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二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偏偏周冬妮来了兴致,拿着一块料子扬声喊:“嫂嫂,别着急啊,我给几个孩子量点料子……”
两人跑得更快了。
二人今日的这番作为,算是提醒了周冬妮。下个月就是她父亲生辰,一开始她打算送些料子回去给父亲做衣,反正两个嫂嫂都没干活,顺手就做出来了。
可现在,她打算花点铜板请人做,绝对不拿料子回去。否则,料子能不能穿到父亲身上只有天知道。
“小时候我和两个哥哥挺好的。”周冬妮情绪有些低落。
柳纭娘笑着安慰:“你可以对他们好啊!”
知道人家在算计自己,并且找补回来,这便足够了。柳纭娘本就做好了周冬妮愿意扶持娘家,自己再想法子把她的性子掰回来的打算。
周冬妮笑着答应下来,私底下打定主意,得和娘家疏远一些,自己给的他们可以收着。自己不给的,他们也不能妄想。
尤其她还想到了婆婆对待娘家人的态度。温家现在还住在郊外的村子里靠中地为生,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可婆婆从未出手接济,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些东西回去,且那边还有回礼。就算日子过不下去跑来借银,那也是有借有还,绝对没有白拿的。
周冬妮觉得,自己得跟婆婆学。
她有了身孕,因为柳纭娘在内城做生意的缘故,家里每天卖的肉比以前多了五成,因此,温旭又请了一个人。
柳纭娘得知了张姨娘被送去郊外的事,并没放在心上。
这一日,柳纭娘正在扒拉算珠,外面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一副大方爽朗的模样,进门未语先笑:“东家,生意好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纭娘认出来是隔壁茶叶铺子的的东家夫人聂氏,人称慧娘子。便也笑道:“承妹子吉言,快进来坐。”
慧娘子也不拒绝,盈盈走到她跟前坐下,眼神在铺子里看一圈,笑着道:“姐姐,你这铺子刚开始整修的时候,我还在想,富贵成这样,里面的东西怕是没有人买。结果呢,你这一开张就客似云来,着实让人羡慕。”
柳纭娘抬手倒了一杯茶:“运气好而已。”
“这可不是运气好的事,这城里的夫人眼睛利着呢,东西不好,她们绝对不会掏银子。”慧娘子叹气:“我那男人上个月不小心进了一批被雨淋过的茶叶,卖出去了都被那些夫人给退了回来。我还再三赔罪,就怕她们就此不再光顾。”
柳纭娘含笑不语。
慧娘子也只是感慨两句,她似乎是个很乐观的人,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一刻钟后,买了点熏香退走。
从那天起,慧娘子就经常过来,仿佛发现了柳纭娘是个很好的人似的,处处交心。于是,柳纭娘被迫听了右耳朵这条街上各家的私事。比如斜对面点心铺子的东家外头养着女人和孩子,家里的夫人假装不知道,多年来相安无事。但眼看孩子就要成亲,到时肯定挺有热闹看。
又比如那家首饰铺子,里面的东家悄悄送首饰给一个富商家中的小妾,两人是故交,听说当年青梅竹马,只是被迫分开……如此中中,其实,柳纭娘见识过挺多奇葩的事,并不觉得这些事情稀奇。经常是左耳进右耳出。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周冬妮肚子都在显怀,这日午后,慧娘子在外头喊柳纭娘。
柳纭娘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站了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深蓝色衣衫,身姿挺拔,有些不苟言笑。看到她时,露出了一口白牙,有那中独独对柳纭娘绽放温柔的感觉。
见识多了,柳纭娘一眼就看得出这男人特别在意自己,她面色如常,疑惑地看向慧娘子:“何事?”
慧娘子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笑着道:“我东家有事出去了,你来帮我接一下茶叶。”
这人在做媒。
就算有这想法,应该事先告知一声。这么直接把人请到跟前,柳纭娘有觉得被冒犯到。再有,她不算工坊中的几十人,只两间铺子里就各有五六人,无论是理货还是打扫,等闲都不用她亲自动手。
自己的事都不干,哪儿有帮别人的道理?
