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心虚过后,李琳琅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没错。本来嘛,那是自己公公,也是长辈,他受了伤,婆婆不愿意照顾,请来的这个人不太对劲,又要花家里银子。她说两句,有何不对?
“可以换……”
话音未落,潘子峰从屋中一步踏出:“琳琅,娘心里有数,长辈的事咱们看着就是。”
明显就是父亲做了不好的事,母亲和舅舅要收拾他。真把人打伤在床,又让母亲照顾,那是收拾谁?
这婆子挺好,就得让父亲吃点苦头。
李琳琅对上他冷漠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我已经和舅舅说过,以后就留在家里帮你制药。”潘子峰说完,就将屋中的药材搬出来。他这些日子都在打下手,还算熟门熟路。
肖满满见状,急忙上前帮忙。
两人在门口遇上,潘子峰还侧身避开,又嘱咐道:“少拿一点。”
语气温和,至少,李琳琅听着比对自己要温和一些。
她心头不是滋味。潘子峰以往满心满眼都是她,从来没有多看一眼别人。
想到昨夜被人威胁的事,潘元武又躺在床上不能出来,现如今多了一个婆子,她想要和他独处都不能。真的是处处不顺,她有些恼,冷着脸进了自己的屋。
柳纭娘见状,假装没看到她脸上的不愉,吩咐道:“琳琅,你别老想躺着。这有孕的人,尤其是月份大了之后得多走动,否则你的腿会肿的。生孩子时也会艰难不少。”
李琳琅背对着众人,心头越来越烦躁。
那个男人让她十日之内离开潘家,否则就会戳穿她找人对付甥舅二人的事。
“娘,我想回娘家。”
柳纭娘一脸不赞同:“你有身孕,这一路颠簸,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还有,你爹娘那边对你那么冷淡,你回去人家也没空招待你。”
想要暂时避开,柳纭娘才不允许。
要离开,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李琳琅动了动唇:“子峰……”
潘子峰昨晚从头听到尾,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道:“我都留在家里陪你了,你又想往外跑,琳琅,你能不能消停点?”
语气不耐。
他也不想这样,但对着这个惦记父亲,却又嫁给自己的女人,他耐心不了。
李琳琅脸色发白,站在屋檐下半晌没动。
“咱们只是普通人家,请不起下人!”柳纭娘催促道:“哪怕你有身孕,也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又不是让你做多少,可你这么傻站着也不合适吧?”
“没有夫人的命,不要摆夫人的做派!”
李琳琅恼了:“你就是看不惯我,故意找茬。对么?”
“对!”柳纭娘意有所指:“摊上你这种儿媳,我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只是说你几句,那是我大度。”
潘子峰已然知道了真相,听到这话后,霍然扭头看向母亲。
他心头如惊涛骇浪,好半晌平静不下来。
难道母亲知道?
那她为何不告诉自己?
随即,潘子峰又觉得,这种事哪个人摊上,大概都没法启齿。
一片古怪的气氛中,婆子做好了早膳,味道还不错。值得一提的是,潘元武和他们吃的不同,属于他的那一份黑漆漆的,据说是药膳。
潘元武一看那玩意儿就没了胃口,往外一推:“乱七八糟的药我不喝。”
盛怒之中的他手比较重,这一下直接把碗推到了地上。瓷器碎裂声传来,汤水洒了一地。婆子蹲下身收拾:“姑爷,这可是好方子……”
潘元武板起脸:“我要吃正常的饭菜。”
柳纭娘听到动静,站到门口,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随口道:“家里的粮食不多,既然不吃,那就饿着吧。”
潘元武瞪了过来。
柳纭娘比他更狠的瞪了回去:“大娘要做这么一大家子的饭菜,一会儿把碗筷收拾完,又要做午饭了,你受这伤还光荣得很,非要让人围着你转吗?”
潘元武哑口无言。再次表忠心:“玉兰,我知道错了,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柳纭娘满面嘲讽:“我又不是为了求欢,你在外头喜欢拉些脏的臭的上床,不回家过夜最好。对了,你这么躲躲闪闪的,该不会是染了脏病,或是不行了吧?”
潘元武心里的秘密被说中,顿时恼羞成怒:“胡说什么?”话出口,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倒显得自己心虚。一抬眼看到院子里担忧看过来的琳琅,板着脸道:“还有晚辈在呢,像什么话?”
