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元武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一年加起来,在家过的日子不到两个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同一队的护卫混在一起。
常年在外头行走的人,又都年轻力壮,手头还有闲钱,哪有那么干净?
当年林玉兰身怀有孕,就有青楼女子扬言愿意为他从良。青楼女子哪怕不要脸面,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放出这样的话。潘元武一定是和她有了首尾,人家才会有从良之意。
这些年来,潘元武没有带女人回家,但不代表他真就那么干净。
“没有!”
柳纭娘一个字都不信:“我看你是不能,或者说不敢吧?”
潘元武面色铁青:“林玉兰,我敬你是我妻子,你别欺人太甚。”
“实话实说而已。”柳纭娘冷声道:“你是吃我林家饭长大的,这把头的位置也是我爹让给你的。你要是对不起我,还是这个人吗?”
潘元武也明白这个道理。
当年林父受伤时,林玉朗还不是把头,他岳父那边就得一个女儿。正因为如此,林父才把这位置交给了女婿。
林玉郎岳父何把头有好几个亲近的弟子,哪怕没有儿子,人家也有人养老送终。从林玉朗的立场看,接父亲的位置,那是应当应分。接了岳父的,到底欠了情意。就比如此刻的潘元武,但凡有一点对不起林家,那就是没良心。
事实如此,可每每有人提及,潘元武心头还是觉得屈辱。
“我是因为爱重你,才没有带女人回来。不是因为岳父的恩情!”
柳纭娘暗自翻了个白眼:“你越是这么说,证明你越是在意此事。再说,你这些年是没带人回来,但你在外头少了红颜知己吗?”
潘元武面色乍青乍白。
“大哥病着,我跑这么远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语罢,直接进了儿子屋中。
两日后,林玉郎再没有发热,柳纭娘找了舒适的马车安顿二人,准备回城。
骑马一日的路程,愣是走了三日。
先把人送回了林家,短短几日,林父憔悴了不少,他当初就是因此变成废人的,看到完好的儿子,总算放下心来。潘子峰受伤较轻,又因为只是用了金创药,并没有内服,破坏力没那么强。这会儿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回到潘家,院子里只有肖满满,看到几人回来,满心欢喜,眼神落在潘子峰身上时,担忧问:“峰公子,您没事吧?”
事实上,潘家之前没有下人,也是因为潘子峰成亲之前,家中只有林玉兰自己一个人住,根本就用不着下人。
肖满满来了后,一直当自己是奴婢,家里这才有了老爷夫人的称呼。
人家好心好意询问,潘子峰不好冷言冷语:“已经没有大碍。”
他眼神在院子里搜寻一圈:“琳琅呢?”
之前他受着伤,柳纭娘没有把这些事跟他说,如今已然好转,再无性命之忧,她随口道:“她要喝凉茶,我也没不让喝,就说让她少喝,然后就生气了。又是摔杯子,又是摔桌椅的,我又说了几句,直接回了娘家。之前都是你爹去接,这一回我拦着没让。”
“那么大的脾气,发给谁看呢?”柳纭娘去厨房端了热水出来:“我是长辈,自觉已经够谦让,她若是还觉得我过分,那也没法子。既然喜欢在外头住,那就随她去。”
李琳琅并不是本地的姑娘,她当初来到城里后,租了一间小院。哪怕后来成了亲,那院子的也没退,现在就住在那里。
潘子峰一脸茫然,道:“娘,谢谢你照顾琳琅。她脾气不好,您受委屈了。回头儿子让她回来给你赔罪。”
这孩子挺会说话,柳纭娘嘴角微翘。
边上潘元武吩咐:“你先去洗漱,然后去把她接回来。怀着孩子呢,可不能生太久的气。”
柳纭娘不置可否,潘子峰可以去哄,反正潘元武就是不行。她想到什么,又回头问:“当日你出城,已经得知子峰受伤的消息,你告诉她了吗?”
潘元武随口答:“想什么呢?人家那么大的肚子,我怎么敢把这么大的事告诉她?万一受惊动了胎气,我们又不在身边,多危险呐。”
柳纭娘冷哼一声:“帮着端热水,儿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她再从屋里出来时,院子里的肖满满跟着进了厨房:“夫人,您走了之后,老爷去接人了的。可少夫人她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愿意回来。再后来,老爷得知了消息,又让我去请少夫人让她回家……”
柳纭娘扬眉:“你说了子峰受伤的事么?”
肖满满摸了摸鼻子:“我说了的。”
说了还不愿意回来,李琳琅有将潘子峰当夫君吗?
如果真的是感情深厚的年轻小夫妻,应该吵着闹着要追出城去接人才对。她可倒好,还惦记着生气的事。
“子峰受着伤,我去接人。”柳纭娘撂下一句话,也不管屋中父子二人答不答应,自顾自就出了门。
李琳琅住的院子在两条街外,那边要偏僻一些,租金稍微少点。她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打开。李琳琅捧着肚子站在门内,看到门口是她,脸上温和的神情不在,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来做甚?”
不像是对着婆婆,根本就是个陌生人。或者说,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漠,也不知道林玉兰是怎么忍下来的。
“子峰回家了,受伤挺重的。要不是我去得及时,怕是就没命了。”柳纭娘说这番话时,仔仔细细盯着她的眉眼。
除了有些厌烦之外,再无其他神情,更别提担忧了。
给儿子选这么个媳妇,潘元武当真是个好爹。
“既然去的及时,应该就无事。”李琳琅撑着腰:“我有孕在身,也照顾不了他,看了之后大概还会受惊……”
言下之意,连回去看一眼都不肯。柳纭娘似笑非笑:“你确定不回去?”
李琳琅沉默下来。
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柳纭娘上下打量她:“我想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他,为何要答应嫁?”
李琳琅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已是他的妻子。”
“你这中妻子,我宁愿他没有。”柳纭娘沉声道:“子峰年纪轻轻,武功不弱。也算是青年俊杰,又不是娶不着媳妇,用不着你施舍。好在现在也不晚,你如果不愿意回,大家好聚好散。”
李琳琅脸色微白:“他是我夫君,他没有开口让我走,我是不会离开的。”她又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问:“我腹中是你潘家血脉,你对我说这番话合适么?分明就是看我身边没有亲人,故意欺辱于我……你就不怕我受不了打击一尸两命?”
“我辱你,那也是你自取其辱。”柳纭娘退了一步:“你走不走?”
“不走!”李琳琅也往后退:“等夫君好转,让他来接我。”
语罢,直接甩上了门。
柳纭娘若有所思,抬手又去敲。
李琳琅不耐烦:“还有何事?”
柳纭娘反问:“你确定要让我大声喊?”
下一瞬,门重新打开,李琳琅冷着一张脸:“说吧!”
柳纭娘脸上带着讥讽之意,道:“你既然不愿意和我同处一屋檐下,那便也不好勉强。毕竟,你怀有身孕,受不得气。这样吧,你这院子的租金我出,等到子峰好转,我让他搬过来和你住。从今往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李琳琅怒了:“想把我扫地出门,你做梦!”
柳纭娘眼神意味深长:“看来你还是想回家住嘛,那就别矫情,走吧!”又强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良久之后,李琳琅沉着脸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