范夫人心情不愉,甩袖去了园子里。

范林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

范婆子住在这府里只觉得格外惬意,饿了有人送饭,衣衫有人洗,一抬手就有人送上茶水点心……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临到老了还有这样的福气。当然,如果儿媳不那么跋扈的话就更完美了。

正这么想着呢,又看到儿子在那边附小做低,儿媳一脸别人欠了她巨债的模样。范婆子只觉得辣眼睛,但她又不敢教训儿媳。

别说教训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范婆子瞪了一眼那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起身离开。

大白天的,院子里没几个人,范婆子也没多想,正准备进自己的屋子,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

房门紧闭,里面却有女子的调笑声,范婆子想到什么,顿时就怒了,抬脚踹门踹不开,她直接去推窗户。

窗户只是虚掩着,范婆子一眼就看到了床上交缠的男女,气得眼前一黑:“你个老不休,忒不要脸!我呸!”

范老头被这么一吓,直接就交代了,他气势汹汹爬起身:“你吼什么?这有什么稀奇的?”

范婆子:“……”

“你怎么对得起我?”

“老子给你生了一个孝顺儿子,让你过如今神仙一般的日子,够对得起你了。”范老头振振有词:“哪家富贵老爷身边没两个伺候的人?我又不纳妾,你吵什么?”

范婆子气急,拔下头上的钗扔了过去。

范老头避让开,抬手穿衣。

范婆子没打到人,心里更气,眼神落在床上躲躲闪闪的丫鬟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拖出来,不许她穿衣,也让这院子里的人都瞧瞧她一身脏肉。既然愿意给人看,那就让人看个够!”

丫鬟吓了一跳,裹着被子蹲着范老头跟前求饶。

范老头当然要护着。

可他这么一护,范婆子就更生气了。

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惊动了在院子里散步的范林二人。

范夫人不喜欢公公婆婆,平时那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但事情闹成这样,她真心觉得丢脸,加上心情不好,便想过来发发脾气。

范老头拉着儿子评理:“这大户人家的老爷,哪个不找丫鬟伺候?很正常的事,你娘非要抓着这个跟我闹,简直不可理喻……”

范婆子没有开口反驳。因为她发现儿媳的脸色很不好看,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儿媳的想法。

他们老两口是跟着儿子过上的好日子,老头觉得自己富裕了想要找个丫鬟伺候,那儿子这个货真价实的老爷岂不是更应该找丫鬟?

夫妻之间,尤其是感情不错的夫妻,对对方的变化这也是能感知。范夫人就觉得男人回来之后就不老实了,时常跟着人去喝花酒不说,还会多看院子里的美貌丫鬟……肯定就是跟他爹学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范夫人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心里瞬间就有了决断,冷声道:“富家老爷也有格外敬重妻子,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别人不知道范林怎么发家的,但咱们自家人便没必要瞒着。他不太会做生意,所有买宅子铺子的银子都是我的嫁妆。也就是说,你们家是因为娶了我才富裕起来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愿意低嫁给范林,是因为他承诺会一心一意对我。结果,你这个当爹的却想着睡丫头。别人能不能接受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行。”范夫人一番话说得特别凶,末了吩咐道:“来人,将老太爷送回老宅子。”

范老头呆住了。

范婆子也傻了眼,哪怕回去之后也有人伺候,她也不想再住回那灰扑扑的屋子里。

再说,当初搬出来的时候那么风光,现在又被塞回去……想想就没脸见人。

“我不回去。”范婆子见儿子低着头不吭声,心知他做不了主,便看向儿媳:“我没有这种想法,我是偏着你的,阿林如果敢对不起你,我打断他的腿。”

“婆婆,我知道你嫌弃我霸道,也看我不顺眼。实不相瞒,我也挺讨厌你的,既然两看两相厌,咱们没必要同处一屋檐下互相辣眼睛。”范夫人摆摆手:“回去吧,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我真生了气,你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范夫人很强势,不由分说将夫妻二人弄上马车送了回去。

不说范家老两口回去的事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这一回范夫人好像挺生气的,没有派人回去伺候不说,就连米粮也没送。

