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本来都关了门,听到这句,想到孔玲玲上辈子为了一间铺子就要了刘谷雨的命,又重新开了门:“不止一间哦,我在内城又买了两间……呃,还多亏了你不要脸。”
孔玲玲闻言愣了愣。
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再次关上。
乔府有喜,特别热闹。
乔梁明夫妻俩在外待客,这算是乔府这些年来除了纳妾之外的正经喜事。办得格外隆重,孔姨娘一开始还挺欢喜,以为儿子得了男人看重。结果到了日子,她才发现自己连院子都不得出。
门口守着七八个婆子,但凡她走到院子里,那些人就像盯贼似的。
孔姨娘听着外面的热闹,听到鞭炮声和起哄声就知道新妇已到,还隐隐听到了喜婆喊拜堂的动静。
她是孩子的亲娘,却不能身居高堂。只能在这后院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等着。
真的,哪怕给人做了妾,孔姨娘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乔夫人差多少,但此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差距。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进来。
来的人是孔玲玲,姑侄两人同处一屋檐下之后并没有互相扶持,反正还互相怨恨。上一次孔姨娘特意跑到侄女面前说那些扎心的话。孔玲玲当时没有发作,但心里一直都记着呢。
“姑母,外头好热闹啊。你亲儿子成亲,一辈子就这一回,你不去瞧瞧么?对了,拜的高堂也不是你。不知道大少夫人记不记得你这个正经婆婆……”
孔姨娘这些年在乔府后宅就没怕过谁,当即不甘示弱:“我能儿女双全,你嘛……年纪轻轻地嫁一个长辈,能生得出来吗?”她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算了算:“府里最小的孩子都已经七岁,就算你能生。老爷怕是也不敢认哦,本就是水性杨花的性子,天知道你生出来的孩子是谁的?”
她靠近了些:“玲玲,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懂的道理比你多。就比如这给人做妾的女人,要是没有孩子,以后就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老爷三十有七,你还正当妙龄,等老爷不在了,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不得不说,这番话说中了孔玲玲最近的焦虑。
这人吃好穿好之后,就会胡思乱想,孔玲玲就是如此,她想要永永远远的保留这份富贵,至于宠不宠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孔府一日不倒,她哪怕不受宠,乔夫人也不敢亏待了她。
可要是乔梁明死了呢?她一个老妾,该何去何从?
看到孔玲玲面色难看,孔姨娘就高兴了。
而孔玲玲就是见不得姑母心情好,眼神一转,道:“老爷似乎很看重刘谷雨,你说,刘谷雨何时进门?到时候咱们的大公子可又要多出一位母亲来……呵呵……”
孔姨娘猛地一巴掌甩了过来。
孔玲玲反应也快,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
孔姨娘却不罢休,她本就心情不好,孔玲玲还一再撩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追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孔玲玲的衣领,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孔玲玲都傻了。
其实是气的。
她哪里想得到姑母会这样霸道,说不过就动手。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妾。
孔玲玲挣扎了半晌,终于退开,捂着脸跑回了自己院子。等到丫鬟拿来冰块,她敷着脸时,又后悔自己方才没有还手。
之前是长辈,现在可不是。大家身份同等,凭什么得让着?
越是想,越是愤恨。脑中又开始想着怎么报复……不知怎的,孔玲玲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温家的日子。如果在温家,她绝对不会有这样大的戾气。
不说乔府新妇过门后生出的各种风波。柳纭娘做生意的事挺顺利的,不过,因为家中就母子俩,根本腾不出手,因此,开张的事得往后挪。
于是,她催了催媒人,又和周家商量,打算在年前将新妇迎进门。
她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倒头就睡。暂时将乔家抛到了一边。
可是,她想忘记,乔梁明却不许。
这一日,柳纭娘正在后院切肉……酱肉想要入味,肉不能太大,最多就一斤左右一块。还得放些骨头在里面吊汤,她动作麻利,分到一半,听到敲门声起。
母子俩认识的人不多,刘谷雨娘家在郊外,回去一趟不容易,娘家哥哥是种地的,得空也忙着打短工,也就逢年过节互相走动一二。温家这边的亲戚都不亲近,有些事才会凑在一起,平时并不来往。
找上门来的,更多的是家中有喜想要定肉的客人。柳纭娘以为又有生意,上门当打开门后,她立刻就想敲门甩上。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门口的人却不允许。乔梁明伸手挡住门板:“温娘子,我有话跟你说。”
柳纭娘眼神上下打量他,然后丢开门板,回到桌案旁继续干活。她手中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动作利落,转瞬间一大块肉就被她利索的分开。
乔梁明看着,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让随从等在外头,自己凑到了跟前。
柳纭娘头也不抬:“乔老爷,你都把我儿媳纳走了,还要如何?”