柳纭娘也没有戳穿他。
就得让他心虚焦虑,请个大夫偷偷摸摸担惊受怕才好。否则,两人本就是夫妻,若是她知情,潘元武肯定会破罐子破摔,坦荡荡地求医问药。
母子俩和肖满满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忙活,偶而起身练练剑,婆子大半时候在厨房,还得洗漱,偶而会去看看潘元武。
这样的情形下,李琳琅想要私底下和潘元武说话,简直难如登天。
这一日傍晚,一家人都在用晚膳,李琳琅没胃口,看到婆子送饭,她福至心灵:“大娘,你照顾我们一家辛苦,这饭我来送,你去歇一会儿。”又强调:“娘让我多动一动,我也不能像傻子似的满院子跑,送饭而已,我肯定做得好。”
婆子看向了姑奶奶,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松了手。
李琳琅端着托盘,迫不及待地送进屋中。
“该用饭了。”
潘元武抬眼看到是她,面色稍微缓和。可看到托盘上的菜色,立刻就明白还是和中午那顿一样。
这个婆子做事麻利,力气也大。但有一点,做的饭菜实在难以入口,要么少盐少醋,要么就像是打死了卖盐的似的,咸得发苦。
“你们的饭是谁做的?”
李琳琅正纠结自己要怎么开口,冷不防听到这一句,随口道:“大娘做的。”
她垂下了头:“我想离开潘家。”
端着汤碗的潘元武讶然:“你要去哪?”
“彻底离开这里,去哪都好。”李琳琅苦笑:“反正,我这几天就想走。可娘不让,你能帮我吗?”
潘元武一脸不赞同:“你还怀着孩子呢。”
孩子孩子!
母子俩也是这么说,李琳琅心头厌烦不已:“那要是没了这个孩子,你就愿意帮我的忙吗?”
潘元武看着她的眉眼,长长叹了口气:“子峰是个很好的孩子,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肯定收拾他。你们俩都成亲了,眼看就要有孩子,你要往哪儿去?你爹娘那边又不疼你,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李琳琅眼睛一眨,落下了泪来:“你还是担忧我的,对么?”
潘元武知道她的意思,假装听不懂:“你是我儿媳,就像我女儿一样,我当然担忧你的安危。”
李琳琅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质问道:“你既然放不下我,为何要将我交给别人照顾?”
“你这丫头,”潘元武一脸无奈:“我有妻有子,你还这么年轻,要是我那什么,你一定会后悔。我也做不出这么畜牲的事……”
李琳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不后悔。”
一个年轻姑娘这般爱慕自己,潘元武不是没有触动的。但她是自己儿媳,两人之间就再没了可能。他叹口气:“不要再说了,安心养胎,子峰会照顾好你。他为了你们娘俩,连护卫的活都不要,这世上如他一般有情有义的男儿不多,你能遇上是福气……”
李琳琅不愿意听这些,只选择听自己爱听的,偏着头问:“你是知道他好,所以才让我嫁给他,对么?你心里还是有一点我的位置的,是不是?”
潘元武只觉得头皮发麻:“我们俩之间说这些话不合适。我是长辈,你是晚辈,那是两辈人!”
李琳琅再厚的脸皮,被这么一再拒绝,也羞恼起来,她愤然道:“我记住了!”她别开脸:“我希望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让我离开潘家。”
“不行!”潘元武沉下了脸:“这事你得听我的。你还年轻,不懂得这里面的厉害。嫁过人的姑娘别人都会嫌弃,你想再找一个如子峰一般的男子托付终身,几乎不可能!”
“可我就是要走!”李琳琅知道,面前的男人对自己或许有几分怜惜,但和他儿子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如果他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两人大概会变成仇人。
“你们俩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柳纭娘站在门口:“琳琅,你怎么还哭了?”
李琳琅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娘,我想过了,我要离开潘家,不要再做潘家媳妇!”
柳纭娘问:“可是子峰对不起你?”
“没有!”李琳琅脸上的泪又落了下来:“是我自己要走。”
“那就是你对不起他了。”柳纭娘漠然道:“既然你不愿意嫁,当初为何要答应?”
李琳琅当初答应这门亲事,其实是生潘元武的气,她那时候步步紧逼,他却想法子把她往外推。一怒之下,她就……现在想来,就是后悔。
潘子峰对她越好,她越是难受。既对不起他的这份情意,也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我们俩不合适。”李琳琅话出口,看到门口又多了人,正是潘子峰。
他一脸寒霜:“我答应你。”这一日夜,他看似在忙碌,其实心里想了许多:“你若是真想离开,我不拦着你。至于孩子,那是我的血脉。你想一出是一出,孩子跟着你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不会让孩子跟着你。你生下来传个信,我去接回来。只是,你记住,这孩子没娘!你离开可以,别再想回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