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雨如果是在定亲之前,得知老太太以后会瘫,她说什么也不会嫁进来。
之前在李家,她好歹也是被伺候的那个人。
如今可倒好,伺候别人不说,还是瘫在床上的病人。只要想想,就知道这活儿肯定腌臜。
“广平他爹,就不能请个人么?”
葛根不说话,只看着她。
严松雨不用问,也知道他的回答是不能。
本来她也没抱希望,像这样的普通人家,能舍得花银子请人才怪。她抹了一把脸:“家里就交给我吧。”
嫁都嫁了,除非她离开。否则,就得老老实实伺候。要知道,老太太可是被她气成这样的,不只得伺候好人,还不能有怨言。否则,葛根大概又要翻旧帐。
严松雨想想就觉得崩溃。
“刚好娘醒了,你帮她翻翻身,顺便擦洗一下。”葛根强调:“娘很爱干净,你别偷懒。”
严松雨:“……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葛根怨恨她气着了母亲,再无曾经的温情,说话也变得刻薄起来:“如果你勤快,就不会改嫁了。”
听着这些话,严松雨心中格外难受。但如今本就是她理亏,她不敢争辩。
燕娘在知道老太太瘫了之后,就暗自打定主意,再不留在家中。万一严松雨偷懒……譬如去街上买东西,或者找借口回娘家,老太太还是得她伺候。
到得那时,无论她身子多重,或是带着孩子,都得去照顾。
她才不想遭这样的罪,跟着葛广平跑到外城去瞧铺子时,哪怕处处不尽如人意。也还是咬牙定了下来。
“这租金付了,咱们得尽快开张。耽搁一天,就要亏损一天。”
葛广平深以为然。
家中气氛太沉重,他也不想留。
小夫妻俩准备打道回府时,发现隔壁铺子里有许多的年轻妇人和姑娘。燕娘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嘴,得知她们都是在这编头花的。
彼时,燕娘没有多想,心下还盘算着,得空的话也去学一学,如果能够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就更好了。
葛广平心头有些不安。如果没记错的话,张满月一开始立刻葛家时,就是靠着编头花养活了母子三人……这铺子该不会是她开的吧?
无论是不是,他们已经付了租金,如果要再换铺子,又得损失一笔银子。他们手头的存银越来越少,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事实上,那个铺子就是柳纭娘开的,她不是为了赚多少银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住在外城的姑娘家里都穷,平时忙着干活,没时间跑去转悠。她干脆在这里开了一间铺子,一来方便这里的姑娘买花戴。二来也是想让她们补贴家用。
这人无论是谁,只要有了银子,说话便能硬气一点。姑娘家有门手艺,嫁人之后,也会得婆家尊重。总之,多一门手艺,对姑娘本身好处多多。
柳纭娘平时挺忙,不太到外城的铺子。不过,她手底下的人也不蠢,发现了葛广平小夫妻俩租到隔壁后,当日傍晚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她耳边。
对于此,柳纭娘是无所谓的。
葛家人闹得越凶越好。
小夫妻俩是铁了心搬到那里去住,再不留在家里。不提葛根知道这事后的暴怒,夫妻俩并不甘愿就此离开,临走之前,还想要一点银子。
在他们看来,葛根口中说没有银子,但挤一挤,应该也能挤点出来。
“爹,燕娘要临盆,否则我真的不会朝你开口。”
葛根怒道:“你奶病成那样,每天都要花那么多银子买药……你一个子儿都没出,哪来的脸朝我要银子?”他还想呵斥几句,看到儿媳站在院子里诚惶诚恐,怕把人给吓着了,再动了胎气。他烦躁地挥挥手:“要银子没有,自己想辙!”
小夫妻俩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是想着问一句而已,万一拿到银子了呢?
离开葛家,葛广平兴致不高。那到底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亲人,哪怕找一打听主意,他也还是有点难受,还有点心虚。
燕娘提议:“去找我爹娘借一点。无论如何,把铺子开起来,家里有了进项,咱们的日子才有盼头。”
葛广平迟疑了下:“万一岳父岳母不答应怎么办?”
“我去要。”燕娘自告奋勇:“你把我送到家里,找个借口溜吧!省得爹娘说些难听的……你听了难受。”
“我们是夫妻,我要是丢下你独自离开我,还是人吗?”葛广平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一起往燕娘家中去。
燕娘家中只是普通人家,之前拿到的银子都已花完了,没有银子借给她。
回去的路上,燕娘很少说话。葛广平面色难看,好像无处诉说,低声道:“当初我娘若是没改嫁,如今会不会不同?”
没有假如。
燕娘被娘家拒绝,心情不太好,没有答话。
两人到了租下的铺子里,发现到处都是尘土 ,便开始打扫。燕娘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婆家,都是不愿做这些活的。不过,葛广平本身也不太会,她如果不帮忙,怕是三五天都开不了张。
两人忙活到半夜,铺子勉强能看。后面供人住的小间还没打扫,就已累得腰酸背痛。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半夜,本应该熄灭的烛火却亮着,有个纤细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洗涮,隐隐还有哭声传来。
“娘?”葛广平试探着唤。
严松雨很多时候的哭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并不是真的想哭。但这会儿不同,她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洗被褥了,老太太真的会折腾人,每次她还在洗,里面就又脏了。
她是真的哭了,听到儿子唤,当即嚎啕道:“广平,我是为了你才嫁回来的。你以后可千万要孝敬我……”
燕娘不乐意了,被娘家拒绝又累了半天的她这会儿格外烦躁,忍不住道:“你明明是为了自己,哪是为了我们?真为了我们好,你就不该嫁回来,换了别人进门,多少能带点嫁妆,最好是带间铺子,我和广平也不至于半夜了还在外头打扫……”
严松雨洗了一天的被子,好多年没有干过这样脏的活,她是越想越委屈。这种时候儿媳还要跟她对着干……她嫁回来就是想让儿媳孝敬的,当下也不忍了,沉声问:“我是你娘,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我这态度怎么了?”燕娘哭着道:“我还不够好么,这么嫌弃我,你倒是换一个儿媳啊!”
严松雨怒斥:“你别以为我不敢。”
燕娘挺着大肚子逼上前:“你换啊!”
葛广平:“……”头疼!