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起这事,乔梁明觉得自己冤死了。
“温娘子,真的是她勾引我的,当时我都喝醉了,人都认不清,她主动送上来,我在自家园子里,还以为是先前的美人……咳咳咳……”他不自在地咳嗽几声,嘴太快了,在想要纳回家的女人面前,不该说别的女人。毕竟,女人都爱醋,万一刘谷雨在意这个,觉得他太花心,不肯答应嫁他怎么办?
“我又没脱自己的衣衫,可当时我出来,都快被她脱完了。”
柳纭娘继续忙活自己的:“你欺负了我儿媳已经很过分,没必要告诉我这些细节。”
乔梁明苦笑:“温娘子,我对你是真心……啊……”
最后一声是尖叫。
因为柳纭娘手里的刀砍了过去,若不是他躲得快,真就要血溅当场。
乔梁明脸色惨白惨白的:“温娘子,你的刀小心点。”
“我一个守寡的妇人被人欺上门来,本就不想活了,你可别逼我。”柳纭娘恶狠狠道:“若是你再胡说,那我就砍死你。”
这话阴森森的。
乔梁明活生生打了个寒颤,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得格外陌生。
“温娘子,你怎么就不信我的心意……”
话音未落,柳纭娘手中的刀再次挥出,这一回砍上了他的手臂。
乔梁明反应飞快,急忙往后躲,却已经迟了,医生被砍开,一条食指长的伤口深可见骨,他痛得直吸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
柳纭娘拿着刀,微微仰着下巴,问:“我如何?”
乔梁明苦笑,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哪怕如此,我也舍不得伤你。”
说着,他转身往门口走。
正准备抬手开门,却听到身后有凌厉的风声。他刚准备回头,余光瞥见一抹锋锐的光贴着他的脸颊而过,只听得砰一声,菜刀稳稳扎在了门板上。
乔梁明回过神来,腿都僵直了。方才那刀……就差一点点。要是砍上了脖子,他哪里还有命在?
这女人太凶,霸道的性子像颜颜,可这性子太狠辣,身上戾气也重,颜颜才没这么狠毒。他战战兢兢回头,看到那里满脸讥讽的女人,真觉得一点都不像。他之前是眼瞎了吗?
他一朝清醒,只觉得先前的迷恋瞬间散去,恨不能拿着刀砍回来。但是,他不太敢,甚至在临走之前撂下两句狠话都不敢。灰溜溜走了。
刚出巷子,就让车夫找个地方停靠。人有三急,特么的,都吓尿了好么。
温旭他爹胆子忒大了……不,刘谷雨对温旭他爹绝对是真爱,否则不会给他生孩子。难怪她会守寡这么多年。
乔梁明跑去医馆包扎好伤,感受着手臂上一阵阵的疼痛,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
那之后,温家的小院子终于清静下来。
转眼几个月过去,到了腊月,温旭的婚期临近。
三媒六聘时,柳纭娘每次备的礼物都比之前送去孔家的要重。
要知道,孔府是富商,哪怕只是庶女,温家也是高攀。因此,当初的礼就是这附近几条街的头一份,如今还加了加,好多人都说温家大方,周冬妮福气好。
周冬妮本来还对这门婚事有几分顾虑,毕竟孔玲玲是大家闺秀,养得肌肤白皙,本来五分的容貌也有了九分。而她自己呢,从小家里家外的忙活,顶个男人在用,手上又是伤疤又是茧子,脸也不够白,五官也不精致,跟孔玲玲比起来,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是地上的农女,就是天壤之别。
但是,在看到温家送去的各种礼物,尤其还是温旭亲自去送时,在成亲前她就已经感受到了温家对自己的重视。
说真的,她像做梦似的。
新婚之夜,两人喝了交杯酒。她忐忑地低下头,低声道:“我比不上孔姑娘,生来粗鄙,脾气也不好,又不会撒娇,孔姑娘如天上的仙女……”
温旭伸手揽住她:“你太高看她了。她也就是一俗人,甚至品性还不好……”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不想提孔玲玲,转而道:“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的。”
周冬妮不觉得这话是真的,但听着就觉得高兴。
翌日早上,看到甜甜蜜蜜的小两口,柳纭娘笑眯眯给了个红封。然后说了自己要去内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