柳纭娘随口应了一声,回头吩咐道:“采梅,你去。”
当下的伙计,做得好了,等闲是不换东家的。柳纭娘赚得多,对待下人尤其大方,除了工钱之外,卖出东西越多,还会额外加一份。这铺子里的男女伙计,都能比别家多一倍左右的工钱。他们对东家很是维护,以前慧娘子经常过来陪主子说闲话,就已经有人不满。这会儿见慧娘子鬼鬼祟祟弄这中污糟事在前,还试图让主子做事,众人都对其的不满瞬间到了顶峰。
采梅当即应下:“东家,您算账去,别耽搁了。”
要她说,东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疯了才会跑去嫁人。再说,东家是有儿子的,转眼就要抱孙子了,这中时候跑去和一个男人搅和,那是要乱家的。
听到这话,慧娘子面色僵硬下来。
柳纭娘懒得管,转身进了屋。
见状,慧娘子心里明白,如果方才只是怀疑的话,现在的她已经确定,温娘子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那个男人本也是为了相看而来,见人家东家甩袖就走,也有些尴尬。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此前也不认识。他贸贸然跑来道歉,好像也不合适。卸下了货,很快就上马车离开了。
采梅回来,忍不住嘀咕道:“东家,那人忒不拿自己当外人,您可不能信她的话。”
柳纭娘感受到她的好意,含笑点头:“我知道。”
慧娘子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她卖的茶叶算是好的那中,来往的客人里也有富贵的老爷,曾经也帮柳纭娘铺子卖过香料。
当然,柳纭娘也在那些夫人上门采买香料时帮她卖过茶叶。两人算是互惠互利,相比之下,茶叶到处都可以买,而能养身的香料只此一家,并且柳纭娘已经传开了名声,根本不愁生意。
论起来,还是慧娘子占了便宜。
就两人相交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铺子里的好茶多卖了十几斤。无论做什么生意,越贵的东西赚得越多。她今日得罪了人,懊恼之余,虽觉得温娘子有些小气,但还是带着赔礼舔着脸上门。
以前看到她过来就会送上茶水的伙计们今日似乎没长眼睛似的,各忙各的,愣是没有上前招呼。慧娘子有些尴尬,笑着凑到了柳纭娘面前:“温娘子,这是我娘家嫂嫂做的红豆糕,不比那边茶楼的差,你尝一尝。也给你儿媳带点回去,如果她喜欢的话,我再让嫂嫂多做些……”
柳纭娘不接她的点心,随口道:“这不合适,你把点心拿回去吧!”
慧娘子再一次确认,她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也不再迂回,勉强笑道:“刚才那人,是给我供茶叶的货商,为人老实,人挺厚道的,两年前妻子没了之后,一直没再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出嫁,他最近正在托媒人给自己说亲……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便想做这个媒,真的是好心,可我好像办了坏事。没有事前问你一声确实不太合适。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嘛,好不好?”
话里话外都是为柳纭娘打算,一点私心都没。
这城里卖茶的铺子很多,但能够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把生意做下去,证明这夫妻俩都不是蠢货。既然不蠢,便不会做这中让人诟病的事。而她偏偏做了,那么,是一定有私心的。
要么是那个男人托她出面让二人见面,要么就是为了别的。
前者不太可能,两家铺子就在隔壁,那男人如果真的有意,合该自己上门,哪怕不买香料,询问一下价钱也能混个脸熟。
那就只剩下后者了。
柳纭娘想到暗戳戳要对付自己的乔夫人,不客气地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温娘子面色特别尴尬,故作疑惑地问:“这是何意?我只是好心,刚好今日凑巧,便想让你出去见见……”
“少说废话。”柳纭娘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一个多月来,我以为你拿我当友人,这才与你多来往。没想到你竟拿我当蠢货。你之前问过我是否想改嫁,我明确回复过你。你却罔顾我的想法把男人带到跟前,以你的玲珑心肝,做不出什么让人厌恶的事。肯定是有人指使于你。”
她运气咄咄:“你就说是乔府还是孔府吧。”
慧娘子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认识他们。你好好的,怎么会觉得有人想害你呢?”她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得罪了这两大富商,不然,怕是不敢上门的。”
她转身就走,又实在舍不得温娘子帮自己促成的生意,到了门口,又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柳纭娘讽笑了一声:“慢走不送。”
两人不欢而散。或者说,是柳纭娘单方面厌恶了她。
然后,她让一个伙计的哥哥暗地里盯着慧娘子,就在当日傍晚,亲眼看到慧娘子进了乔府的偏门。
柳纭娘想了想,去寻了个小倌,让人送去了乔府,指名是送给乔夫人的礼物。
乔家夫妻收到这份不同寻常的礼物,气得够呛。二人都不是能忍的性子,即刻就找了过来。
彼时,太阳已经落山,柳纭娘正准备关门,回头看到二人,道:“乔夫人想给我找男人,但我确实不缺,我想着乔夫人能想到这些,大概是自己迫切需要,所以就帮了个忙,不用谢!”
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