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玉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夫妻俩明明说的是不让林寡妇进门,怎么又说到让她干活这事了?
看到她脸色不对,赵冬青急忙小意温存,把周桂琴手里有八两银子的事情说了,末了道:“孙二翠那边的银子应该拿不回来,咱们就只能想别的辙。等周桂琴进门,想让她心甘情愿拿银子给我们买宅子应该挺难,这事最后还是得奶开口。所以,你得听奶的话。”
姚雪玉面色缓和下来。
不过,想到自己要去厨房烟熏火燎,要洗一大家人的衣衫,就觉得眼前一黑。她深呼吸一口气:“既如此,那赶紧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早些进门,她也好把这一大摊子甩给周桂琴。
好在那是个勤快的,家里家外都能干,带来的那个孩子也不懒,嘴还挺甜的。
*
关于赵铁匠和孙二翠分开的事暂时还没人提,母子三人收拾东西回孙家时天色已晚,路上没碰见人。但是两日后,赵家找人提亲,这事还是传扬开来。
孙二翠离开赵家了!
两个孩子还跟着她,甚至连成亲的银子都给了她!
众人得知时,赵铁匠和周桂琴的婚事都已定下,众人嘴上没说,心里却都感慨赵铁不干人事。
无论外人如何议论,婚事是定下了。周桂琴喜不自禁,在这村里,定过亲后基本就是夫妻。像赵冬青那样退亲的,往上数几十年都没有几次。
周桂琴自觉得了名分,毫不掩饰地跑去镇上置办嫁妆。在这期间,林家人也就是周桂琴的夫家找上了门。表示她改嫁就要把宅子腾出来。
可周桂琴男人是留下了血脉的,今年都已九岁,用不了几年就要成亲生子。因此,这宅子她不愿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请动了村里的长辈,白纸黑字写明那宅子是留给孩子,日后不许外人住进去,这才罢了。
林家偃旗息鼓,胡家又不愿了。
开玩笑,胡梅花可是赵铁匠的原配,当初娶孙二翠进门,胡家也是知情的。可现在想娶周桂琴,却从头到尾没有正式登门告知,这是看不起谁?
本来胡母无理也要搅三分,这会儿更是打上了赵家门:“孙二翠帮我女儿照顾冬青多年。在我眼里,她就如我女儿一般,你们凭什么把人赶走?那周桂琴平时和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娶这么个人进门,到底是要膈应谁?”
反正,这事她不答应。
她嗓门特别大,引得好多人过来看热闹。赵母不想丢脸,深恨这亲家母的难缠……说实话,此刻赵母有些怀念孙家的通情达理,人家就从来不上门来闹。
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陪着笑,把人请进门:“亲家母,这件事情很忙,我还没来得及上门,告诉你这件事。先别生气,容我细细跟你说。”
胡母脸色格外难看:“你们都定亲了,还要怎么说?让我接受周桂琴,绝不可能。”
无奈,赵母只得再赔小心,将人请进屋中。她不好说银子的事,显得自家势利,但要是不提,就说服不了胡母。
“冬青是答应了的,还乐见其成。”
胡母想也不想就道:“这不可能。”
那孩子又不蠢,比起任劳任怨的孙二翠,周桂琴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再说,日子过得好好的,换什么人?
最重要的是,孙二翠可是带走了五两银子。给村里的年轻人办一场喜事,压根用不了这么多。省着点的话,一半就够了。
赵母也不想挨骂,不欲多说,请了赵冬青进来,自己找了理由去了厨房。
“冬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犯傻。”胡母一脸严肃:“孙二翠带着那么多的银子离开,你竟然也只看着……让我说你什么好?”
说到这事,赵冬青也有些恼:“爹和奶私自定下来的,我之前都不知道。孙二翠他们收拾行李我才听说,可白纸黑字已经写就,又有村里的长辈做见证,哪能出尔反尔?”
胡母心痛银子,在她看来,赵家所有的东西,无论宅子还是地契,都该是自己外孙子所有。她一脸痛心疾首:“成亲哪需要五两?”
村里的人姐弟俩各办一场婚事,一半就够了。遇上苛责女儿的人家,花得更少。
赵冬青看了一眼外祖母,他也觉得不要这么多。但是,他在父亲面前没说这事。要知道,他们姐弟俩花费的可不止五两,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两样对待,父亲可以这么做。他却不能主动提。
胡母只恨自己最近没有注意赵家,才失了大笔银子。也不忍苛责外孙,只道:“反正周桂琴不能进门,你是没看见你爹看她的眼神,那是拔都拔不下来。要是进了门,哪还有你们姐弟的立足之地?”