范老头认为靠着儿子能有好日子过,手里的那点银子早已经散了个干净。反而是范婆子习惯了攒银子,跟着儿子住了一回,银子没花,反而又攒下了一多半。

范婆子需要自己做饭,她恼恨男人不知好歹,惹恼了儿媳,便不肯给他做饭。

“瑶瑶她爷爷还不觉得自己有错,非说是儿媳妇善妒,又说他睡那丫鬟不是一两天,儿媳恼怒的不是此事,而是厌恶他们夫妻之间的吵闹。反正他那意思,就是说被赶回家这事上不全怪他,瑶瑶她奶也有错。但瑶瑶她奶不这么想,两人天天吵架,都成了街上的一景了。”

柳纭娘听大娘说起这些,心情愉悦。

“反正他们过得不好,我就高兴。”

大娘听到这句,面色有些复杂:“巧心,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和这样的烂人纠缠,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先前你说过继的事,有眉目了吗?”

柳纭娘摇头:“再过一段时间。”

至于不和范家人纠缠,那绝对不可能,周巧心让她来这的目的就是这些人,怎么能放任他们自己过日子呢?

柳纭娘翌日又出了门,去找了先前被范老头赶走的赵氏。

赵氏年纪不轻,也找不到合适的老头愿意照顾她,最近正在一个不大的铺子里帮忙。里里外外都要她张罗,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工钱除了吃喝外,根本就攒不下什么。

柳纭娘找了个人,把他们夫妻被撵出来的消息告知了赵氏。

赵氏果然没让她失望,第二天就跑去了范家,不知道怎么说的,当日就住进了范老头给她租的宅子里。

至于范老头银子的来处……自然是儿子给的。

范林多年来没有承欢在父母膝下,心里对老两口多有歉疚,对于他们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会尽力满足。父亲只是要点银子而已,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散碎银子。

范婆子对于男人的背叛很是愤怒,一开始还不知道此事,可没两天就听说范老头经常去另外的巷子里。她跟了一路,很快就发觉了两人再次来往的苗头。

比起睡丫鬟,这种事情更加恶劣。范婆子当即就闯进去吵了起来。

柳纭娘得到消息时,正准备歇眼睛,这边过去也没多远,她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带着大娘一起看热闹。

范婆子一身绸缎衣衫,但头发已经散了,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她大概是发现自己打不过范老头,便也不再纠缠他,而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赵氏身上。

“当初你走投无路,我收留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你个不要脸的娼妇,我今儿非撕了你不可……”

范老头夹在中间拦着,这么多人面前,他当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人暗地里不清不楚,皱眉道:“跟你说了,都是误会,我只是听了她传过来的信过来探望而已,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不要发疯,那么多人看着呢!”

范婆子见他护着那个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娘不蠢,你别把我当傻子糊弄!给我让开!”

范老头伸手推了一把。

就是那么寸,范婆子被这一下推得后退好几步还摔倒在地上,她爬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伤心之下嚎啕大哭。

柳纭娘缓步上前,蹲在了她面前。

范婆子泪眼朦胧间看到面前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微微愣了一下:“巧心?”

柳纭娘点点头:“我就是觉得,范林就是灾星。他没回来的时候家里好好的,结果,他一回来……家也散了,爹还做出那样的事……”

“你胡说。”范老头恼怒道:“这没你的事,赶紧走。”

“你说这话就太伤人心了。”柳纭娘作势擦泪:“我可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们,反而是你们对不起我。今日听到你们夫妻俩吵架,我急忙忙赶过来劝,你却……”

众人开始指责范老头。

“这真的是没良心。”

“是啊!巧心对他们那是掏心掏肺,对亲生爹娘也不过如此了。”

“巧心嫁入了范家,很少回娘家去。几乎跟娘家那边都断了来往了,一心把范家当成自己的家。结果却……所以说范家人没良心嘛。咱们以后还是少来往。”

范婆子:“……”

谁特么要跟这些穷鬼来往?

她暗暗瞪着那些议论的人,范老头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人的厌恶:“我怎么对儿媳,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

众人:“……”谁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