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在京城里多年,已经学会了谨慎。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京城,她不敢这么干。也是回到府城之后地位超然,在众人的追捧声中,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傲气一些。
在发现有人影响了自己爹娘的夫妻感情,让母亲难受哭泣后,她就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当然了,杀人是不敢的。
就像是郡王所说,他这一支已经不受宠,皇上的孙子足有好几十,郡王在其中并不显眼。多的是人盯着抓他们夫妻的把柄,真不敢乱来。
但是,郡王妃觉得,没必要对刘谷雨那么客气。
“有必要这么怕她么?”
郡王揉了揉额头,也不想再劝,粗暴地道:“如果你一定要她搬走,那你就搬回府城来住吧!你这样的惹祸精,我可不敢留你在京城,免得拖累了孩子。”
他这个郡王并不是世袭罔替,孩子的出路还不知道在哪里找呢,这女人竟然就想威逼百姓。
如果是一般胆小怕事的百姓便也罢了,“商量”过后事情就得以妥善解决。可刘谷雨明显不是这中人,当初她只是一个小妇人,就敢对上在府城里如庞然大物一般的乔府,那么,对上郡王府也就不稀奇了。
关键是,人家留在这里怎么了?
夫妻俩完全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和这样的人作对嘛。
马车中气氛不太好,说话间已经到了唐府外面。郡王妃下马车的时候脸色苍白如雪,似乎受了很大打击,还险些摔了一跤。郡王并没有伸手扶,而是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内。
这身份尊贵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暗地里盯着,夫妻俩这般生疏的模样很快就传入了唐家夫妻的耳中。唐老爷还好,觉得这夫妻间就算再好,那也有拌嘴的时候,长辈要是一插手,小事也变成了大事。
可唐夫人则不同,她在意这些细节,找了个机会跑到女儿院子里问及内情。
如果是在京城里,郡王妃并不会把夫妻之间的事无巨细的告诉外人。但这里是府城,对面的人也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沉默了一下,在唐夫人的追问之中,将事情说了一遍。
唐夫人先是恼怒刘谷雨的不识相:“你开口她都敢拒绝?”
很诧异的样子。
郡王妃颓败地点了点头:“还问我是不是以王妃的身份命令她搬?这话我怎么敢承认?”
唐夫人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给她脸了!就跟当年她那个娘一样,身份不高,自以为有骨气。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郡王妃叹口气:“娘,这事以后都别再提了。她已经跟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回家来认亲,你就当没有这个人。”
唐夫人不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能当呢?”
“你就听我一句劝。”郡王妃有些不耐烦:“王爷都生气了,让我别惹这中犟牛。免得她跟我们死顶!”
这话落在唐夫人耳中,她很是不能理解:“郡王还会怕她?这人分三六九等,你们夫妻是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说不准日后还有大造化,怎么会怕一个商妇?胆子这么小,皇上怕是不会考虑……宝颜,你可要劝劝王爷,这人该胆大的时候就要胆大……”
郡王妃从来都没有跟双亲说过夫妻俩在京城里真正的处境。也是因为夫妻俩每次回到府城都受众人追捧,周边的县城和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拿着拜帖上门求见……这么威风的情形下,让她跟自己亲娘说出真相,她说不出口来。
听到母亲这番话,郡王妃就像是被戳破了那些虚假的伪装似的,顿时恼羞成怒:“王爷是在上书房读的书,由天下大儒教导。他做事自有道理,用不着你教!反正,你别打着我们夫妻的名义威逼百姓就行!”
语罢,甩袖进了内室。
唐夫人坐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唐夫人开始抹泪:“我这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爹背叛我,你也看不起我。宝颜,我说这些可都是真心为你,换了别人,我绝对说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仔细想想,除了我这个亲娘,还有谁会劝你这些?”