赵冬青倒是没有注意父亲的心意,不过,在他眼里,父亲心里最看重的是母亲,孙二翠那么多年都没能让他另眼相待,不可能对周桂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如果真有,那也是为了银子。
“她挺好的。”赵冬青想了想:“孙二翠非要走,家里没个人帮衬,奶又不爱干活,脾气越来越差,雪玉都有些受不了了。”
言下之意,让周桂琴进门就是干活来的。
胡母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村妇哪个不干活?”说到这里,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外孙子:“你再疼媳妇,也不能把她跟娇小姐似的养起来。太过小心,你娶的是媳妇还是祖宗?”
赵冬青觉得,这些长辈都不懂得他的感情,也不解释,只讪讪的笑。
胡母叹了口气:“这事不成,我得去找你爹说说。”
赵冬青急了,不是哪个女人都有八两银子做陪嫁的,错过了周桂琴,他买宅子的事怕是遥遥无期。当下一把将人拽住:“我觉得她挺好,您别闹了,成么?”
胡母瞪大了眼,气得咬牙切齿:“好啊,那女人不止笼络你爹,连你也……”
这话也忒难听,赵冬青急忙道:“她有银子,八两呢。”紧接着又说了江家接走孩子,姚雪玉的担忧,还有江家愿意把孩子放回来的要求。
胡母翻了个白眼:“本就是江家血脉,抱走不是正好?管他是死是活,要我说,那个孩子不在了才好呢。”
“姥!”赵冬青恼怒道:“你不能这么说。”
这么激动,倒是把胡母吓了一跳。外孙子的态度让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受伤。不过,看到外孙子满脸的怒气时,她顿时福至心灵:“那个孩子……”她消了声,靠近外孙子神秘兮兮问:“那该不会是你的血脉吧?”
赵冬青看着她,半晌后点了点头。
胡母傻住,喃喃道:“你可真大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赵母愿意娶姚雪玉的缘由。
这么个带着月银来的亲孙子,傻子才不接回来呢。
赵冬青一脸严肃:“这事只有我奶知道,可千万不能告知别人,我舅舅他们也不行。姥,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江家追究起来,咱们可承受不起他们的怒火。”
胡母回过神,急忙点头。
赵冬青有些不放心:“连我爹都不知道。”
胡母听了这话,有些怅然:“你爹倒是挺疼你的。”否则,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了这么离谱的婚事。
事情说开了,她找不出拒绝周桂琴进门的理由,外孙子还等着周桂琴的银子去镇上买宅子安顿孩子呢,真把人撵走了,上哪去找那么多银子?
她起身,出门后看到赵母,没好气道:“亲家母,婚事已定,让你们退亲那是气话。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让我知道她让冬青受了委屈,这事儿就没完。到时候别怪我上门撒泼!”
赵母颔首:“冬青也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孙子,这家里谁受委屈,都轮不着他受委屈。”
胡母走了,赵铁强和周桂琴之间再无阻碍,婚期定在半个月后。
而这时候,柳纭娘也没闲着,带着春花他们去了一趟府城,又挑了几马车料子拉回来,这一回去的是一间大绣楼,全部吃下价钱便宜许多,于是,柳纭娘连赵佳给的五两银子都动用了。
货虽有了,可搬到镇上去住的事只得搁置,母子三人继续借住在孙家。
等到母子三人忙完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赵铁匠即将成亲的事。柳纭娘对此无感,兄妹俩挺失落,不过,想到压着大笔银子的货物,也没空难受。
这一回的料子样式很多,铺子一开,瞬间人满为患。柳纭娘无奈,只得请了两个伙计帮着扯布搬货,如此一来,看着比以前生意好,母子三人还不如以前劳累。
夕阳西下,铺着里的客人散了大半,却见门口来了个熟人。
正是周桂琴。
春花当场就要发作,柳纭娘给她按了下来。倒不是怕吵架,而是吵架的地方不对,真要是闹大了,毁的是自己铺子的名声。
夏青比较能忍,却不想搭理周桂琴,只专心应付面前的几位客人。
周桂琴看了一圈,到了柳纭娘跟前。
柳纭娘面前的是厚实的绸缎料子,颜色没那么鲜亮,但却是最实惠的。
“这料子不错,有几种颜色?”
柳纭娘颔首:“就这三种,你要多少?”
周桂琴沉吟了下:“要两套男人衣衫的布,你看着裁,不要太多了。”
凡是卖布的人都知道一套衣衫大概所用的料子,柳纭娘点了点头:“这料子好,得四钱银子。你要的话我给你裁!”
这价钱贵了不少,人家只要几十个铜板来着。周桂琴瞬间变了脸色:“你……”
柳纭娘扬眉:“如何?这就是我卖给你的价,爱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