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命苦婆婆 二十二

相比朱大明难看的面色。朱鹏远夫妻俩是松了一口气的。

先前朱鹏远绑孩子过来的时候,没打算暴露自己。他只想问朱夫人要一笔银子,然后带着妻女远走高飞。哪怕被朱大明知道了,只要他跑得够快,肯定就会没事。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半天而已,朱大明就真的到了,还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根本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

朱鹏远手脚被打断,真觉得自己会被打死……此事闹上了公堂之后,他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但也好过被人活生生打死啊!

柳纭娘身为报信的人,自然也要去衙门的。当然,她是来帮忙的,因此,他们跪着时,柳纭娘是坐着的。

朱鹏远早在帮孩子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件事情是个误会。”他痛得面色发白,咬着牙为自己辩解:“我看到了五弟,就想带他玩耍。求大人明察,我父亲与我有些误会,他生了我的气,我想要和父亲和好,但父亲不愿与我多说……我只能迂回一些,去找家里的兄弟。”

他叹了口气:“可那些已经懂事的兄弟姐妹根本不愿意与我多说,也就是五弟才愿意靠近我。哪怕机会渺茫,我也要试一试。但没想到,引得父亲误会我偷五弟讹诈银子……”

朱大明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

到了此刻,朱鹏远真心希望自己是朱大明的孩子。

只从外人的那些传言里,朱鹏远就知道朱大明是个混账,干了不少错事。之前是没闹上公堂,真到了这里,朱大明很难脱身。而朱夫人所出的孩子才十五岁,已经成年的只有朱鹏远一人。如果这种时候朱大明出了事。最有希望接手家业的人就是朱鹏远。

可惜,他不是亲生的。

想到此,朱鹏远又把李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人明察,他就是想偷我的孩子去讹诈银子,我也是气急了,才会对他动手。还有,我们根本就不是父子。”朱大明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手中,此刻的他有点慌,这人一慌乱,下意识地就想表露自己的无辜,他怒气冲冲:“朱鹏远他娘当年偷人,让我做了活王八,我也是才知道真相,所以才将他撵了出去,结果,他不甘心就此与我的家财无缘……才绑了我的孩子去。”

无论朱鹏远如何狡辩,曾经发生过的事都总有蛛丝马迹。尤其叶氏早在露宿街头的那两个夜里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不过是因为娘家那边靠不住,这才没有立刻离开,看到朱鹏远有牢狱之灾,她只想摘清自己,顺便和这个男人撇清关系。

于是,她表露了自己的无辜:“我劝了的。这种事会触犯律法……可他根本不听,还骂我头发长见识短。当时女儿在边上哭闹,他还打了女儿一巴掌。”说着,撩开燕儿脸上的头发:“把自己亲生骨肉打成这样,他简直不配为人。”

朱鹏远都惊呆了。

他看着面前的叶氏,像不认识这个女人似的。

叶氏满脸是泪,冲着他眨眨眼:“她爹,这次的事确实是你做错了。错了咱们就认罚,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事不严重,最多就是几年,我会带着燕儿等你。”

言下之意,让朱鹏远干脆认下罪名,摘出她照顾孩子。

可朱鹏远本就不是舍己为人的性子,明明是夫妻两人一起商量着干的事,凭什么让他一个人顶?

朱鹏远狠狠瞪着她:“你事前知道,也没有阻止过,甚至还是你率先提出的!”

叶氏猜到男人不会如自己所愿,心里挺失望的,嘴上却不忘为自己辩驳。

夫妻俩互相指证,闹得不可开交。

大人并未阻止,都说这气头上说的话很伤人。但他更明白,这争执之间更容易说出真相。

柳纭娘轻轻咳嗽一声。

大人看了过来:“周氏,你可有话要说?”

柳纭娘叹了口气,起身上前行礼:“大人容禀。朱鹏远是我一手交大的孩子,他长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其实……先前我顾及母子之情放过他一次。”

听前面那几句话,朱鹏远本来还以为她要帮自己顶罪,可听到最后一句,他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他想跑过去捂住周巧心的嘴……却也只想想而已。

接下来,柳纭娘将自己阻拦朱鹏远确认亲,然后被夫妻俩下毒,最后恩断义绝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每个孩子都会犯错,我愿意体谅他,不与他计较。但是,别人不欠他的,他怎能随意伤人呢?无论朱大明本身是不是混账,可到底养了他几年,对他是有恩的。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大人严惩朱鹏远!务必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朱鹏远:“……”我谢谢你!

