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典妻婆婆 三十二

当下可没有谁犯错,就一定要找谁算账的说法。找不到人,找到人家里也是一样的。

陈明耀肯定是理亏,否则,他跑什么?

柳纭娘不止没松手,反而揪得更紧,吩咐边上的人:“让老爷到门口,将客人请进门来。”

无论何事,都别在门口吵闹,实在太难看了。

陈康平知道儿子闯了祸,气不打一处来,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又能怎么办?

因此,他强撑着头晕到了门口,好声好气请人进门。

可门口的人不肯,只说要见陈明耀,否则,人家就不走。

陈明耀不肯出去,柳纭娘一把让人揪着到了门口,狠狠丢了出去。

“有冤报怨,有仇报仇,你们自己看着办。”

话音未落,那位斯文公子猛地朝着陈明耀扑了过去,手里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饶是读书人力气不大,陈明耀也被揍得鼻青脸肿。

有人打上门来,陈康平又急又气。他扶着头责备道:“燕长琴,你也不说拦着点,还把明耀送出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柳纭娘伸手一指,那边一边揍人一边臭骂陈明耀的年轻人:“那可是夺妻之恨!这和杀父之仇一样不共戴天,换了你,你能忍?”

当年他亲自将燕长琴送走,这些年都难以释怀。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一个外人体谅?

只听着那男人咒骂,围观的众人就已经拼凑出来陈明耀做下的事。

他和人家妻子鸿雁传书,似乎已有两年之久。这种事,打死都活该。

陈明耀一边躲避,一边解释:“不是我……姚兄,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大概是太过生气,一向斯文的读书人都爆了粗口,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信件,狠狠扔在陈明耀的脸上:“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成全你们。她已经被休回家,你找人上门提亲去吧。”

临走之前,还恨恨踹了一脚陈明耀,然后扬长而去。

陈明耀躺在地上护着头脸,人都走远了,他还怕得浑身哆嗦。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全都冲着他指指点点。

陈康平脸色黑如锅底,他刚才正想让人上门去拉开二人,那读书人就已经撒开了手。当下没好气地吩咐道:“把人抬进来。”

又命人去请大夫。

柳纭娘冷眼旁观,别说出手帮忙,连口都没开。底下的人被陈康平指使得团团乱转,他本就经不起劳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脸色白得吓人。

“明耀,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明耀痛得直吸气,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污蔑……”

“你个混账,还想瞒我。”陈康平大怒,伸手就来抽柳纭娘腰上的鞭子。

柳纭娘本来可以阻止,但她手只动了动,并未出手阻止。''

盛怒之中的人,哪怕陈康平身受重伤,力气也不小,一鞭子下去,瞬间打破了秋衫皮开肉绽。

陈明耀叫得像杀猪似的。不怪他忍不了,实在是这一鞭子比他刚才挨的所有的打都要痛。

陈康平余怒未消,又是一鞭子下去。陈明耀痛得厉害,忍不住伸手去档。哪怕在盛怒之中,陈康平也还有几分理智,看到儿子伸手,他急忙收力,却已经来不及了。

鞭子狠狠打在陈明耀的手臂上,他再次惨叫出声,抱着手臂翻滚。

陈康平眼中已有了几分悔意,再没有动手,脚还向前一步,似乎想要去看儿子身上的伤。

陈明忠兄弟俩在门口冷眼看着,并未上前阻止。在大夫来时,侧身让了让。

大夫上前诊治,看到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忍不住道:“既然下了死手,又何必请人来治?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大夫么,对孩子下手要有分寸……伤成这样,肯定是要留疤的。”

听到这一句,陈康平眼神落在了手背那道伤上,急忙追问:“手背会不会留疤?”

大夫看了一眼:“暂时不清楚,养好了才能看出来。”他看到了陈康平脸上的悔意,不客气道:“这又不是仇人……”

陈康平着急得很:“大夫,我儿子的手不能留疤,他是读书人,以后要科举的。”

大夫叹口气:“我知道,所以才说你下手太狠。我不能保证一点不留疤,你们可以另请高明。”

这话一出,陈明耀面色愈发难看,陈康平一脸严肃:“那有没有好的祛疤膏?”

大夫闻言,点了点头:“京城那边的药膏比较好,你们可以想法子买来。”

陈家在这个城里都不算富裕,手哪里能伸到京城?

陈康平眉心皱得死紧:“这……大夫,你那边有没有门路?”

