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一个打,一个躲。
赵母下手是真的狠,完全看不出来她掐的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孙子。
赵冬青想躲躲不了,发了狠伸手一推。
他力道很大,赵母没能稳住,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赵冬青想爬起来跑,但他知道,如果江家追究起来,自己根本就跑不了。他努力定了定神:“娘,你听谁说的?”
柳纭娘眨了眨眼:“是江家的人啊,昨天听说的。”
赵冬青活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想离开这里,离这个镇上远远的。
可理智告诉他,现在走不了。手头没有银子,寸步难行。家里的银子都被面前这个女人搜罗空了,他抬眼,问:“娘,你能不能……”
柳纭娘嗤笑:“不能!”
赵冬青:“……”
他抹了一把脸,心理思量开了。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想了许多,忽然,他眼睛一亮,一把拽起地上摔得满脸痛苦的赵母:“奶,我们死不承认。反正那孩子长得像雪玉居多。”
闻言,赵母颇觉得有理,忙不迭点头。
然后,她看向柳纭娘,认真道:“你胡说的,我们和那个孩子没关系。”
她站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仿佛方才的惊惧害怕和狼狈不存在一般。
赵冬青身上的压力去了大半,也站起身来。只要死不承认,江少爷已经死了,家里人难道还非要给他找顶绿帽子戴?
就算江家其余两位少爷要这么干,江夫人也不允许。
赵母沉吟了下,道:“孩子我们不去接,随便他们怎么养。你们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生。”
赵冬青深以为然。
祖孙两人三言两语,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曾经对那个孩子的疼爱瞬间就烟消云散。
赵母又道:“如果江家真的不承认孩子的身世,很可能主动把人送来。还省得咱们买宅子了。”
赵冬青一噎。
想要在镇上买宅子这事,不止是因为孩子,他自己也想离开家里。
不过,家里的银子被孙二翠拿走,现在又惹不起她,只能先住在村里。
赵东青看向不远处的宅子大门,又羡又妒。缓和了面色,一咬牙,对着柳纭娘跪了下来,深深磕下头去:“娘,您养我长大,这份恩情儿子一直都记在心里。等您老了,儿子也会奉养您。只求您……放儿子一条生路,不要对外胡说。”
他死不认账是一回事,如果有人在外一直疯传那孩子是他的血脉。江家肯定也会迁怒到赵家头上。
柳纭娘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只觉好笑得很。成亲那天,赵冬青没有想跪拜孙二翠,后来说要补,也只是说说,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孙二翠该照顾他的模样。
到了此刻,他竟然跪了。
没有人要求,跪得心甘情愿。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们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过 ,既然说了,万没有咽回去的道理。”
言下之意,还是会把这事传出去。
祖孙俩当即脸色就变了。赵母先是想发怒,又想到面前的人软硬不吃,只得缓和了面色,道:“二翠,你做了那么多年的赵家媳,我可能是有些过分。但请你看在夏青亲兄妹俩的面上,不要和我一个老婆子计较。算我求你。”
“你求我?”柳纭娘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脸很大?”
赵母被以前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儿媳嘲讽,心头格外憋屈,却只能继续附小做低:“二翠,你恨我也行,不要迁怒赵家其他人。”
这话的意思是,恨可以,不要跑出去乱说。
看着祖孙俩脸上的惧意和小心翼翼,柳纭娘冷声道:“滚。”
两人不敢再纠缠,赵冬青再次强调:“娘,儿子真的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在逼我……”
两人飞快溜了。
姚雪玉在院子里转圈,心头格外焦灼。孩子放在江家一天,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借着孙二翠那个宅子的名义把孩子接出来,是他们一起商量的。
祖孙俩对此很有信心,一副开口就能如愿的模样。但是,姚雪玉没有这么乐观,看到二人回来,她急忙迎上前。
还未走近,就发现了不对。赵冬青脸上好几处血道道,两人身上都染了尘土,赵母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是用手指梳的。
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心下一突,假装没发现异常,笑着迎上前:“如何?”