郡王妃座在内室,也在生闷气,这一回是憋闷的,听到这话后,扬声道:“反正你不要撵她走,这是王爷的意思。”
唐夫人又哭了许久,见女儿不再安慰自己。她哭不下去了,自己进到内室,问:“王爷为何要对她另眼相待?我听说那女人守了寡还能勾引乔梁明,她是不是把主意打到了王爷头上?”
“没有的事。”郡王妃对于母亲动不动就往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上扯的习惯特别烦躁。
唐夫人苦口婆心:“男人的话不能信,你得自己用心感受。”见女儿满脸的不以为然,她有些恼了:“你可别嫌我多事,你非不信我的话。那你倒是说说,郡王为何要拦着你?他如果真的那么爱你,将你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你只要露出一个意思,他指定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他不帮忙还劝你也别这么做,不是心疼那女人,还能是什么?”
是他害怕!
郡王妃能说这大实话么?
她特别烦躁:“反正你就是非要打着我的名义赶人家走,是不是?”
唐夫人捂着胸口:“看到她我就心慌气短,心里不安逸。”
郡王妃:“……”
这话刚好被回来的郡王听见,他大踏步进门:“宝颜,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回京!”
郡王妃一脸惊讶,两人本来都商量好回来小住两个月,他这说走就要走,肯定是生气了。
虽说郡王和商户的身份天差地别,可唐夫人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女婿身上感到过威严。今日算是第一回领教了郡王的威风,当即吓白了脸,这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唐夫人咬牙:“王爷,我好不容易生养了一个女儿,难道连这点心愿都达不成么?”
如果女婿心里有女儿,就该万事以女儿为先。也该在意她这个岳母的想法和心情。
郡王惊奇地看着她,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岳母的奇葩。合着女婿就该为她的心愿鞠躬尽瘁?
这算哪门子道理?
“你要这么说,那谁也不敢娶你家的女儿。”郡王不再与唐夫人多言,而是看向自己妻子:“你好好劝劝。否则,便不用跟我回去了。”
郡王妃吓了一跳。
唐夫人也差不多。就是让一个人搬走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还想要再说,却被女儿死死摁住了手。
等到郡王走了,郡王妃严厉地告诫了一番,唐夫人走出女儿的院子时,一脸的恍惚。
她也是才发现女儿女婿的感情并没有平时表现的那么好,这样的真相让她很难受。说真的,她宁愿不知。如此,女儿女婿在她眼中就是一双让人艳羡的贤伉俪。
而这样的真相是刘谷雨那个女人带来的,唐夫人满腔的憋闷瞬间就有了发泄处。
于是,就在当日午后,柳纭娘在铺子里又迎来了唐夫人。
几乎所有的伙计都知道唐夫人来者不善,她一进门,都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手上的客人,然后守在了小书房门口,只等着东家一声令下,就冲进去帮忙。
柳纭娘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一暖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唐夫人上下打量她:“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美貌,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样。但你已经不年轻了,都做了祖母的人,怎么还能引得郡王对你另眼相待呢?”她眯着眼威胁道:“刘谷雨,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郡王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柳纭娘头也不抬:“夫人,你该治病了。”她扬声吩咐:“去请城内最会治疯癫之症的梁大夫过来一趟。”
唐夫人险些气疯:“你说我是疯子?”
不待唐夫人消气,柳纭娘摇摇头继续道:“观夫人言行如常,应该不是疯子,只是容易臆想一些还没发生过的事。我这个人心善,帮的人不少,不多夫人这一位。夫人不必言谢。”
唐夫人:“……”我谢你祖宗。
她多年来随心所欲惯了,本就不是个默默受气的人,当即就丢出了手里的茶杯。
柳纭娘拿起账本一挡,茶杯落地摔成碎片。她漠然道:“听说疯癫之症最早就是控制不住脾气摔东西,夫人这已经很严重了,讳疾忌医可要不得!病要治了才好。”
唐夫人几乎是尖叫道:“我没病。”
柳纭娘点点头:“有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
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