大夫点了点头:“有倒是有,我一个师兄在柳城,那边繁华,有不少京城来的药膏。但价钱很贵,一般的也要五六两,最好的得二十两,这还只是一盒。伤疤浅一点五六盒,若是深的,至少十盒。 ”他认真道:“这么贵的药膏,我自己是不卖的。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有需要我才去买,省得说我讹诈骗钱的话。陈老爷,我也不瞒你,在这个城里所有的大夫中,能够买到京城药膏的,只有我一人。”

陈明耀趴在枕头上,一声不吭,也不看任何人。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身上低落的情绪。

大夫离开后,屋子里一片沉默。

陈康平捏了捏眉心:“明耀,动手是我不对,回头我会给你买最好的药膏,一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陈明忠兄弟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面色都不太好。柳纭娘嗤笑一声:“勾引人家有夫之妇,还勾出功劳来了?陈康平,这种混账,打死都活该,你还护着……再这么下去,谁家敢把女儿嫁到陈家?”

陈康平沉下了脸:“燕长琴,明耀的手特别要紧,你不是不知道……”

“只要没断就行。”柳纭娘不客气道:“这种玩意儿,就是再会读书,就凭他时常勾引人家女人,就别想有出息。既如此,手上有伤有什么要紧?要我说,他废物一个,除了花银子什么都不会,就算断了,也没甚要紧的。”

陈康平看不开,听到这话,只觉得柳纭娘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即脸色黑如锅底:“不用你管。”

柳纭娘等的就是这话:“那正好,你一鞭子挥出百多两银子去,我可供不起。你可要记得这话!”

陈康平气得胸口起伏,脑子一阵阵发晕。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耽搁了这么久,天已经黑透,柳纭娘正想回院子歇歇,隔日还要忙生意呢,她不愿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费神。还没出门,又有人急匆匆而来:“夫人,外头有客人登门,说有急事!”

城里可没有晚上去别人家做客的规矩,柳纭娘有些意外:“什么样的人?”

来人有些迟疑:“穿的是布衣,带着的那位姑娘却身着绸衫……不太像是姑娘,好像是妇人,却又做姑娘的打扮。”

“先请进来吧!”柳纭娘看向陈康平:“若是上门找茬的,在门口闹着也不好看。”

而此时的陈明耀面色格外难看。

柳纭娘见了,好奇问:“和你有关?”

若是和家里有来往的人,没道理上门不表明身份。和家里人不认识的……也只有陈明耀在书院结识的人。

陈康平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是你有心结交的友人,还是上门找茬的?”

陈明耀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不知道。”

“把人请进来就知道了。”柳纭娘满脸嘲讽:“他满口谎言,无论说什么,都不能信。 ”

来的一双夫妻身着细布衣衫,浑身狼狈,身后护着的那位女子大概二十来岁,容貌绝美。看到受伤的陈明耀后,眼圈顿时红了:“你……你怎么了?”

都说男女有别,一个女人看到年轻男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私情,柳纭娘心道一声果然。

中年夫妻中的男人似乎不好开口,行礼后退到了一旁。那位妇人上前,冲着柳纭娘行礼:“我女儿她和陈公子暗中来往,为此还惹恼了夫家。今日上门,就是想问陈公子讨一个说法。”

陈康平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刚才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的夫君?”

此话一出,陈明耀还没回答呢,那女子脸色已经变成了惨白。

“我女儿好好的日子过着,陈公子非要送信……既然情比金坚,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好棒打鸳鸯。”妇人也是实在没法子,女儿不听话被休回家。她又不能真的把人给弄死,只能把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陈明耀终于开了口,他今日受了伤,声音沙哑:“我和安姑娘只是朋友。”

夫妻俩气得浑身颤抖。

陈康平大怒:“哪有和有夫之妇做朋友的?私塾中那么多的同龄人还不够你结交吗?”

恰在此时,那位安姑娘拔下头上的簪子,发髻散落,她却浑然不觉,将簪子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眼神看着陈明耀,恶狠狠道:“你若是不娶我,我就死在这里!”

她是下了决心的,话说完,脖颈上已经被簪子扎出了血珠。

陈康平可不愿意家中闹出人命,急忙阻止道:“姑娘,凡事好商量,你先把簪子放下。”

姑娘不看任何人,只盯着陈明耀:“你娶不娶?”

依陈康平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的。这女人娶回来,那就是儿子身上一辈子也洗不掉的污点。

凝滞的气氛中,柳纭娘轻笑一声:“夫君,你就答应了吧,反正陈明耀又不喜欢大家闺秀,只喜欢这种比他年长的有夫之妇。”

陈明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