叶氏面色发白,因为刚才前婆婆的故事里,也没有放过她。

那件事情,真计较起来,人证特别多。她根本就辩无可辩。

叶氏整个人颓然的跪着在地上,朱鹏远脸色格外难看,给继母下毒加上绑了别人的孩子讨要赎金……后者还好说,最多就如叶氏口中一般在大牢中蹲个几年,可是前者,那是要罪加一等的。

当今以孝治天下,对母亲和长辈动手……哪怕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也要偿命。

朱鹏远一瞬间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侧头看向柳纭娘,哆嗦着嘴唇道:“你太狠了。”

“没有你狠。”柳纭娘摇摇头:“大人,教出这种混账玩意危害乡里,民妇心中有愧。愿意捐出百两银子恕罪。”

大人听到百两银子,观柳纭娘衣着打扮很是普通,讶然之余,叹息道:“他已经成年,又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这不是你的错,你勿需如此。”

柳纭娘执意:“我名下有间铺子,两年之内肯定能凑足百两,到时候,我亲自送到衙门,大人可用来修桥铺路或是接济穷人。”

朱鹏远听到百两银,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么多的银子给他多好!

平白拿去捐给外人,周巧心是疯了吗?

朱大明心里一动,接话道:“草民愤怒之中下手太重,也确实做错了事。草民愿意捐出三百两银子修桥铺路,求大人网开一面。”

大人顿时就恼了。

周巧心说自己有罪,可她根本没有罪。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捐了银子。朱大明是确确实实做错了事的。

“若谁都跟你似的把人打到半死,却给点银子就能脱身,这整个城里怕是都要乱套。”大人扬声吩咐:“把这些人都关进大牢,回头寻着了人证物证,再按律发落。”

朱鹏远有点慌,被人拖下去之前,他急忙道:“大人,我的腿还伤着……”

他是罪人,但也算是苦主。

大人还派了大夫帮他医治。

回到家里,柳纭娘心情愉悦,翌日睡到了中午才起。

大娘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她出门笑,面露担忧:“东家,方才朱夫人来找你,被我拦在了外头,她可能不会善不甘休……”

话音刚落,敲门声又再次传来。

柳纭娘打开门,门口果然站着不肯甘休的朱夫人。

朱夫人是真没想到朱大明不过是寻儿子而已,结果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她今日跑了半天,都是为了求情。可惜,她刚搬到府城,在这边不熟,城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并不愿意卖她面子。

见了不少人,受了不少白眼,她心里的怒气越积越盛,看到柳纭娘后,咬牙切齿地道:“周巧心,与我作对,你会后悔的。”

柳纭娘无所谓道:“我们俩根本就不可能和睦相处,我就算不做这些事,你同样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那我还客气什么?”

“再说,这一次的事情是朱大明自己做错了。难道是我让他打断朱鹏远腿的?”

朱夫人怒瞪着她:“牙尖嘴利!”

柳纭娘微微仰着下巴:“朱夫人这是要上门来打人吗?你动手啊,回头我也请大人评评理!”

朱夫人是真想动手。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如果当街打了人,她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大牢。朱大明已经出了事,全家上下可都指着也呢。

朱夫人眼神淬毒似的狠狠等着柳纭娘:“给我等着。”

柳纭娘皱眉问:“你在威胁我?”

就算真是,朱夫人也不能承认啊!

她带着人扬长而去。

身后,大娘一脸担忧:“东家,你就别撩拨她的火气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柳纭娘心情不错:“大娘觉得方才她生气了吗?”

大娘点点头。

人都要气疯了好么!

柳纭娘笑吟吟:“她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见大娘愈发紧张,柳纭娘笑着解释:“就算我不出手,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我。这女人拿我当眼中钉呢,朱大明也一样,那酒铺子他看似放弃,私底下却到处说铺子里有绝好的酿酒方子。这个世上如他一般喜欢强买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大娘哑然。

那天朱大明带人上门闹事,把儿子吓得不轻。如果再来几个这种人,那活儿简直没法干了。周巧心生意肯定做不下去。

大娘不知道这些事,听得义愤填膺,恨恨呸了一声:“无赖!”

朱大明本来就是无赖,柳纭娘劝道:“别生气。”

当年在城里惹人厌烦的朱大明被送入了大牢,好些被他欺负过的人都奔走相告。很快就有人约着一起去衙门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