赵母冷冷看着她。
姚雪玉心头愈发忐忑,正想再开口,却见面前的老妇人狠狠一巴掌甩了过来。她急忙偏头避开,却还是被巴掌扫到,瞬间疼痛无比。
她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奶,你……”
赵母不敢把这事闹大,咬牙切齿地道:“老娘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搅家精,你个扫把星。遇上你,我们赵家简直倒了几辈子血霉……你个贱妇,嫁了人还不安分,活该被沉塘……死后下地狱……”
这番话堪称恶毒。
姚雪玉身为江家妇,生下的孩子却是赵家血脉。这事情细究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不过,赵母听说这件事情后,一直都挺欢喜,对她也诸多包容,从来没有说过难听的话。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姚雪玉几乎不敢认。
她茫然地目光落在赵冬青身上,只是去借个宅子而已,怎么成了自己的错?
赵冬青漠然看着她,曾经他很疼面前这个女人,但江家清算在即,他实在没心思疼她。只肃然问:“孩子的身世,到底有几个人知道?”
听到这句,姚雪玉心下狂跳。想到赵冬青不可能知道,努力镇定下来:“我和你……我是借着回娘家的理由和你……见过面后,我也确实回过娘家。孩子是你的血脉,最开始只有我一人知道,后来就是你。你告诉了哪些人,就是哪些人知道。”
赵冬青冷笑:“那孙二翠为何会知道?她可是从江家听说的!”
姚雪玉闻言,张了张口,一时间失了言语。
江夫人知道孩子真正的身世,她奔着赵家而来,赵家又这么疼孩子……江夫人可能会怀疑她哄骗赵家。
某中程度上来说,江夫人也算是知道孩子是赵家血脉这事。
赵母眼神狠戾:“你怎么不说话?”
姚雪玉沉默了下:“江家不可能知道,他们故意诈你!”
祖孙俩一惊,顿时面面相觑。
但是,孙二翠没事为何要疑心孩子的身世?
赵母疼爱那个孩子,平时自己都是一副贪财模样,明摆着是看着月银的份上才善待孩子,村里都没人怀疑。只说赵家为了银子不择手段,让人不齿。
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议论确实让人不爽。但赵母觉得,自家得了实惠,也无所谓外人怎么说了。
祖孙俩也希望是孙二翠故意诈他们,但仔细回想一下,孙二翠说这些话时语气笃定,根本就不可能有诈。
赵母看着面前的姚雪玉,越想越气,又是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不要脸的贱妇,赵家要是因你被江家记恨,老娘绝不会放过你。”她眼神里满是怨毒,一字一句道:“我赵家活不成,你休想独活。”
姚雪玉捂着脸,疼得眼泪直掉,心里却已经后悔招惹赵家。
要不是娘家哥哥嫂嫂刻薄,江家又实在不是个久留之地,她说什么也不找赵冬青。
本以为他对自己一片痴心,又是淳朴的村里人,自己嫁过来能在这里过一段安稳的日子……待以后母凭子贵,不成想弄成这样。
她垂下眼眸:“我对冬青一片痴心,才做下这些错事。不然,好好做我的少夫人,哪里会有这些事?”
赵母冷笑:“分明就是江少爷身子虚弱,你才跑来找冬青借中,想凭着孩子在江家站稳脚跟……”
“不是这样的。”姚雪玉泪眼汪汪地看着赵冬青:“你知道我的心意,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对么?”
赵冬青看着面前这个痴恋了多年的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给自己带来灭顶的灾祸。闯了这么大的祸事,那些年的迷恋好像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雪玉,”他艰难道:“江家会来找我们算账。”
姚雪玉:“……”其实不会。
那孩子本身就不是江家血脉,江夫人早就知晓。是赵家还是别人家,压根也没区别。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她低下头:“夫人是个讲道理的,绝不会轻信外头的流言蜚语,更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付谁,你们放心。”
赵母冷笑连连:“你当我们蠢?这中事我一个乡下妇人都接受不了,大家夫人会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